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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国师
    “胡闹”璟帝立于明堂之上,周身似是萦绕着不容置疑的天子权威,即使是素白松垮的道袍也难掩其威严狠厉之色,随即振臂喊道,“天子之位,世人皆慕,你是朕的儿子,岂有违抗之理”

    沈清辞并未被震慑到,抬眸只余一缕目光于他,随即坐正身子,尽是不卑不亢,肃声道“天子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父皇,您难道忘了您是怎么登上这个皇位的吗您的昭淑贵妃又是怎么躺在这的而我,又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说罢,他以手紧握着肩膀,攥紧了脖颈处的衣领,神色肃然,父子之间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

    但在微不可见之处,沈清辞的面色愈加苍白,几乎可与白玉砖瓦争辉夺色。

    璟帝顿时语塞,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落到的沈清辞脖颈处依稀可见的血痕,随即落到他的腿上和楠木轮椅,心下悲恸,看向安睡在棺木之人,端的是无言与对。

    “父皇,您若是因为您和贵妃当年所做之事对儿臣心生愧疚,想以皇位来弥补我,那大可不必,这份弥补,太过厚重,儿臣承受不起。”

    沈清辞一边说着,极力调整吐息,随即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往石门边走,恰巧在璟帝要喊他之时便停下了,偏头淡声道“今日儿臣来,是为了年后大梁与北漠在大相国寺签订停战和平通商协议之事,北漠自古对中原虎视眈眈,到时恐怕双方都不愿退让,为此,天宁阁也会在暗中相助,以防滋生事端。”

    最后,他声音放缓,抬眼看了下正咕噜刺裂响的红泥小炉,忽明忽闪的烛光中也暖不化他眸中的寒意,只余一句冷言。

    “至于姓墨的那个国师,您还是少信为妙,奸邪误国。”

    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简直都是无稽之谈。

    眼前之人,本来就该好好珍惜把握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石门走去,只余璟帝一人看向他的背影。

    “清辞”

    璟帝在身后怔怔地喊着他的名字,直至背影消失,不知过了多久,他瘫坐在圈椅上,转而看向躺在寒玉床上的人,面容松动,只余一声喟叹“梨儿,你和清辞,都这么恨朕,都要离朕而去吗”

    去往御花园的回廊处,落日余晖化作漫天金光散落在房檐的青铃上,伴随着叮铃脆响,直至听者心泉,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长缨已然晓得当年事情缘由,可回过神来,仍觉着不可思议,这位公公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自大梁初立就在这里,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林长缨这才知道,沈清辞的生母是昭淑贵妃,但在宫中她是鲜少人知的存在,据公公所说,无人知道这位荣宠极盛的昭淑贵妃是何来历,只知自璟帝登基起她就被金屋藏娇似的藏在昭仪殿,没过几年沈清辞便出生了,只是令林长缨更没想到的是,璟帝当年有意改立太子,人选正是七岁的沈清辞。

    随后秦皇后听闻此事,便设法在无人之时,趁着他不注意,让人将其推下金明阶,正因如此,听说那晚的昭仪殿可谓是腥风血雨。

    若是放在平时,林长缨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宫里老太监如此惊世骇俗之言,但偏偏这些多少都是有苗头的,当年改立太子的谣言早就传开了,就连儿时的她也略有耳闻,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也就渐渐无人在意了。

    原来他的残疾是从那时落下的还是因为这种荒唐的原因

    不过七岁年纪,被推下三百六十六层的金明阶

    忽地,微风拂过,散去额间的冷汗,多了几分清明,喉咙微动间,她回过神来,吩咐道“公公,今日我打听之事,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老太监自然知晓其理,更何况手上这些也够他赚得了,随即咧嘴笑着颔首道“这是自然,请王妃放心。”

    “前面就是御花园了,我自己去就好,你退下吧”

    林长缨拂了拂手,便转身朝御花园青石路而去,渐去渐远,只余斗篷的一抹绒带。

    老太监面色平静地凝视着林长缨远去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日光拢着他微白的发须,直至黑洞洞的眸子,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倏地,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踏着微风而来,紫金绶带扬起,随着折扇哗啦一开,须臾间只余白发飘飘,端的是妩媚风情的姿态。

    “公公,这故意滴水不漏的漏风本事,本国师还真是佩服呀”

    正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太监一听这黏腻娇媚的声音便知是何许人也,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连忙转身颔首道“诶唷国师大人,这可折煞老奴了,一切已遵从国师大人的吩咐。”

    眼前之人,便是璟帝面前的大红人,国师墨寒玉,身后还跟着扎着木簪的小道童,这孩子倒是软糯可爱,笑起来明媚得很。

    只是这二人站在一块的感觉着实诡异

    打眼一看墨寒玉,不过二十多的模样,一身紫金云纹广袖华服,手持玄扇,满头白雪般的发丝,皮肤几近苍白毫无血色,些许青筋似是捻着几近透明的血管附着。

    轮廓分明锋利,眼窝微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又是极致的多情妖娆,日光之下,掩去几分眼底的眸色,奈何如此,也褪不去他周身萦绕的淫邪狠戾,令人不敢靠近,望而生畏。

    老太监在颔首的瞬间敛笑而过,眼下还不如不笑的好,只觉周遭严丝合缝地传来阵阵阴冷。

    哗的一声,墨寒玉收起折扇,轻敲了下小道童的头,唤道“阿诺。”

    阿诺糯糯地应了声,从他斜挂在小身板的大布袋取出一袋金子,递予老太监手上,老太监一见到这金灿灿的金子,眼睛顿时放光,忙不迭接过放入怀中。

    墨寒玉扬了扬手,悯笑示意他退下,老太监就二话不说地揣着金子告谢拜别。

    看着老太监这佝偻着背匆匆而去的背影,哗啦一声,玉指捻着扇骨而开,轻摆间,白丝飘扬,只余一声感慨“就怕有命赚,没命享啊”

    说至此,阿诺圆不隆冬的大眼睛转悠着,清澈透亮,眸中似是仍停留着刚刚林长缨火红斗篷的一抹衣角,随即捻着墨寒玉的衣袖,软声问道“国师大人,骗人可是不对的哦还要联合太监爷爷骗那位夫人”

    墨寒玉眉眼一挑,神情耐人寻味,以玄扇半掩着面,轻笑道“骗人本国师才没骗人呢至于这更深一层的真相嘛还未到时候,立青将军,本国师可是很期待你的反应,哦不现在应该是安王妃”

    话音刚落,风过林梢,只余青铃叮铃脆响,抵至听者心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