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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安乐
    咔哒一声

    长廊之下, 沈清辞正手握两核桃压碎,耐心地挑着果肉到盘中,核桃香蔓延, 配着花茶香,他的席位倒是多了几分静谧的安宁。

    这从汾州运过来的核桃已经成了上京皇室世家争相抢购的年货,如今璟帝寿宴,每个席位都有盘核桃, 惹得老古董官员还研究吃起来。

    萧雪燃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 回到位置上将冷掉的茶一饮而尽才觉着舒坦,额间热汗淋漓冒出。

    今早林长缨还怕她着凉逼她里面穿上棉衣, 如今太阳出来了, 可把她给热死了。

    冷茶入腑, 才散去一丝闷热,打眼一看,沈清辞正专注地盘压核桃, 桌上还有他刚刚挑好的两盘巴旦木和榛子,似乎把这当做一种乐趣。

    落到此处,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不愿宫女代劳非要自己上手也就算了,还一点都不关心将军在外面情况如何, 居然还有闲心在这整破核桃

    思及此,萧雪燃一屁股坐回位置上, 顺手抓了把榛子来吃, 看样子一点都不见外,这被侍奉的宫女看在眼里,忍不住面面相觑一番。

    不料她还没吃几口,只见沈清辞将挑好的核桃推过来, 沉声道“这榛子和巴旦木是给长缨的,你吃这个。”

    萧雪燃一怔“为什么给我核桃”

    虽是这么问着,她也来者不拒,将榛子和巴旦木放回,都留给林长缨。

    只是不料沈清辞以湿手帕擦着手,抿了口冷酒,徐徐叹道

    “给你补脑。”

    “你”

    话音刚落,萧雪燃几乎要把核桃握碎,可也只得自行调息,安慰自己莫要生气,要不是他是王爷估计真会把这盘核桃扣他头上。

    或许萧雪燃真是在气头上,竟没有发现称谓的变换

    锣鼓响起,第二局准备开场,漏刻计时。

    阿依米娜骑着马至红旗杆,却是一脸心不在焉,神色忧虑,被一旁的沈怀松瞧见了,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刚刚那一球输给长缨,郡主倒是不高兴了。”

    阿依米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这还得多亏昔王放水又放海啊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

    不过眼下,这又一事萦绕在她心头,终是绕不过,她看向长廊人潮汹涌,手中握着破碎的核桃壳。

    刚刚那次场内外的人都瞧不清,只有她看的一清二楚,沈怀松当时在草场不可能会是他,之前潜藏在上京的北漠细作有来报过消息,这璟帝寿宴席位之上会武功之人也就那几个,她都是知根知底的,但没想到发现竟还有如此深藏不露之人,到底是谁

    思虑之下,她攥紧了拳头,眉目沉沉地看向林长缨。

    高公公一声令下,二局开场。

    玉勒的千金马齐奔,挥杆而过击中纹饰雕花七宝球,马踏疾如惊雷澱车电掣,犹如星斗尘落,枯荣春草之上,群而拥之,五彩斑斓的绸缎飘扬摇曳,一击击中,引得满堂喝彩。

    不过四局,漏刻水滴止住,击鞠赛胜负已分。

    高公公一甩拂尘,端详着四周,高声道“一等彩头,玉衡袁家;二等彩头,安王府;三等彩头,余松谢家”

    林长缨拿到那把羊纹雕花匕首,捧在手中抚着,墨底镶金,玉石镶嵌,通体以乌木雕琢,将其拔出,剑啸微鸣,于这熹微的落日凛着周身的金光,扫过她的眉眼,多了几分按奈不住的兴奋。

    到底是老毛病了,对这玩意还是没忍住研究一番。

    李成风将马交回给侍卫,匆匆而来,看到她已拿到彩头,面上欣喜于表。

    “夫人,我们拿到了”

    林长缨微点着头,轻抚着在旁踏雪的鬃毛,眉眼放柔,颇有些感慨“是啊我们拿到了,不过这还得感谢袁家二小姐给我们放水了。”

    说罢,看向拿到金簪的袁棠昭,长得娇小玲珑,面目清秀,虽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可一骑上马便谁也不认得,脾气暴躁得很。

    到底是出身将门,虽不及如今出任去江南巡查的姐姐,可依然有自己的那般风采,两人对视而望,心下了然都对这匕首感兴趣,到最后谁都不愿去击这一球,她便干脆让给林长缨这个人情。

    林长缨朝她颔首点头,表示谢意,她亦是回礼,两人多是心照不宣。

    奈何匆匆而过,谢家家主的女儿,也就是谢婉儿的侄女,被此次击鞠结果气得直跺脚,对随行的嬷嬷嘀咕埋怨道“我才不要这耳坠可丑死了,而且我怎么能输给林”

    话罢,迎面恰好遇上林长缨,注意到她身旁的踏雪,幽深浸潭的眸子深不见底,正直勾勾地瞪着她,冷峻锋利蔓延,低低喘着气,多是充斥着肃杀。

    只此一眼,她被吓得噤声,眼眶殷红,忍着泪立刻跑掉,大声哭喊着要回去找爹爹,这倒是让林长缨一头雾水起来。

    她有那么吓人嘛

    二人回到长廊下与沈清辞他们会合,不料打眼一看,满桌子全是榛子巴旦木和核桃壳,就连他们身上也弄到碎屑,这些核果估计都快能垒几座沙盘城墙了。

    李成风惊叹“这么琳琅满目”

    林长缨扯了扯嘴角“这应该叫一片狼藉吧”

    萧雪燃一见她回来了,连忙起身,这坐太久腿酸都快走不动道了,随即一把捧起装有核果的金玉银碟,像是个要奖励的孩子。

    “小姐快吃我替你剥的”

    林长缨转眸看向沈清辞,这无奈神情倒是少有的吃瘪,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猜出了这两人一下午是怎么回事。

    两个幼稚鬼

    思及此,忍不住笑起来,可也没点破,柔声道“这么多怎么一下子吃的完,不如像成风装乌梅糖那样,装到锦袋里给我,随时都能吃到。”

    萧雪燃觉着甚是有理,连点着头,目光逡巡间落到李成风手上的匕首,顿时眼前一亮,虽然刚刚早知他们拿到了彩头,可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免不了欣喜溢于言表。

    李成风顺势递给她看,萧雪燃拿在手上把玩一番,不由得赞叹“妙真是太妙了”

    林长缨早知她会这么说,眉眼一挑,试探道“既然喜欢那就送你了”

    “啊”萧雪燃一怔,匕首半开,愣是没有回过神来,“送送给我”

    李成风应道“夫人说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辰了,正好宣布彩头时见你的样子就十分喜欢这匕首,就想着可以拿来当生辰礼。”

    林长缨接过她手上的匕首,将其插回剑鞘,交予她手心,缓缓而道“你老是不喜欢带些小巧实用的兵器,这样不好,若是遇到像现在这样,明月剑不能随身带又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正好这匕首也不过五寸,可以贴身带着,也能派上用场,将来你在外面,若是有急需用钱又带银子的情况下,还能拿来救急”

    不过轻声叮嘱,萧雪燃只觉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微热,感动之下竟是想抱林长缨,只是不料一早被她躲开,连忙找补道

    “那个成风也出了不少力,打了一下午球就为了送你这生辰礼,你也得好好感谢他。”

    林长缨到底是不适应这般情意深重的外露,兴许也学着沈清辞转移话题,将矛头指向李成风。

    萧雪燃顿时焉了,看了眼李成风清亮的眸子,随即眼神偏向别处,支支吾吾道“嗯辛苦你了不过这也太慢了,可不像你,居然打了有一个时辰那么长”

    终是拗不过面子,还找机会扳回一城,惹得李成风也跟着反驳。

    “哪里雪燃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难缠,骑着马就把我围起来,都是身份尊贵的人,我总不能冲撞到他们”

    “这比赛本来就不分什么身份尊贵,就该堂堂正正的,早知道我也去玩一局,把他们教训得落花流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复盘刚刚的赛况,林长缨听着颇为无奈,注意到沈清辞还剥起杏仁,便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这几盘核果,不由得一笑,轻声道

    “殿下怎么也跟个孩子一样,和雪燃计较。”

    说着,她挑了块核桃来吃,这汾州的核桃果然微甘微涩,口感清脆,配上这叶茶也算是相得益彰。

    不多时,沈清辞替她泡了杯茶,叹道“那夫人可冤枉我了,明明是我先的。”

    萧雪燃看到这一幕似乎欲言又止,抱着盘核果颇有些怨气,李成风看在眼里,偷偷去抓了一把,安慰道“雪燃,我想吃你剥的。”

    “你”萧雪燃打了下他的手背,但最后还是松口了,嘀咕道,“那就一把,剩下的要留给将军,我虽然没有他剥的多,但我的手都快疼死了”

    沈清辞瞥了眼他们,没有多加理会,从衣袖中取出块素帕,替她擦拭着额间的汗,顺势理着鬓间的碎发。

    今日的日头多少有些厉害,林长缨又少有像今日这般骑马,兴冲冲回来,满头大汗,面颊微红,只听沈清辞柔声道

    “今日虽然暖和些,可风也大,出了汗风一吹,很容易着凉的。”

    林长缨讷讷地应着,衣袖轻拂下,就能闻到熟悉又安神的药香,似是凝滞一般,让她不得动弹,只觉面颊滚烫,回过神来,覆上他的手背,连忙接过起身。

    “我自己来就好。”

    在未察觉之处,林长缨的耳骨通红,如木棉花似的红得滴血,沈清辞并未细看,转眸望向远处,沈怀松正牵着踏雪走出草场,问道“踏雪就这么回去了”

    “嗯”林长缨望着同样的方向而去,翦水般的眸子多了几分清冽,多是了无遗憾,沉声道“京城内很难有养它这样烈马的环境,还不如交由军营的旧部照顾,今日能再见到,比上一场击鞠,我就觉着很好了。”

    说罢,敛回神色,吩咐侍女那几个锦袋将这些坚果装好,收拾残局,这两人一下午整出来的量估计也够她吃上一个月了。

    沈清辞心下清楚,也没有多问,心里似是打定了主意,随即帮她收拾着,不料余光瞥过,注意到宫城飞檐上的魅影,竟是让他有些陌生,眨眼而过,一晃神又烟消云散。

    难不成看错了

    “殿下”

    林长缨唤了她一声,回过神来,只听她说道“怎么又喝冷酒,还是喝点茶吧,对身体好”

    沈清辞沉声应着,手指摩挲着蚕丝的衣料,有些心不在焉,仍觉着刚刚那一眼不太对劲。

    殊不知,远在中天阁楼之上,伴随着铃铎青铃,多是庄严肃穆,净化心灵的肃声。

    月洞门窗格前,素衫黑袍对立,梨花案上摆着梅花枝小玉瓶,点着冷梅的清香,沁人心脾,在旁的则是一盘乌木红梅棋盘。

    倏地,黄钟大吕之声骤响,一手落下,惹得墨寒玉觉着有点棘手,忍不住朗声笑道“许久未见,您还真是杀伐果决,丝毫不给寒玉一点退路。”

    素衫者缕过鬓间碎发,低眉浅笑,打算给墨寒玉舀杯热茶,不料被他拂手回绝“您忘了,寒玉是不吃热食的。”

    “怪我怪我竟一时忘了此事,那不知”

    他说话顿了顿,咬了口他带来的柿饼,觉着这平民的玩意也别有一番滋味,喃喃说着

    “寒玉,到底有什么惊喜”

    “这个嘛”

    墨寒玉捻着黑棋下了一手,声东击西。

    随即目光眺望远处草场,落在长廊下,盯着某人的背影,明眸一刹,掩映着眼底浅浅的眸色,沉声道

    “自然是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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