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牢内。
正在内巡逻的狱卒几乎昏昏欲睡, 忽有一缕黑影闪过,吓得他们一激灵,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才发现并无异常, 才缓了下神。
待进入大牢厅堂内,正陈列摆放着今日行刺的刺客尸体,如今都不同程度出现腐臭味,还伴随着心口有浓烈腥臭汁液喷出, 惹得经验老道的狱卒都难掩神色。
韩渊鸣以白布蒙着面, 正襟危坐,见他们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打扫着, 肃声道“你们都先出去, 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狱卒连声应着, 不忍附耳嘀咕“韩统领还真是大胆,我在这几十年见尸体无数还没见过这样的,都不知会不会突然诈尸。”
“呸天子脚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堂内归于沉寂, 忽有一阵风吹过, 韩渊鸣还是尽量远离这几具尸体,小声试探道“殿下, 他们都走了,您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 余光瞥见黑影闪过, 沈清辞从房梁跃下,掀开蒙面。
韩渊鸣松了口气,行礼道“殿下,您终于来了, 您都不知道这尸体有多可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
沈清辞无奈地白了一眼,这韩渊鸣兴许是大智若愚,浑身凛然一股忠勇之气,不会被收归于党争,才会被璟帝重用,可有时候为人处世也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这才引得温君珏让沈清辞自小就和他多接触。
他话痨说了一大堆,还向沈清辞展示了一堆验尸工具,可谓是任君挑选。
“我是个大夫,不是仵作。”
韩渊鸣一怔“可成风昨日还说你验了他们的小可汗。”
这李成风还真是话多
沈清辞也不和他绕弯子,走近尸体,说道“仵作的验尸单给我看一下。”
宫里的仵作门道颇多,经验比他更为丰富,他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刺客身上的蛊毒,思及此,他从腰间掏出琉璃器皿,借以小刀将其心口上掺杂着血沫的浊物刮下,味浓、腥臭、多有石更花刺鼻浓郁气味,和上次天宁阁在江南暗查遇到的突然袭击是一样的。
韩渊鸣在旁的档案中寻着验尸单,不由得探出脑袋,只见沈清辞熟稔地查验他们的尸体,以剪子的剪下毛发,随即以小刀正欲划过心口。
吓得韩渊鸣连声问道“殿下,您这是”
“我要把他们的心挖出来,拿回师父的山庄检验一番,这样就可以知道他中毒多深,什么时候中的毒,怎么中的毒,从而推断是谁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韩渊鸣吓得往后一退,这这平日看上去和蔼仁善的温太医到底私底下教殿下什么
倏地,沈清辞打了个喷嚏,只觉背后有股凉意渗入,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医院内,林长缨正和温君珏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不远处孤灯摇曳,飞蛾围绕着微弱的烛火簌簌而动,在旁不乏烧焦的残尸。
二人坐下来,谁也没说话,温君珏也丝毫没有作东道主要招待的意思,林长缨察觉到微妙的气氛,思索着从年龄上作为小辈,只好自己来煮茶倒茶,倒是错漏百出,还差点把杯给碎了,幸亏是练家子才将其接住,但也可见其不熟练。
温君珏扶了下额头,乌黑的眉宇尽显阴霾,这倒个茶都跟打仗似的
一番艰难险阻,林长缨勉强泡好了茶递到他面前,这茶多以药材细磨,飘着淡淡的苦药香,随即她试探道“温太医,现在可以说了吧殿下的腿真有办法痊愈吗”
煮茶的水太热,茶都变涩了。
温君珏抿了口茶,眉毛蹙起,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从小的大病小病都是我医治的,就连小时候残疾的消息也是我告诉的,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林长缨的手一顿,不免心虚,抿了口苦茶。
“听说过,是被秦皇后推下金明阶”
温君珏一听到秦皇后,忍不住冷哼一声“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林长缨在桌下紧攥着手指,只觉这太医的威压之感不同常人,好像被长辈教训似的。
“至于他的腿,是可以痊愈的,但是这过程及其痛苦难忍,先不说能不能熬过这日复一日的双杠练习,还需要照料之人费尽心力,而且到最后也不一定能真的站起来,失败的几率是很大的,有可能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到最后还要囿于那把楠木轮椅。”
林长缨沉默不语,低低地看着茶面,倒映着面容,思虑漫上。
她何尝不知其背后艰辛,先前军中有将士在战场中不幸腿部筋脉断裂,经军医医治再到后面站起来,亦是度过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岁月。
“温太医,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那为何他这么多年来,都没试一下去疗愈他的腿总不会是不想站起来吧”
温君珏眉眼一挑,幽幽叹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怕失败吧反正我是啊劝不动的”
林长缨讷讷应着,皓腕微转,沉思其中。
温君珏往后一仰,嘴角微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神色,随即余光一瞥,看向躲在屋檐后的两人,多是神色无奈。
这手都脱臼了还到处跑,真是翅膀硬了
顺着近月的方向望去,萧雪燃和李成风正趴在青瓦之上,借着瑞脑金兽的遮掩,两双圆咕隆咚的眼睛盯着太医院内,他们一来就看到了院内的两人在叹茶叙话,才跑来这偷看。
萧雪燃终是不解,心道“将军和这凶巴巴的老头子有什么好聊的”
李成风心中忧虑,心道“完了,师父他老人家不会要为难夫人吧”
两人各有所忧,只得长叹一声。
“算了,他们聊他们的,想必将军早就知道我们在这,还是不多打扰了。”萧雪燃干脆转身,看向眼前这盘明月,搓着手哈气,“今儿个的月亮到还挺亮的。”
李成风微怔,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过多有不便,他左手还缠着绷带,加之腰上有伤,只好艰难转身,不料还未起来,萧雪燃就一把拽着他衣领帮他起身坐好,还不忘嘀咕道
“叫你这么刚刚这么冲动,我就算挨那一掌也不会怎么样,你倒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年看你怎么过。”
李成风挠了挠后脑勺,说实话,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这样了。
思及此,他讷讷地看向萧雪燃,眼眶残留着红晕,腮帮子都气鼓鼓地,手里还有点不知所措,在玩着青瓦边上的小碎石。
落到此处,他原本想安慰她一番,不料刚想开口,萧雪燃一把丢掉石子,直击冬青树干,气闷道“混账东西,都不知哪来的刺客,专搞偷袭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下次再让我看见,这次是佩剑不在手上,下次定饶不过他们”
振振言辞,多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李成风一怔,下意识问道“你也觉着,刺客是见不得人的”
“本来就是,穿着黑不溜秋的,只在夜里行动,不就是见不得人嘛,然后白天又换下一副面孔隐藏在大家之中,说不定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人,更何况既然要杀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比一场,立下生死状,这是江湖规矩,将军亦是这么认为,而且我爹死在刺客的手下,生前最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
越说越气,萧雪燃干脆拾起石子,打掉对面房檐的冰稍。
李成风沉声应着,眸中亮光渐失,抠着衣角,多是心神不宁。
忽地,五指的虚影在他面前晃了晃。
“诶发什么呆,怎么这样一副丢魂的样子,有糖吗”
“哦有”李成风连忙在腰间锦袋摸索着,掏出一颗乌梅糖递到她手心,“刚刚打斗中不小心弄撒了好多,只剩一颗了,给你。”
“算了。”萧雪燃连忙收回手,起身道,“还剩一颗就留给你了,我们快去看看哎哟妈呀我天”
萧雪燃说着,本想扶他起身,不料打眼一看,吓得她差点摔下,原是林长缨和温君珏都站在房檐下,看着他们二人,神色微妙。
两人对视一眼,只好悻悻地下去。
林长缨颇为无奈道“一早就听到这边有声响,你们也真是好兴致,这大冬天的晚上,不好好休息,还跑到屋顶赏月。”
说罢,看向温君珏,正直勾勾盯着李成风,怕他不喜少年人闹腾,抢过话头道“温太医,这位我相信您早就认识,是在殿下身边多年的侍卫,李成风,这位是我以前的副将,萧雪燃。”
温君珏一怔,仔细打量着她,念道“萧萧雪燃”
萧雪燃没好气地白了眼,上下打量着他,这哪里来的糟老头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016319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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