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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假如
    晚霞熹微, 为江南主镇的庭楼染上一抹新色,依山水环绕,小桥悠悠独徘徊,来往皆是归家的人, 袅袅热气萦绕, 氤氲着饭菜的香味, 皆是静谧安宁。

    三步一停, 一步一楼阁, 廊厅飞檐,假山湖畔, 时不时飞舞着几只喜鹊, 伫立在飞檐间, 朱红色的眼睛圆咕隆咚地转悠着,呆呆地瞧着亭苑下的人。

    夕阳化作点点金光打在她的背影上,徐徐传来一声叹气。

    林长缨翻着卷宗和书信,挠了下头, 着实不知该如何下笔才好,抬头一看, 入眼尽是垒起来的账簿,只觉眼前一黑。

    这半年来, 两人都住在沈清辞安置的宅子中, 林枫华一早说过,想要带着林长缨母亲牌位回江南安度晚年,倒是没想到最后这个愿望还是交由林长缨二人来实现。

    外祖家世代经商, 不似上京世家般根深蒂固,礼仪繁多,对朝廷仕途甚至名誉声望没有什么企图和执念, 舅舅一听她要来江南长住,还以为在上京受了什么委屈,扬言让她回家经商,这劳什子上京的虚与委蛇之地不念也罢,害得林长缨推阻有半年之久,最近才消停点寻人来。

    奈何她终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秉着不服输的念头,两人竟打起了赌,赌谁能凭自己赚的钱更多,每月交由对方查验账簿。

    沈清辞没有借水青山庄的老本行和声名,新开了家自己的医馆,林长缨则开了家自己的武馆,结合五禽戏来教妇孺防身之术,大有裨益。

    原本她还非常有信心,不料沈清辞治商有方,没过多久就在江南名声大噪,账簿如小山那般高,而且记录简单明了,不像她那般随性,就连舅舅也想拉他入股,只是都被他婉拒了。

    思及此,她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清辞什么都会”

    “夫人”

    一声轻唤吓得她从思绪中脱离出来,熟悉的苦药味瞬间蔓延至鼻尖,转头一看,原是家中侍女按时拿来了汤药。

    “碧桃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来了”

    碧桃将汤药放到木桌上,悯笑道“婢子知错了,是夫人想的太过入神,打扰夫人了。”

    林长缨敛回神色,眸光落在这黑得发亮的汤药,隐隐热气缭绕,散发着独特的苦味,吓得她一颤。

    她忍不住苦笑道“你还真是准时啊”

    已经近两年了,林长缨都在按着沈清辞的吩咐吃药,时隔几个疗程就会换个方子,只会一个比一个苦,若是他在会亲自盯着,若是不在也会让人盯着,终是逃不掉,幸而苦尽甘来,这段时间江南湿气重,时常夜里下小雨凉,可是她也不会如以往般腿麻痹得睡不着觉,月事来了也少有腹痛。

    想到此处,碧桃已经拿出一堆蜜饯糖果,宛如等着她受刑般。

    她便只好气吞山河地饮下汤药,苦得直哆嗦,连忙吃了几个沈清辞做的海棠花蜜糖,突然感觉他这做来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碧桃依旧是盈盈一笑,瞧着这些账簿想来是真的难算明白了。

    “夫人,您之前不是就说,老爷本就通晓商户门道,咱们这新手上道,写字看账这些不熟也是正常,莫要记在心上。”

    林长缨以手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中也觉着多了几分道理。

    不过知晓他家财万贯还是她在上京时,不甚撞破他的密室。

    一如往常般,她去西棠厢找书,却在书柜发现了楠木星宿阵的机关,以往军中都会做金丝楠木机甲人加以阵法训练,她对此产生了好奇。

    不会是清辞藏了什么猫腻不想让我知道吧

    观摩着这阵以历法做排列组合,她就开始思索着重要的日子,转动轴心。

    沈清辞的生辰,不对。

    封王的日子,也不对。

    中秋节元宵节

    大大小小的日子都试过了,结果都不对。

    等等不会是

    林长缨稍愣,轻咬着嘴唇,微不可见地,耳垂微微泛红,思虑之下,手指转着,指向庚子年十月初五。

    一刻钟过去,没动静。

    “呵”林长缨一声冷笑,“就知道不会是我的生日那么简单。”

    “日子”

    倏地,脑海涌现一缕思绪,高公公吊着嗓子的声音幽幽回荡在耳畔。

    “下月初十,那就是”

    她反应过来,立刻将转盘箭头转向辛丑年十一月初十。

    箭头指向的瞬间,木梁自书柜边沿异动起来,由中心向两排并列而去,石门大开,缕缕寒气严丝合缝地袭来,冷意凛然。

    林长缨顿时怔住在原地,没忍住一笑。

    “原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进到密室里,除了里面是她在水青山庄曾见过的冰室,还有几处存放档案卷宗的居室,各世家士族及皇族的消息都会分门别类地归到应有的箱柜中,标上日期便于寻找。

    不仅如此,还有一堆遍布大梁的地契,近至上京凝香阁,远至广府南庭,居然都有其名下的地契院子,先前都用于天宁阁事宜。

    “看来我们清辞还有很多事瞒着呢”

    林长缨本打算去“审审”他,奈何等她走到一书柜旁,发现上面并没有标明其卷宗消息源自哪里,随机从中抽出几张竹纸,纸上泛黄,虽然看上去过了许久,可是平列整齐,看来保管的好。

    不料打眼一看,入眼尽是熟悉的字,歪歪扭扭的多了几分稚气,纸张一角还画着几个小人,嘻嘻哈哈地。

    “这不是我小时候罚抄的字吗”

    她抬眸望去,这排书柜左边全是她儿时罚抄的家规和诗集,字迹从幼稚有些扭歪到回折锋利刚正,足有十年有余,其中不乏她在北漠抄的军规和上兵法课的功课,有些错字竟然还被他拿红圈标起来改正,宛如个严厉的老师。

    落到此处,林长缨凝眉一紧。

    “这家伙不会是”

    她连忙将书柜上画轴展开,画卷落下,尘封已久的回忆纷至沓来。

    六岁在宫中马场骑马。

    七岁在训练场练习射箭。

    八岁在璟帝寿宴时舞剑。

    她的目光逡巡而下。

    十七岁受封为将,万民于上京大街为她欢呼喝彩。

    二十岁回京述职,救小儿于马下,在旁还有身坐轮椅之人

    尽是历历在目,久久挥之不去。

    林长缨讷讷地站在原地,烛火闪过,掠过她眸间的水汽,微微亮了起来,眼底泛着温柔,没忍住扯出一抹笑。

    回想那日两人在水青山庄的亭苑下。

    她问他,如果三年前没出事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回答自是默认了。

    思及此,她喃喃道“傻瓜,就算我没有出事,照着以往的轨迹下走,说不定”

    “夫人”

    又是一句唤声拉回她的思绪,吓得她汗毛竖起。

    转眸一看,入眼是一双淡黄毛绒的小爪爪。

    “小鱼干”

    碧桃将一只通体黄色条纹的小猫抱到她怀中,“刚刚小鱼干一直在叫,给吃的也不高兴,想来是非要夫人抱着。”

    说着,屋外的小厮来报,李叔从上京寄来了点东西,碧桃去看看就走了。

    林长缨应着,双手托着这只小猫儿,宛如抱婴儿的手势,忍不住蹭着它粉嫩的小鼻子,只见它圆鼓鼓的眼睛眨了一下,爪子抚着她的衣袖,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夕阳倒映在它琥珀眸子中,多了几分暖色。

    林长缨顺手摘下院中的绒毛草来逗它玩。

    小鱼干一蹦一跳地抓着,玩得不亦乐乎。

    她眺望远方,眼见着快要下山,看向小鱼干,问道“小鱼干,你爹啥时候回来这去隔壁镇出诊时间也太长了吧”

    小鱼干又眨了几下眼睛,喵呜呜地应着,一把抢过毛绒草舔舐着来玩。

    林长缨挠着它的肚皮,目光放柔。

    知他怜忧着自己身子,这近两年来即使一切如初也还没子嗣,想必是和他平日调的药汤方子有关,她也没有多问,想想现在养只猫也挺好的。

    这还是沈清辞去村庄义诊时发现的小猫,刚刚救回来时瘦的只剩皮包骨,现在闹得跟个山大王似的,好几次把沈清辞种的花吃掉,被提溜着赶到亭苑罚站。

    不多时,碧桃匆匆前厅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坛子。

    “夫人,你猜猜李叔送来什么”

    林长缨起身,在泥土封灌的坛上闻了下,顿时眸光一亮。

    “青梅酒”

    碧桃一怔,似乎回想到什么不对劲,将坛子往身后带。

    “夫人,您就不用想了”

    一个时辰后,沈清辞骑马从外赶回来,熟稔地将马和斗篷交给府前小厮,风尘仆仆地走进前厅,直接到后院,小厮一路从后面跟着。

    “我的爷您终于回来了。”

    “今日的病症有些棘手,药方已交到药庐去了,所以回来晚了,长缨呢她用晚膳了吗”

    话音刚落,隆咚一声,碧桃突然跪到沈清辞前,已是梨花带雨。

    “老爷,婢子知错了,求您责罚。”

    沈清辞一怔,碧桃是他从岭南的水青山庄调来照顾林长缨的,性子一向温和稳重,怎么突然如此

    忽地,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日常我还是没有写完qaq,估计得再多一章。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