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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江淮泽说的情深意切, 环着我的那只手臂渐渐收拢,簕得我有点难受,我微微挣了挣, 换来的却是他更用力的禁锢,生生将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后背贴上那堵炽热的胸膛, 我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便不敢再动了, 生怕一动,江淮泽察觉出了我心里又滋生违抗他的意愿, 盛怒之下, 不管不顾的对我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来。

    “宝贝, 你挺聪明的, 竟然会用瞒天过海这一招, 还几乎骗过所有人,如果不是我的坚持,没日没夜的查看监控, 我也差点着了你的道,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江淮泽似乎对我的顺从非常的满意, 他喟叹着, 继续在我的耳边诉说他怎样寻找我的过程。

    “你最后的行踪是在一辆出城的出租车上, 我哥他们找到了司机, 找去了那个花鸟市场, 可是那里的监控大多坏掉, 有限的几个能用的监控, 也没拍到你的行踪,于是他们去找李琪琪,因为你身边的人, 除了李琪琪,没人会跟花鸟市场打交道。”

    我心里一阵忐忑不安,没有想到这事还能牵扯到李琪琪的身上,不禁对她愧疚起来。

    李琪琪不喜欢我和金蠡在一起,也憎恶前男友江淮沼,更厌恶嫁给江淮沼的何琼佩,甚至瞧不起肖家那些人,不管谁去找李琪琪,她都不可能会给好脸色的。

    “他们当然不可能从李琪琪那里得到一丁点你的消息了,因为李琪琪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是不是”

    “可李琪琪越是表示不知道,他们越相信你就是被她藏起来的,尤其是金蠡,现在几乎每天都往李琪琪的宠物店跑,不仅如此,还带着那个小不点过去,想借小不点打感情牌,利用你对小家伙的爱,逼迫你现身。”江淮泽得意地低笑起来,显然,金蠡越在李琪琪那边做无用功,越不可能寻得到我,越浪费时间,他越高兴。

    时隔两个月,金蠡与小砚砚的消息毫无预警的钻入我的耳朵,我的身体不禁窜起了一股暖意,然而这股暖意还没在体内凝聚成小火炉,融化我心头阴霾,便化成了一缕缕寒彻心扉的冷气,经由我的四肢百骸,毫不留情的将我的躯壳困囿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我身体被严寒侵袭,啃啮

    原来,金蠡为了治好肖夙宸的病,不惜利用我对小砚砚的怜爱和关怀,逼迫我现身

    他还是如此的深爱着肖夙宸

    眼泪再次浸湿了我的眼眶,可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江淮泽的声音却还在我的耳旁聒噪。

    “我哥跟我说,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删除了你失踪那一天精神病院和银行的监控,报警之后,警察才从你的手机支付的详细里,还原了你失踪当天的行踪,你离开医院之后,去了精神病院,又去了银行,取走了金蠡转给你的20万,警察还是从你取钱后的时间段里,排查了所有经过银行门口的出租车,终于找到了那个载你去花鸟市场的司机。”

    我发胀的脑袋一片迷惘,我失踪的那一天,相关的监控全部被删除是谁做的

    戚三瀚的影子闪过了我脑海,羊城里,知道我的情况,又有能力删除精神病院和银行监控的,就只有他了。

    他不笨,从我的闪烁其词里,知道了我面临着困窘的局面,不得不放下心里的怨恨,向他求救。

    他也知道我好金蠡纠缠在一起的事情,羊城的上流社会但凡有点破事,都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然后经过好几个版本添油加醋的纂改,就会演变成了一部曲折离奇,匪夷所思的豪门恩怨史。

    所以即使我没有开口求他帮忙,戚三瀚还是借用了尤女士的人脉,帮我清除了后顾之忧。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来来回回的将你坐出租车的那段视频看了无数次,你就坐在后座位,眼神迷茫,不知所措,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你不开心,很不开心,既然金蠡让你不开心,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让你开心,给你快乐,许你一生幸福,我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他凑过头来,低喃着在我的耳边重复了好几句“可以的”的话,仿佛多说几遍,我就信了他的承诺似的。

    “那条视频,我重复看了好多天,白天看,晚上也看,还是看不出你打算去哪里,我哥说我中了魔障,已经无药可医了,他打我,骂我,威胁我,可我就是放不下你,你坐在后座上想哭的表情,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完全没办法抹除了”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似乎沉沦在痛苦的回忆漩涡里,不可自拔。

    然而江淮泽声音猛然一振,往我的背挪了几寸,道“后来有一天,我突然灵光一现,将当天拍到你的监控,全部调了出来,每一条视频,都看了无数遍,我不吃,不喝,不睡,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天了,呵,老天对我不薄,终于让我发现了问题”

    我混沌的脑海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江淮泽形容憔悴,胡子拉渣,和从前风流倜傥的他判若两人,是这么多天废寝忘食,看监控导致的。

    可这又何必呢

    “我发现那条载你离开精神病院的公交车视频里,你坐到靠窗的位置时,眼睛盯着窗外,车移动了,你的视线也朝后移动,窗外有什么人在吸引你的注意”江淮泽犹如福尔摩斯上身,洋洋得意地分析。

    我眼前一片水雾,依稀看到了那天被自己所在乎的人伤害透了的我

    在我和肖夙宸之间摇摆不定的金蠡,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的肖夙宸,对我视若无睹的肖惟扬,听到了肖夙宸名字之后对我歇斯底里的妈妈。

    被我珍藏在心里的他们,却不肯正视我一眼,在他们眼里,我形同透明人。

    而我,在看到戚三瀚的那一刻,将我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我用尽了生平最残酷恶毒的语言,重重击垮了抱着美好愿望奔向新生活的戚三瀚。

    我能感受到戚三瀚当时痛苦、绝望,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

    所以我上了公交车后,视线仍旧定格在戚三瀚的脸上。

    没成想,竟然让江淮沼看出了端倪。

    “宝贝,为了你,我第一次放低了姿势求人办事,呵,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龟蛋,把我跟家里人闹僵了的事捅了出去,那些从前讨好我的人,个个变了一副嘴脸,哼”

    江淮泽冷哼着,显然这些得罪他的人,都被他记恨在心里,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我找了很多人,好说歹说,才终于查看了那个时间段里,有一辆红色跑车刚好驶过精神病院门口,你说巧不巧,我在银行斜对面商铺的监控里,也曾看过同一辆车牌号码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你从银行走出来的时候,还往红色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淮泽是如此的心细,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他都放大了无数倍去解读。

    “顺着红色跑车这条线索,我查到了尤红翠,我以为,你是她看中的小白脸,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以为你宁愿被老女人包养,也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很难受,那个尤红翠是个什么东西又老又丑,一个连公司都上不了市的暴发户,凭什么跟我争你”

    我微微动怒,尤女士虽然不喜欢我,可是也没有江淮泽说的那么不堪啊

    “后来,我又翻找了前几个月的监控,终于查到了开着跑车出现在精神病院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新男朋友,一个叫复锦新的男人。”

    复锦新,是戚三瀚现在的名字。

    我不知道戚三瀚为什么放弃了“戚”姓,改而用了“复”,当初戚三瀚把他的新名字写给我看的时候,我一度错认成了“夏”,毕竟“复”字是稀少姓,或许,戚三瀚是想重新再来一次,彻底改过自新吧,就连新名字,也寄予了“奔向花团锦簇美好新生活”的意愿。

    江淮泽显然也查到了复锦新就是戚三瀚,他低笑着,环住我的臂膀也稍稍松了一松,隔着被褥,握住了我抵在胸前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你看,无论你躲到哪儿,还是被我找着了,你也别折腾了,就踏踏实实的跟我吧,好不好”

    不我在心底无望地回应着,却不敢喊出声音来。

    我刚刚见识了江淮泽的狂躁和冲动的情绪,那几乎是我的噩梦,就在那个狭小的浴室里,他隐忍着,克制着,却还是对我做出了那种事情,现在是在床上,我就在他的怀里,我不知道如果我违逆了他的意愿,他会不会陷入失控的疯魔之中,届时的隐忍、克制全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原始的冲动,直接将我按在床上就地正法了

    他绝对做得出来的

    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不要害怕,”江淮泽径直将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许,语气变得十分的轻松,又开始收拢了臂力,和我贴得更紧了,他在我的耳旁轻声安慰,“我家里人是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可是,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们如果管得太过分,我们就离开羊城,去别的城市,帝都申城鹏城要不每个城市都住一段时间,或者出国也行,常年定居国外,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江淮泽的声音悠长而深情,仿佛如愿的牵着我的手,漫步在了各个繁华而浪漫的城市街头。

    “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咱们买栋小房子,做个小生意,你要是喜欢小孩,就带上那个小不点好了,他虽然有点烦人,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就忍一忍吧,反正他长大了,总要离开你的,到时候你就又只剩下我了”江淮泽沉浸在自己绘画的蓝图里,隔着被褥时而挠着我的掌心,时而抵紧我的手,似乎要表达执子之手的许诺。

    我一阵恍惚,几个月之前,我也曾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带着小砚砚先回奚县,等安定下来了,再把我妈也接过去,然后一门心思的抚养小砚砚,看着他事业有成,和别人成立了小家庭,然后繁衍了下一代,我可以帮他带小孩,很多年之后,小侄儿长大了,我也老了,就不要拖累小砚砚一家人了,悄悄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这么一个人如此深情的记挂着我。

    哪怕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也会感谢他的喜欢。

    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江淮泽

    那久逝的青春校园里,不管是语言暴力,还是拳脚暴力,都已经在我的记忆深处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光是江淮泽的靠近,就足够让我胆战心惊,浑身发抖,恨不得转身远远的躲开,又怎么会回应他的感情

    这一夜,兴奋的江淮泽说了很多话,说的声音沙哑,起身喝了几次水,再躺下继续搂着我说个没完,低沉的音质隐约染上了一丝沙哑,格外的助眠,我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不久,困意也袭上了心头,竟然就窝在江淮泽的怀中沉沉睡着了。

    或许是太晚才入睡,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时,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直到江淮泽的声音钻进了耳膜,我才彻底的清醒过来,身体不自觉的又绷紧了起来。

    “宝贝,醒了我买了早餐,快点起来吃吧。”江淮泽神采奕奕,一脚跨坐在床上,眸子里盛满了深情灼灼的光泽。

    眼前的江淮泽焕然一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服服帖帖地下垂着,脸上的胡须渣子也修刮得干干净净,身上是搭配得宜的时髦衣服,不是昨天的那套,更不是我的衣服。

    这样的江淮泽浑身洋溢着旧日倜傥的风流,仿佛昨晚落魄、邋遢的人压根不是他似的。

    可仍旧是我害怕的江淮泽。

    我半支起身子,下意识的朝一旁挪去,可当看到江淮泽沉下脸,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时,理智才回归身体,我停止了刺激江淮泽的动作,强制压下心中的恐惧,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才慢慢地掀被,下床,取了一套衣服,关上了浴室的门。

    江淮泽没有跟进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浴室里多了好些奢侈名贵的东西。

    牙刷,毛巾,电动胡须刀,洗面乳,香体液

    沐浴露竟然是浴檀金

    甚至还有一瓶享誉全球的男士香水。

    一堆上流社会人士才用的奢侈品,放在这个狭小老旧的浴室里,如此的违和,不相称。

    我浑身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胃部隐隐翻涌起不适,我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随即,浴室的房门便被推开,江淮泽挤了进来,一边无措的帮我顺背,一边焦灼地问道“宝贝,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我不着痕迹地挥开江淮泽的手,不愿跟他多留在浴室里,这会让我想起昨晚他对我做过的事情,于是匆匆漱了口,侧身绕过他,快步离开了浴室。

    早餐是豪华的海鲜砂锅粥,伴有螃蟹、海虾等海鲜,任是谁,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可是现阶段的我闻不得海鲜味,更不敢吃螃蟹。

    “我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吃海鲜粥。”我进了房间,取了衣柜里那个塞了现金和平板电脑的包包,紧紧纂牢,对跟在身后的江淮泽道,“你吃吧,我得去上班了,顺道在路上找些早餐吃。”

    “你不舒服,还上什么班”江淮泽从后面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刮了胡子的腮帮子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换一个工作吧,就换成江太太这个工作吧,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这项工作高工资,高福利,高保障,既名利双收,又稳赚不赔,可是很多人都想来应职的,而且还有内定的人选,可我不稀罕她们,我只稀罕你高兴吧”

    “”

    有那么一瞬,我的心剧烈地怦跳起来了。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不停的劳作,那时年纪小,只能帮着爷爷奶奶给收来的纸皮分类,初中毕业后,因为还不够十八岁,只能进小作坊干活,像个骡子那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却只拿到少得可怜的报酬。

    后来到了羊城,除了高中时期,在金蠡的庇护之下,我安然舒适地念了三年书,可惜资质愚笨,考不上大学,也没有条件读职校,只能从事繁重的、冗琐的工作。

    那段日子很累,常常加班到深夜,人困得睁不开眼,倒在床上便一觉到天亮。

    即使后来带小砚砚了,我全副身心都投在小砚砚的身上,不得不辞掉工作,却也会去工业区的鞋厂领一些鞋面回来兼职,赚个小费,贴补一下奶粉钱。

    或许只有逃离金蠡的这些日子里,因为有了那二十万做底气,我真正过了两个月的清闲的生活。

    每日除了学画,便是养生,休息,日子很恬和,却不滋润。

    一来,潜意识里总是害怕会被金蠡和肖家找到,二来,以男子之身怀孕,我不知道腹内的小家伙会不会成型,是不是健全。

    我甚至没有去做过产检。

    我还担心,将来去医院生他时,会不会被医生当成了怪物抓去解剖室。

    我担惊受怕,惶恐不可终日,却在江淮泽找过来之后,听到了他深情缱绻的一席话。

    江淮泽要我做他的江太太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禁锢我的手臂。

    或许是我用力很轻,江淮泽并没有为难我,很不情愿的松开了钳制。

    “我要上班了,不然会迟到的。”我故作轻松的诱哄道,“你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么就在这里补够睡眠,等我回来”

    我话音刚落,手臂倏忽被狠狠的抓住,身体一旋,已经被江淮泽转了过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江淮泽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拉近了他的身边,他俯下了头,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

    我发颤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察觉到了他那嚣张的东西已经蓄势待发,抵在了我的身上,昨晚的记忆涌上了心头,我慌乱地挣扎着,故技重施的咬了他一口。

    江淮泽闷声哼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放开我。

    “你真属狗啊”他用舌尖扫过伤口,大概是真的痛,他皱了皱眉,用拇指揩去了嘴角的血迹,无奈地道,“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用力啊”

    “我还没习惯”我垂下眼睑,语焉不详回答,心里只想稳住他,然后快点摆脱江淮泽的纠缠,逃得远远的,我便自由了。

    我甚至都没发现,被江淮泽再次吻住,竟然没有反胃呕吐了。

    江淮泽显然踏入了我设下的圈套,舒畅而低沉的笑声在我耳旁响起“好,我会等你习惯的,要不,咱们每天练习个七次、八次,你就习惯了”

    我吓得一个哆嗦,抬眸狠狠横了他一眼。

    江淮泽哈哈一笑,眉角眼梢写着欢畅淋漓,一手慢慢抬起,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别闹了,我真的要上班了。”我躲开他的手,慢慢走到玄关换鞋。

    “我送你。”江淮泽乐滋滋的随着我走到了门口。

    我细不可察地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确定,我设的圈套被他识破了

    我紧张地捏住包包,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自救的方案,是现在冲下楼去,寻求别人的帮忙,还是带着江淮泽到了一个人来人往的闹市,然后伺机逃跑

    可我体力不如江淮泽,腿也没他长,一旦被他抓住,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承受不住他暴虐之下的一记重拳。

    如果那一拳是打在我的腹部

    我全身不寒而栗,腹部的小家伙肯定也承受不住那样重击。

    “就送到这里吧。”我垂死挣扎。

    “不行我得送你去上班,以后天天送你,直到你辞职为止”江淮泽亦步亦趋,丝毫不肯退让。

    我一时骑虎难下,不知该怎么应对。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座机电话响了。

    应该是戚三瀚打来的,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尤其经历了那次台风的失联之后,他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更频繁了。

    即使我的回应仍旧冷淡,戚三瀚也不以为仵,在电话里自顾自的说一些日常的琐事,诸如从食谱上看到什么汤有什么功用,想过来熬给我喝,或者听谁说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很好看,他不小心买多了一张票,把取票码和验证码告诉了我,要我去看,不要浪费

    “儿子,”果然,电话里头传来了戚三瀚的声音,“我本来要过去你那的,顺便把定制的紫砂锅捎过去的,可是你尤阿姨昨晚报了个欧洲旅游团,今天就出发,她把我带到了机场才告诉我,说想给我一个惊喜,哎我的紫砂锅还带来了呢等下我发个同城速递给你,你在家的吧,记得查收啊,是个很好的紫砂锅,炖肉煲汤都很入味的”

    “好”我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戚三瀚对我越好,我越依恋这种曾经求而不得的亲情,可是,他又是害我至此的元凶之一。

    “这次的旅游长达半个月,两个星期,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不知道那边打电话是怎样操作的,等我出国了,再问导游吧,不过那边跟国内有时间差,听你尤阿姨说那边是白天,这边就是晚上,你也睡下了,我可能会很少打电话回来”

    “我知道了”我推开贴上来的江淮泽,嚅着唇,想叫戚三瀚跟尤女士开开心心去玩,不要总惦记着我,可话到嘴里,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戚三瀚那边应该很急,我听到了嘹亮的广播提示音,也听到了尤女士催促他的话。

    “复锦新快点,要检票了”

    “来了,来了”戚三瀚敷衍着她,又问我,“儿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买回来听说欧洲有很多免税店,卖的东西比国内便宜很多,这么算起来的话,我不仅没有乱花钱,还省钱了呢”

    “没有,我没什么需要的。”我本来想让他多考虑尤女士的需求,买一些东西送给她,也送给尤女士的儿子,可江淮泽再度贴到了我的身上,似乎不满我的注意力全放到了电话那里,开始干扰我,时而握住我的手,时而亲吻我的额头,甚至伸出手,要去按挂断键。

    “那好吧,那我走了”戚三瀚的声音有点落寞,却还是再三叮嘱我,“最近天气很热,你要多喝水,多煲汤,多休息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就挂”戚三瀚的声音很无奈,最后那话显然是对身边的尤女士说的。

    “儿子,那我挂电话了”戚三瀚依依不舍的说道。

    “好”我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这个字。

    耳旁依稀传来了戚三瀚的一声叹息。

    却被那边嘈杂的广播提示音掩盖了。

    话筒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好像在嘲讽我的冷漠和无情。

    一股伤感猛然涌上了心头,胸口微微扯出了一丝钝痛,我发怔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滋生悲伤的情绪。

    “是谁啊”江淮泽不满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里。

    “嗯”我整理好了情绪,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是我的老板,他说,最近店里不景气,他亏本了,叫我今天开始不用去上班了”

    “哈太好了”江淮泽抚掌大笑,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开心。

    看样子,他刚才并没有识破我的计谋。

    这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宝贝儿,你看,连老天都在帮我,你快点顺应天意,做我的江太太吧”江淮泽搂住我的肩膀,凑过嘴来,上了瘾似的,又要吻我。

    我陷进沙发里,根本躲无可躲,双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进犯“我我饿了,楼下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饺子店,你买给我吃吧。”

    “好”江淮泽欣然答应,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问我,“他家的外送号码是多少”

    “算了,我去买吧,”我见他没有上当,只好解释道,“那家饺子店还挺热闹的,附近很多人都去吃,好像是因为人手不够,不接外送的生意。”末了,我又添上一句,“你要尝尝吗我也给你买一份”

    “不用”江淮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前被磕断了的半颗门牙已经补了回来,比寻常的牙齿还要白上一个色度,“我陪你去吃”

    “”

    这一天,我寻了无数个理由,就是甩不掉江淮泽。

    他就像贴在我身上的狗皮膏药,不管我走去哪儿,他就跟随到哪儿。

    我去市场买食材,故意走进肮脏的小巷,他跟着。

    我去楼下挖一棵三角花幼苗,移植到阳台的花盆里,他也跟着。

    我做了芒果班戟,送去了楼下杨先生和张女士的家,为昨晚的事道歉,他还跟着。

    我怀疑江淮泽已经觉察出了我逃跑的意图了,却按兵不动,,如同一个耐心十足的优秀猎人,静静撒开一张网,只等我走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成为他的猎物。

    直至傍晚时分,我已经筋疲力尽,没有了精力再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座机又响了。

    我心里奇怪,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呢

    紫砂锅我已经收到了,戚三瀚也在飞机上,还会是谁呢

    我挪去了沙发,刚拿起了话筒,江淮泽又黏了过来。

    我已经推不动他了。

    电话里,一个元气充沛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小戚,刚才出任务的时候,我们的车从你住的那片地区开了过去,你听到了警笛声了吗”

    竟然是郑常健打来的。

    “嗯,好像听到了”我回答,事实上,我一门心思只想怎样摆脱江淮泽,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留意周围的声响。

    更何况,我住的这片旧城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密集的住户里,焊铁声,车喇叭声,商贩的吆喝声,店铺外放的音乐声,小孩的叫哭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都有可能压下消防车的警笛声。

    “你不要害怕,不是火灾,是一辆轿车自燃了,刚开始听说里面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去了之后才知道,小孩没在车上,没出人命,万幸”郑常健唏嘘起来。

    两三岁的小孩,这岂不是跟小砚砚一样大

    也不知小孩的监护人是怎么当的,竟然将小孩单独留在车上

    我心里也庆幸着那个小孩福大命大,于是衷心的对郑常健说道“你们辛苦了”

    然而郑常健没有回答我。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忙音回荡在我的耳旁。

    挂断键被江淮泽按下了

    “是谁啊怎么这么多人找你啊”江淮泽不满意的嘟嚷。

    我

    合共也才三个电话,戚三瀚,同城速递,郑常健。

    可是他,手机几乎都被人打爆了。

    我能听出,江淮泽的来电里有他的爷爷奶奶的,也有生意上往来的老总,更多的是他的猪朋狗友,其间还夹了一通来自江淮沼的电话。

    江淮泽对这个只大他四岁的江淮沼非常的敬重,甚至可以说,有点畏惧江淮沼。

    江淮泽接听别人的电话时,并不避讳我在他的旁边。

    可是接江淮沼的电话,他却闪去了小阳台,还关上了玻璃门。

    我生怕他把我的消息透露给了江淮沼,江淮沼一旦知道了我的下落,就等同于金蠡和肖家也知晓我的下落。

    那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可是尽管我竖起了耳朵,还是听不清楚江家兄弟在说什么。

    江淮泽是刻意压低声音说的。

    不过江淮沼似乎激怒了江淮泽了。

    他们交谈了不到三分钟,我便听到了江淮泽愤怒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客厅。

    “你不要再说戚名的坏话了我不想再听这些就算你觉得他自私自利也好,心理扭曲也罢,我就是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你接受不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制裁公司就制裁吧,要断绝关系就断绝吧,随便你们反正我公司的那点小钱,在你们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我也知道,爸爸妈妈一直以你为荣,你现在也有女儿了,江家有你继承香火就够了,有没有我,都没多大关系了”

    我怔愣着,心里竟有点动容了。

    这个人为了我,在跟他的家庭抗衡。

    甚至不惜抛下家族带给他的荣誉,连同别人想要都要不来的人脉。

    江淮泽就像个任性的孩童,为了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什么撒泼、打闹、哭泣的手段统统用上,逼迫家里人妥协,满足他的愿望。

    然而他已不是孩童,我也不是玩具,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这种有辱门风的事,已是羊城上百年的世家豪门的江家人更不会妥协的。

    这一通电话,自然是以江家兄弟俩的不欢而散结束的。

    江淮泽愤愤不平地踹了几脚藤椅,如果这张藤椅不是前天被郑常健修补过,它可能就招架不住暴力,直接散架了。

    也是那一通和江淮沼打的电话,江淮泽郁闷了老半天,索性关了手机,远远的将它丢到了阳台的藤椅上。

    他不愿意接听电话,却要干扰我。

    当座机再次响起时,还没等我拿起话筒,就又被江淮泽按了挂断键了。

    “你要是无聊,就看电视吧。”我无奈地推开贴在身上的江淮泽,把电视打开,将遥控器递给他。

    “电视又没有你好看”江淮泽嘟囔着,故意将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然而这部老爷机已经上了年龄,部分机能早已老化,就算声音调到最大,也不怎么响,我不必担心又会打搅到了楼下刚回来不久的那一家三口。

    座机电话又一次响起时,我瞪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江淮泽,拿起电话时,绕过了沙发,避开了江淮泽的纠缠。

    “小戚怎么回事线路不通吗”不明就里的郑常健讶异的问。

    “呃可能是电话太老旧了,偶尔接触不良。”我很不好意思的道。

    “哦,那我下次过去帮你修修它。”郑常健笑道,“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这那我自己先捣鼓捣鼓,看看能不能修好,反正我也有空,实在不行了,再拜托郑大哥出马”我心里感动,可想到郑常健下星期过来,我可能又已经离开了这里,便又一阵难过。

    我这个人沉默,怯懦,无趣,没有口才,更没有什么能耐,很难交到朋友,只有像李琪琪和郑常健这样心胸阔达的人才不会嫌弃我,我当然会好好珍惜。

    “也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虽然不能离队,但最近也没有什么任务要出,大多时间都在训练”最后那个“练”字,响彻了整个客厅。

    江淮泽这次倒是没再按挂断键了,却按了免提键。

    我没有对着免提跟人聊天的习惯,于是找了个做饭的借口,匆匆和郑常健道了再见。

    “这个男人是谁干嘛怎么热心你才搬来这里没几天吧,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的”江淮泽一连发出了几个疑问,眼睛危险地半眯着,眸子里头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

    我害怕这样的江淮泽,他让我想起了昨天浴室里那个濒临失控的他。

    “江江淮泽,”我吞咽着口水,努力抑制声音里的胆怯,“你说过给我时间慢慢习惯你的,你这样,会打乱我习惯的节奏的”

    江淮泽收回了视线,懊恼地哼了哼,缓步走到我的身边,长臂一揽,将我拥入了怀里,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发顶,居然向我道起歉来“戚名,宝贝儿对不起,我没有追求过人,没有实战经验,从前的女朋友都是她们主动追求我,巴结我,迎合我的,我真的不懂怎样做,才能让你不讨厌我,反感我”

    “你你还有过几个女朋友啊”我不想打草惊蛇,抵住他胸膛的手只轻轻施力,做出吃醋的模样。

    “也没有很多,就两个,都是在国外上大学认识的,第一个认为生活需要仪式感,天天要我陪她过乱七八糟的节日,烦死了,拍拖不到半年就分手了,第二个是个外国妞,个子比你还小,很喜欢东方文化,天天守在教室门口堵我,当时好多华人同胞都在起哄,让我收了她,就收了,在一起还没一个月,她就嫌弃我不行”江淮泽义愤填膺地问我,“我像不行的人吗”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行,是怎么一回事,脸不禁热了起来。

    如果江淮泽不行,昨晚就不会对我做出那种事了。

    “我只是对她没兴趣,不想跟她上床而已。”江淮泽耿耿以怀地补充,“我不喜欢太主动的人,那会让我觉得太随便,像你这样就好,安安静静的,高兴了,嘴角能上扬一整天,委屈了,眼睛里就蓄了泪,一个人躲在小角落里静悄悄的哭”

    “我哪有”我忍不住反驳道。

    “怎么没有了高三那年,班主任不是问你怎么没书吗你跟她解释了,她还问你,怎么我不去撕别人的书,单单就撕你的书,你后来不是委屈的蹲在楼梯角落里哭吗上课了也没有回教室,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眼睛都哭红了,还恶狠狠地瞪了我几眼,可凶了”

    我当然记得江淮泽撕了我的书的事,那次我被班主任训诫了之后,心里着实委屈,又无处诉说,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我怕被人撞见,就躲在了楼梯角哭了。

    只是江淮泽寻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是特意跑来看我的笑话,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我后来买回了全套的教科书还回给你,我怕你不要,就拜托班主任交给你了,可是班主任跟我说,你不想读了,书也不要了,戚名,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你这么倔强的。”江淮泽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为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而后悔不及。

    “什么你还我书”我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可是我不知道有这事啊班主任并没有找过我啊”

    这回轮到江淮泽睁大眼睛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猛然明白了,好像冥冥之中,一切的矛盾就这样加剧了。

    “那个死女人”江淮泽突然爆了粗口,恶狠狠地骂起了班主任。

    我倒是没怎么生气,因为我当时的成绩很差,尤其是数理化三科,每次考试,几乎都是垫底的,因为没基础,又听不懂,也不敢请教老师和同学,更没有条件请家教,班上五、六十个学生,我的成绩排在倒数前十,上大学是无望的了,班主任放弃我,也是明智的选择。

    她倒是劝过我上职校,说有一技傍身,将来也好找工作。

    然后职校的学费对那时的我而言,还是太高了,我读不起。

    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然而,我心里已经释怀了一大半了。

    只是弄不懂,班主任为什么不把江淮泽买的全套书给我,我语文不算差,语文老师甚至挺看重我的,上课常常提问我,答好了,一点也不吝言辞的表扬我,可是后来他知道了我没了书,大概从班主任嘴里知道了我放弃上大学,便不怎么管我。

    为此,我还难过了一阵子。

    “看我过阵子怎么收拾她”江淮泽似乎将跟我的一切错过,都归咎到了班主任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江淮泽你不要乱来”我生怕他跑回学校去教训班主任,赶忙道,“你恶劣的形象,不是几本书就可以抵消的”

    “我也没有多恶劣啊”江淮泽仍旧不思悔改,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

    我索性转身走人。

    江淮泽拉住了我的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我,末了,双手捧着我的脸,认真地道“你就是什么情绪都展现在脸上,一眼就能看懂,像现在这样,生气了,就想亮出獠牙,你现在是不是又想咬我了”他舌尖扫过嘴唇,抵在了唇角边上一处破开了皮咬痕上,嫣红的肉还没愈合,正是这两天他强吻我时,我抵抗时怒而咬下的。

    嘴唇的伤口只咬破了皮,伤势微乎其微,过几天就能结痂了,然而位置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我,我会遮遮掩掩的,不敢出现在人群面前,可江淮泽不一样,他就像一个上了战场立下了巨大功勋的将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战绩,时时刻刻想着和我到街上走走,好让大家看到那个咬痕。

    大概在他看来,那不是伤口,而是吵架的情侣在恋人身上留下占有性的标记。

    “”

    江淮泽见我无言以对,又撸起袖子,指着手腕处那个已经淡化了的齿印,强调道,“你就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我,我告诉你,哪一天我疯了,就是中了你的狂犬病才发的作”

    “你胡说八道”我骂道。

    回应我的,是江淮泽一连串欢畅的笑声。

    他心情很好,晚饭的时候,把我做的饭菜和熬的汤全部吃完。

    就是睡觉不老实,我让他睡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折腾了大半夜,千方百计钻进我的房间,被我赶了好几回,他不仅不气馁,还越挫越勇。

    我被江淮泽闹得实在没了脾性了,最后困极了,沉重的眼皮打起了架,他又躺到我的身后,长臂一伸,将我环住,我打了个哈欠,便没精力再驱赶他了。

    这一闹,第二天又是江淮泽比我早醒。

    我又不能实施我的计划了。

    如此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羊城开始踏进盛夏的旅程了。

    几场柔风细雨侵袭了之后,树上的知了仿佛寻到了知音,烈日之下,伏在凉爽的树荫里,呼朋引伴的对起了山歌。

    入夜后,暖风习习的拍打着窗帘。

    或许是潜意识在不停的呼唤我,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时,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耳旁是江淮泽悠长的呼吸声。

    我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才慢慢的支起腰身,小心翼翼的将江淮泽横在我身上的手臂挪开,离床时,老旧的实木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寂静的黑夜里,是如此的刺耳。

    床上的江淮泽丝毫不察,仍旧睡得香甜,长长的呼吸声有规律的响着,仿佛在告诉我,他很疲惫,没有睡够时间,绝对不会醒来。

    可我仍旧不敢大意,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衣柜门,抓起折叠好搁置在一起的衣裤,拎起了那个塞了现金和平板电脑的包包,开门出去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江淮泽,黑暗里,只依稀分辨出他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

    和江淮泽生活的这几天里,我几乎摸清楚了他的脾性。

    张扬,任性,却并不刚愎,只要顺好了毛,他就像一只大型的宠物犬黏着你不放。

    江淮泽说我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

    可他不知,他自己脸上的那张晴雨表,更容易让人看懂。

    明天醒来发现我不告而别了,知道我骗了他,江淮泽一定很生气,铁青着脸,眼角泛红,将手边一切可以毁灭的东西,统统全都毁掉。

    我不敢多看,关上房门后,也不敢开客厅的灯,迅速换了衣服,摸黑出了门,还锁上了房门,确定是一道屏障了之后,我仍旧不敢多停留,踩着橙色的楼梯灯光,快速地下了楼,隐没在黑幕里。

    我甚至来不及看壁钟上的时针指向哪个数字。

    远远的甩开了那栋我才住了不到一个星期的租房,可是潜藏在心头的危机感却还没消除。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屹立在浓密枝叶间的路灯孤独地亮着。

    风沙沙的摇曳着树枝,斑驳的路上躺了一地打碎了的昏暗灯光。

    遥远的巷子里,隐隐传来了几声狗吠声。

    路灯照不见的高大建筑群如同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猛兽,安静的蛰伏在黑暗里,饥肠辘辘地盯着孤身一人的我。

    我后悔了,不该租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别说能遇到出租车了,就是亮起灯火的人家也很少。

    倒是遇上了一辆迎面驶来的轿车,是开往我租住的方向,我逃离那里还来不及,哪儿还敢再进去

    轿车开走了之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我仿佛听到了身后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当我战战兢兢的往回看去的时候,身后却空无一人,哪有江淮泽的身影

    然而不知怎么的,无名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头不散,甚至渐渐扩大,滚雪球似的弥漫在黑幕周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江淮泽还在睡觉,不会想到我有胆量离开他的。

    我不断向前跑了很远很远,双腿沉重得仿佛不是我的了。

    耳旁全是我急促的喘息声。

    远处依稀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我抬眼看去,前方那条街道灯火通明,依稀可见来往的车流,那是这片老城区的主要街巷,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各种商贩占地摆摊,售卖各种各样的美食,因为价格便宜,附近的居民晚上都喜欢逛那里,久而久之,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美食街了。

    我搬过来的时间尚短,晚上也不喜欢出门,至今还没去逛过。

    希望就在眼前,我周身腾起了一股力量,也没空去擦额上的汗珠儿,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包包,想一鼓作气跑到那条街巷上。

    “戚名”身后霍然传来了江淮泽阴冷的呼喊。

    我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发颤的双腿一软,就这样瘫坐下去了

    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江淮泽冷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

    我浑身颤栗个不停,无望地看着远处灯火闪耀的街巷,虚软的身体却被江淮泽拖入了寒气包裹的黑幕之中。

    明明再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抵达那片曾离我如此近的明亮。

    然而江淮泽不给我机会。

    下巴被江淮泽的另一只大手紧紧钳制,迫使我抬起头,借着微弱的路灯,迎视他冷若寒潭的眸子。

    “5月22号,凌晨4点08分,戚名,你又落回到我的手上了,”江淮泽慢慢念着手腕上的钟表时间,又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骗我,很好玩吗”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我。

    现在的江淮泽,瞳眸里藏着锋利的匕刃,浑身散发着可怖的阴寒气息,比记忆里任何模样的他都让我害怕。

    也陌生。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边摇头,一边退缩着,声音近乎哀求,“江淮泽,你放我走吧”

    “走好啊我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江淮泽冷笑着,一把夺过了我怀抱着的包包,长臂一挥,将我视若保障的包包甩了出去,遥遥的只听到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便不知被扔到黑幕的哪个角落了。

    我目瞪口呆,失声叫道“我我的钱我的平板”

    “17万6千多,我给你20万”江淮泽冷笑道,目光冷峻,他刚才并没有打开包包,却知道里头装了多少钱。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被他骗了。

    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拙劣的计谋,只是心情好,陪着我演下去而已。

    然而,现在的江淮泽,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不由分说地攥着我的手,将我押回了租房。

    一路上,我又是惶恐害怕,又是心疼那笔被江淮泽丢了的巨款。

    钱是无辜的

    “江淮泽,我不走了让我去捡回钱吧”我是穷怕了的人,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好十几万扔在街头呢

    江淮泽充耳不闻,可是攥着我的手更紧了。

    借着微弱的路灯,我才发现,江淮泽还穿着睡衣,赤着脚,没穿鞋子。

    我便不敢再说话了。

    跨进租房大院的时候,二楼杨先生和张女士的家竟然灯火大亮。

    我猜想,江淮泽发现我逃跑之后,肯定对房间制造过巨大的动静,吵醒了楼下熟睡的一家三口

    果然,路过二楼的时候,屋里的人听到了上楼的声音,张女士愤怒的声音传来过来“要打架能不能明天再打吵死人了还给不给人睡了”

    我心里一阵愧疚。

    上了三楼,我能体会了杨先生和张女士的愤怒。

    那扇老旧的大门被人为的踹开,门板颤颤巍巍的靠一个门轴支撑着,斜斜的耷拉在门框上,正残喘待终。

    不必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客厅的灯火亮起来时,我才注意到,江淮泽的脚受伤了。

    他似乎在拼命追我的时候踢到石头了,打赤的脚趾淌着血,将光洁的地板印上一朵朵雪梅。

    老城区的街道铺的是青砖,已经有年头了,汽车轮子一碾压,石砖迸裂,碎石被环卫工人扫走,年岁一久,街道坑坑洼洼的,稍不留意,急匆匆走路的人就会被绊倒。

    戚三瀚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崴了的脚刚养好,走路还不平稳,差点就被凹进去的小坑绊倒。

    “你你受伤了”我想置之不理,可心有不忍,也做不到无视江淮泽脚下正在流血的伤口,他虽然可恶,但追上偷跑的我之后并没有打我。

    我转过身,想要去拿酒精和创可贴时,手臂再次被江淮泽攥住,将我狠狠地甩到了沙发上。

    江淮泽用的力度很重,我的后背一阵生疼,连带的,腹部也隐隐有一丝钝痛传来。

    我吓得冷汗直冒,下意识的伸手去抚肚子。

    还好,那丝钝痛一闪而过。

    我松了口气,目光追逐着江淮泽的背影。

    他从扔了我的钱到现在,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然而浑身却笼罩着一层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气。

    江淮泽不徐不慢的换了衣服,取了手机和钥匙,才慢慢的走到我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陷在沙发里的身子退无可退,我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成了刺激江淮泽黑化的导火线。

    “起来,”江淮泽目光冷森地盯着我,下达指令的道,“去换衣服。”

    刚才江淮泽追上我的时候,身体由于过于恐惧,身体发软,瘫倒在地,裤子沾了街上的污水,很脏,难为盛怒中的江淮泽还能兼顾上。

    “要要去哪儿”我胆战心惊的问,我倒不关心裤子有多脏,只关心江淮泽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又想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江淮泽阴鸷着脸,甩着钥匙圈,“叮铃铃”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阴森而恐怖。

    我不敢违抗江淮泽,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快速的将两部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可到底还是慢了。

    “扔了。”江淮泽倚在门口,双手护胸,冷眼看着我,再次言简意赅的下达指令。

    “可可是,这部手机,是你还我的”我乖乖的取出手机,心有不甘的还想再争取一下。

    “要么,自己扔了,要么,你一件东西也别想带出去,”江淮泽森然的目光掠过我的身体,“包括身上的衣服。”

    我浑身一个哆嗦,将两部手机放回了衣柜里。

    我不知道江淮泽会带我去哪儿,我只知道,护住腹部小家伙的同时,也要护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