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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你现在是要强那啥我吗?”
    鱼幺文

    祝巫的到来勾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虽然过去很久,奚彻已经不会那么难过了,但是心情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连与褚炎重逢的喜悦也消退不少。

    两人回到宫中, 褚炎这才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都毁了,盯着满地狼藉不悦地皱起眉头。

    奚彻笑着道“幸好我吃饱了, 再多吃几口,连酒都喝不下去。”

    他可不想让褚炎再跟祝巫发生什么冲突, 尤其是因为这点小事。

    “你快去拿酒杯, 我好久没喝到斩龙髓, 只听名字口水已经流下来。”

    凝露女仙自信自己酿出来的酒味美甘醇, 堪比龙髓, 便为此酒命名为斩龙髓。这不是她自夸, 而是这酒确实醇香浓郁, 入口惊艳。只是这酒后劲很足, 修为不到家的神明喝多了也会醉。他们怕醉后丑态百出, 损害自己的威仪, 所以很少有人敢贪杯。

    只有奚彻是个例外,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形象。喝醉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也不怕被人看到。

    这些事褚炎都记得。

    但是他这次去凝露那里寻酒,对方却说, 已经许久未曾酿过, 只是仿佛记得自己曾在梨园某棵树下埋过一坛, 至于到底是哪棵树, 她也不清楚。

    “你可以自己找,但是别弄坏我的园子。”

    褚炎便把梨园每一棵树都刨开,去找这坛酒,终于在西北角墙根底下找到了, 然后又把坑挨个填回去这才耽误了时间。

    他离开时,凝露玩味似的打趣他道“神君,是为谁寻酒,这么执着”

    褚炎自然不会回答她,凝露又说,这酒让她想起一个人。

    褚炎忍不住微微一笑,仍未作任何解释,道过谢之后便离开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奚彻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少麻烦。

    他们最后决定在碧波池喝这坛酒,那里风景好,适合喝酒谈天。

    其实主要目的应当是谈天的。他们两人都有一肚子话想对对方说,可是安静下来,竟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想了半天,奚彻率先举起酒杯跟褚炎碰一下,仰头便一饮而尽“谢谢你刚才救我。”

    他不是没听到褚炎说的话,说实话,他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是奚彻不敢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所理解的,与褚炎想表达的,相去甚远。

    褚炎只是人好罢了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褚炎看着奚彻,视线几乎凝在他的脸上,奚彻并没有发现,他不敢看褚炎,他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太多。

    奚彻又倒了一杯酒,再次仰头喝了下去。

    喝酒壮胆,喝多几杯奚彻才有胆量说接下来的话。褚炎总是沉默寡言,如果他不先说,这一晚上他们真就不会有什么谈话了。

    不行,还得再来一杯。

    奚彻正要给自己再斟一杯,却被褚炎拿走了酒壶,奚彻看向他,后者才道“别喝这么快。”

    奚彻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叹口气“不过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褚炎皱起眉“何出此言”

    “你给我满上。”

    褚炎有些无奈,但是只能为奚彻将酒杯斟满。奚彻拿起酒杯,这次是慢慢在品,他眯着眼睛,这样看起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我做的那些事应该没有人会不怪我吧。你怪我也很正常但是你今天还是救了我,褚炎,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知道,出于神道主义救援精神,你还顾念着同窗旧情,才不忍心看到我死在眼皮子底下你真是个好人。”

    褚炎听清他说的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差点把酒杯捏碎顾念同窗旧情是个好人他可不会因为同窗情做这种事,今天如果换了别人,他绝对不会插手。

    奚彻说了这么多,一直听不到褚炎说话,忍不住撇了撇嘴角,第三杯酒也被他吞下肚去。

    “可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奚彻偷偷说了一句,褚炎没听清,侧头去看他,却没听到奚彻继续说。褚炎沉默一下,再次拿起酒壶,为奚彻倒酒“阿撒,你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

    褚炎看着他点点头,谁知下一秒,便“啪”得一声,一个巴掌十分轻柔地盖在了褚炎手上。奚彻的手抓住了褚炎的手腕,阻止他倒酒的动作。

    褚炎心里疑惑,便看着奚彻。

    结果奚彻却好像陷入自己的沉思一般,抓着他的手腕许久“你这手腕,真漂亮。”

    “阿撒”

    褚炎愣了一下,他低下头仔细看看奚彻的脸,又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酒壶他眼神迷离,双颊微红,莫非是醉了

    不会吧,才三杯而已。

    他们不是第一次喝斩龙髓,奚彻以前一喝就是三四坛,也只是微醺,褚炎更未曾醉过,两个人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他们忘了,现在的奚彻今非昔比,估计仙鹤蹬一脚都能把他踹成重伤,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千杯不醉的战神斩龙髓味美甘醇,却很容易上头,越是修为低,越是容易醉,一杯都够灌醉他了。

    奚彻原本喝酒为了壮胆,没想到喝着喝着就多了,正琢磨着怎么说接下来的事情,眼神却不由自主被褚炎来来回回给他倒酒的动作吸引,落在他那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上,脑子忽然糊涂起来。

    然后就去抓了人家。

    他这次是壮胆了,但是壮得有点过头。

    褚炎把酒壶放在桌上,奚彻却仍是紧紧抓着他,他的拇指贴着褚炎手腕内侧,缓慢滑动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褚炎本就觉得他这举动奇怪,又听他像个登徒子一样念些骚诗,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怕是他以前与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之间玩的把戏。

    人似月,凝霜雪他竟不知阿撒如此善解风情。

    玩得够风雅。

    褚炎面若冰霜地盯着奚彻,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微微握起拳,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没舍得把手抽回来。

    奚彻嘟囔完那句骚诗之后,仍旧死死抓着他,低下头把额头磕在桌上。他丝毫没察觉到此时气氛有多微妙,自顾自说下去“我有件事,一直想弄清楚,却不知怎么开口。”

    “什么事你说。”

    奚彻嘻嘻笑一声,不好意思道“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

    奚彻忽然抬起头,盯着褚炎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不来,你来了好歹见我最后一面。”

    褚炎正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紧接着又被插了一刀。奚彻语焉不详,褚炎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们人生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最后一面”呢自然是他身死的那次

    褚炎轻轻握住奚彻的手,心痛不已,呼吸声也跟着变得急促。奚彻好像也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伸手搭在褚炎肩膀上,整个人瞬间贴过去,离得他很近很近“为什么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觉得跟我做同事很没面子是不是觉得有个有个我这样的老朋友,很丢人”

    褚炎几乎听不清楚奚彻说得话了,只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得彼此呼吸都能传递到对面。

    “阿撒,我没有”

    “你有”

    奚彻打断褚炎的解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似乎有些委屈“你不要说你没办法来祝巫说过了,可是我不信,神魔大战你从来没有露过面,你战斗力这么强,为什么不露面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不值得你动手么明照天神”

    褚炎被他问得愣住,奚彻却忽然自怨自艾起来,他放开褚炎的肩膀,趴在桌上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奚彻盯着那细细的酒水,喃喃道“桃花死之前说能见我最后一面很高兴,我能明白她的感觉。你们都以我为耻对不对所以你连见都不肯见我”

    褚炎脸色变得不好看“你喝醉了。”

    奚彻笑了笑,拿起酒杯,倒进嘴里一口吞下,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理解你。但是你应该早点参战你早点杀了我,好多人都能活下来。”

    “”

    褚炎看着趴在桌上一直喝酒的奚彻,十分无奈,又很生气,他现在知道奚彻为什么会说问出口会觉得难为情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他,绝对不会坦诚说出这些话,他多要面子。

    褚炎一把抓住奚彻的胳膊,将他用力从桌上拉起来“过来。”

    奚彻有点懵“做什么”

    “虽然知道就算今天跟你解释过,明天醒来后也不一定记得但是现在,你跟我来。”

    奚彻就这样被拉回了寝宫,褚炎很粗暴地把他扔到塌上,奚彻没坐稳,直接倒下去。抬眼一看,褚炎正背对着他宽衣解带

    奚彻望着头顶的青纱自暴自弃地喃喃道“你急急忙忙拉我出来,难道是想强暴我活久见明照神大人您可真性急”

    他说着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软绵绵地躺在那里念叨前前后后喝了一壶斩龙髓,奚彻醉后根本没什么怕性,自然也口无遮拦。褚炎可从没见识过他这样赖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想去把奚彻拉起来,不知是否不小心弄疼了他,奚彻立刻指着他解散的腰封大叫起来“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我又打不过你,我会配合你的嘛”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醉汉的份上,真就把他办了吧

    褚炎也不是没想过用强制的手段,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总觉得哪里都不对。他应该去问问凝露,斩龙髓喝多了是不是会对魅魔的脑子有坏处。

    还好白虎不在他刚刚为了保护奚彻拼尽全力,刚刚见他没精打采,身形好像也缩回去了一些,奚彻便让他回自己识海中休息不然的话,少不了一顿灵兽级别的冷嘲热讽。

    “好好坐着”

    褚炎强行将奚彻拉起来,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端正地坐在一旁,然后背对着他褪下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后背给他看。

    奚彻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后背,看着看着,慢慢睁大眼睛,然后凑了上去“这是雷击的灼伤不不像雷池留下的痕迹,这块疤是怎么回事”

    褚炎是玉石精魄,浑身皮肤都应当光洁无瑕,但是此时他褪下袍子之后,后背却有一大片如同灼烧过的痕迹,大致是圆形的,但是其实并不规则,好像有什么从褚炎身体里冲出来,冲破了他背部的皮肤和血肉,伤口愈合之后,才变成这样。

    这太奇怪了,他是神明,普通的兵刃根本无法在神的身上留下痕迹,就算是兵刃,它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刃造成的。

    “是破元钩。”

    “什么”

    奚彻愣了一下,这三个字跳到脑海中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不是传说中的禁忌兵器么这九幽神界,相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破元钩这种东西,奚彻还是因为自己职业特殊,在老战神那里听说过,这种东西会将神的元神从身体里生生扯出来,或者斩杀,或者让元神与神明两地囚禁,以达到惩罚的目的。

    但是因为这方法太过残酷,后遗症很严重即便勉强保住了元神,元神与契主之间的联系也会断绝,元神便形同废物。

    这项惩罚很久以前就被废除了,褚炎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对你用破元钩你犯了什么错”

    褚炎没有说话,只是将袍子默默拉起来,遮住后背的伤痕“那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不想见你才未参加那场大战,而是我受了伤,没办法参加。”

    被破元钩伤到,不沉睡个几百年也要休养几十年,估计那段时间他都在闭关吧

    奚彻只是摇头,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可是你犯了什么错你不可能犯错的啊,天底下只有你不可能犯错。”

    褚炎似乎苦笑了一声“我也会犯错的。”

    “不会的”

    奚彻忽然大声打断他,他一把抓住褚炎的袍子扯下来,盯着那个可怕的疤痕许久“是不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对吗”

    褚炎皱紧眉侧头向后看,再次将袍子拉起来“我说了那不重要,你只要知道”

    “哇啊啊啊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褚炎接下来的话忽然断在口中,说不下去。他感觉到奚彻的脸埋在他背上,没一会儿后背就湿了。

    不知道为何,他哭得声嘶力竭,好像努力维护的信仰被推翻,好像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秘密被揭穿,好像最后一丝丝坚持也被无情地破坏“我不想害你的只有你我不想害你你知不知道啊”

    褚炎忽然噎住,他也不知为什么,有些后悔告诉奚彻这件事。

    褚炎皱着眉头慢慢转过身,搂住奚彻的身体“阿撒”

    对方便那样滚进他怀里。

    褚炎下意识抱紧他,怀里的呼吸声贴得那么近,让褚炎感到安慰的同时,又心猿意马。他的衣服还没穿上,奚彻的脸是直接贴在他身上的。

    褚炎僵硬地抱着奚彻许久,怀里人的啜泣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尴尬和沉默。褚炎忽然收紧手臂,翻身将奚彻按在床上他在做什么,他朝思暮想的人不是已经在他怀里了吗,还犹豫什么。

    “阿撒。”

    褚炎的声音不再像冷泉一样沉静,反而带上一丝压抑太久而产生的沙哑,竟侵染上属于人类的欲望。

    回应他的是一串安详的呼噜声。

    “”

    褚炎觉得自己可能早晚要被他气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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