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游嘉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太累, 所以产生了幻听。

    在他发傻，愣怔时，邢哲然清脆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所以你到底在哪里，我有点饿。”

    这下可以确认, 是真的

    游嘉原本疲惫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说“你在机场吗, 我来接你。”

    “不用啦。”邢哲然觉得这一来一回太麻烦, 他从小在帝都长大, 熟得很。

    “你把定位发过来。”邢哲然说“我直接打的过来。”

    游嘉犹豫了几秒，说了声好。

    邢哲然收到游嘉发过来的定位, 居然是效区一家私立医院。

    他回想昨天游嘉走的匆忙，估计是家里的亲人出事了。

    但自己这么贸然过去, 会被其他人看到吗

    管他呢。

    邢哲然心想，自己难得这么主动一次，当然要贯彻到底。

    好在医院的位置跟机场是同一个大的行政区，打的半个小时左右, 邢哲然就到了。

    路上游嘉一直发信息跟他聊天, 又害怕他走错，简直操碎了心。

    “年轻人，到了。”司机大哥将车停在路边, 提醒后坐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乘客。

    邢哲然抬起头, 口罩挡住了他微笑的表情, 但露出来的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谢谢。”

    邢哲然下了车，刚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游嘉熬了个通宵，又没刮胡子, 额前的头发有点凌乱。

    站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落拓般的颓废美感。

    邢哲然没想到他这么精准，一时之间没吭声。

    游嘉扬唇一笑，声音低哑道“真乖。”

    他伸出手，在邢哲然头顶轻轻拍了一下，“累吗”

    邢哲然鼻子一酸，突然有点心疼，他伸出手，握住游嘉的手，“来看你就不会累。”

    游嘉反手十指紧握住，他一边带着邢哲然往医院走，一边说“曾叔在厨房里摔了一跤，额头撞到橱柜的大理石，流了很多血。”

    邢哲然问他，“送医及时吗”

    “挺及时的，就是曾叔年纪大了。”游嘉牵着邢哲然往医院餐厅方向走，“忘了说，曾叔是我家的老管家，从小带着我长大的。”

    “我猜到了。”邢哲然说“让你立马赶回来，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妈去世了。”

    游嘉不太喜欢那栋冷冰冰的别墅，他跟父亲关系很差，年少时特别叛逆。

    “我这人吧，平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这次曾明出意外，游嘉有点后悔，“明明除了妈妈，家里只有曾叔是最关心我的人，我却总是说些难听的话，或者做些让他为难的事。”

    邢哲然握着游嘉的手，用力握紧，“曾叔看着你长大，他知道是你什么样的人，不会真的生气。”

    游嘉带着邢哲然来到餐厅，找了一个靠窗的坐位，“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点吃的。”

    邢哲然说“其实我不饿。”

    “那也得垫垫肚子。”游嘉按着他的肩膀，轻轻用力让他坐下，“吃饱了，我带你去看看曾叔。”

    游嘉转身去窗口点餐，依旧心事重重。

    医生昨天晚上出了病危通知书，老人家就是摔不得，有时候一下子倒下去，就真的去了。

    从昨天中午送到医院抢救，直到现在，曾叔都没有醒过来。

    他甚至连好好跟曾叔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游嘉一想到这儿，眼眶瞬间红了。

    邢哲然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能做点什么，当他看到游嘉高高的背影，低头偷偷抹眼泪时，就明白了。

    就算什么也做不了，陪在他身边也好。

    吃完早餐，游嘉带邢哲然去看曾叔。

    曾叔出事后，游嘉百年一遇，给父亲打电话，虽然他非常讨厌父亲，但在那个时候，本能地联系这个跟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结果父亲说，送去最好的医院治疗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最近在在国外忙生意，没空回来。

    “进来吧。”

    游嘉依旧牵着邢哲然的手，好像这样，可以带给他无限多的安全感。

    邢哲然在这一刻，也察觉到游嘉对自己的依赖，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19岁的少年啊。

    幸好自己赶来了，幸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或者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游嘉喉咙哽咽，后面那句话放在心里，他第一次迷信地认为，不说出来，就不会成为现实。

    “会醒过来的。”邢哲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好处想。”

    游嘉一宿没睡，邢哲然让他坐在旁边的双人沙发上休息。

    他自己则拿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默默替游嘉守着。

    床上的老人家，头上缠着绷带，手上打着点滴，鼻孔吸着氧气，手背上的皮扶有很深的褶皱，还有老人斑。

    人老了都会这样。

    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

    还是不要留下太多的遗憾。

    邢哲然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床上的老人眼皮动了几下。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站起来，想确认是不是醒了，曾明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

    邢哲然刚准备去叫游嘉，曾明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你你是”

    他说话时，胸口起伏很大，看得出来十分费力。

    邢哲然只好走近床边，微微俯身对他说“您好，我叫邢哲然，是游嘉的朋友。”

    曾明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

    他茫然地看着他，眼睛浑浊。

    邢哲然有点不知所措，一回头准备叫醒游嘉，发现他已经站起来了。

    “醒了”

    游嘉疾步走过去，“曾叔”

    他蹲在床边，双手握住曾明已然干涸如纸包皮的手，“曾叔，您醒啦，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我去。”邢哲然说。

    “不、不用了”曾明的眼神刚刚明明毫无生气，却在看向游嘉时，明亮了起来。

    “嘉嘉，我可能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曾明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吃力地说“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曾叔，你又说什么胡话”游嘉生气了，沙哑地说“你不管着我，我肯定会闯祸的，到时候你怎么跟我妈交待，你说了要好好照顾我的”

    游嘉开始蛮不讲理起来。

    曾明莞尔一笑，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

    “嘉嘉，要自己照顾自己。”

    “我不”游嘉继续无理取闹。

    曾明长长地叹口气。

    邢哲然按下床头上的呼叫按钮。

    他走到游嘉身边，轻轻搂住他颤抖的肩膀，对床上气息开始变弱的老人家保证道“曾叔，您放心，我会照顾游嘉，从今往后他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曾明看向邢哲然，嘴唇张了张，却又吐不出一个音节。最后他费力地点了一下头，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赶到时，病房里只有少年低低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