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实验室, 外面的夜色刚刚降临，城墙之上一片灯火通明，照得驻地也亮亮堂堂的, 让她得以看清多了不少士兵。
看来是第四军团到了。
“维拉”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 玛丽薇尔循声转过头，正对上小跑过来的贝伦琪。
她的头发被一把束在脑后看，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
贝伦琪在她面前站定。“你出来了。”
“你说的好像我被关在里面似的。”玛丽薇尔苦笑不得。看她来的方向，应该是特地来找她的。“怎么了”
“军团今晚有庆祝，我正打算叫你。”
“庆祝”玛丽薇尔愣了愣。
这种时候谁的决定
她微微皱了皱眉, 还不等说什么，身边的少女便已经凑了过来压低了声。
“你也觉得奇怪明明外围防线还没有彻底修复,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庆祝”
是啊，别说这个时候了，桑坦布里德没有收复，怎么看都没到庆祝的时候。
这不像莱斯洛的作风。
想到这里, 玛丽薇尔睫毛颤了颤。
作风
“你想到什么了”
玛丽薇尔摇了摇头。“没。”
她不太确定，但如果莱斯洛真的打算反利用对方的信息的话, 那自己还是不要追究太多比较好。
她轻笑着拍了拍贝伦琪的肩。“我们又不是第四军团的人, 管那么多做什么”
严格来说，她们两个算是被临时抽调来的, 她原本的实习队伍隶属于第六军团，第四军团的计划，自己也没必要插手太多，还是只做不知道就好了。
“也是。”贝伦琪微微叹了口气，又抬起头看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先把德维特的毒素解除了吧。”
“那可是黑海之蛇的毒。”贝伦琪不赞同地看向她。“如果没有办法解开，难道你要一辈子为他负责吗这又不是你的责任。”
“好了好了，我知道。”玛丽薇尔勾唇。“我只是想尽力一试罢了。再说了, 我觉得我已经摸到边了，离破解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已经摸到边了
贝伦琪挑眉看向她。
她一向是知道自己年级这位首席对自己的发言有着怎么样的掌控力。她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如果她说自己已经入门了，那一般意味着她很快就要再度震惊世人了。
哪怕那是至今没有人能够破解的黑海之蛇的毒素。
“好吧。”她耸了耸肩。“希望我们能够早点回去。”
走进驻地中央的巨大空地，熊熊燃烧的篝火窜起一人高，噼啪的燃烧声连绵不断，却被各处而起的喧闹声遮掩过去。
“嘿，小维拉这边”
贝瑟夫的声音被掩盖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之下，却依然被玛丽薇尔准确地捕捉到。她转过头，另一边，帝国学院出来的几个人都坐在一边，恰是没什么人的一角。
玛丽薇尔拽了拽贝伦琪，两人穿过数堆举着酒杯拼酒的士兵，这才走到贝瑟夫他们那边。
褐发的少年笑着指了指身边的空地。
“这边没有椅子，委屈二位坐地上啦。”
“没有。”
玛丽薇尔和贝伦琪没有推辞，和其他几位学长学姐一一打了招呼，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看了一圈四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凡伊塞尔阁下呢”
贝瑟夫毫无所觉，直接答道，“他和霍德恩大人在一起，估计是在交接防线的安排吧，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玛丽薇尔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和霍德恩
她正垂着眸思考这两人下一步可能的计划，转眼，面前伸过来一只手，大掌中托着两杯酒，里面的酒液还在因为动作晃荡着，虽说一眼可见的不是什么好酒，倒是酒香扑鼻。
贝瑟夫笑着将两杯酒递给玛丽薇尔和贝伦琪。“既然都来了，不如尝尝桑坦布里德的烈酒。”
“这是桑坦布里德的”
“是啊。”另一头，汉特凑了过来，接着道“这是防线后方的平民送来的。之前戈德温阁下一直守着舍不得喝，要不是今晚这个机会，咱么可喝不到他的宝贝。”
王都那么多名贵的酒，而这不过是普通人自己酿的，可他们这些法师全也没有一点犹豫，喝这些平时根本看都不会看的烈酒，倒也喝得开心，听汉特的意思，还有些得意在里面。
她笑了笑，举起杯子闷了口，浓烈的刺激从舌尖直入肺腑，让没怎么喝过酒的玛丽薇尔下意识皱起了眉。
她上次喝酒还是在王宫宫宴。贵族之间的交际，自然不会让醉酒误事，因此那些酒也都是没什么度数只余醇香的清酒。她平时又专注做事，也根本不会喝酒让自己不清醒，这下猛地接触这种烈酒，自然是受不住。
“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的表情，汉特和贝瑟夫笑成一团。
他们之前上学的时候不在同一支队伍，说是针锋相对也不为过，反而是毕了业之后同聚在边防线，他们的关系早就在无数次生死关头亲密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届的首席，居然不会喝酒这可够跌份儿的哈。”
“会不会说话，人家维拉可是女生。”贝瑟夫伸手锤了汉特一拳，努力敛了敛嘴角的笑意，只可惜收效甚微。
“首席和喝酒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咦”汉特笑够了，凑过来。“你不知道帝国学院的传统吗每届首席毕业的时候可都是要接受其他人的挑战的。毕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嘛，总得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吧。”
居然有这种事
玛丽薇尔微微瞪大了眸子。
“别听汉特胡扯。”贝瑟夫翻了个白眼，将汉特凑过来的脸推开。
“嘿嘿。”汉特笑嘻嘻地顺着他的力道退开。“你不觉得小维拉震惊的表情很有意思吗”
原来是假的。
幸好，幸好。
玛丽薇尔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幼稚
那两人转眼之间便又去逗别人了，玛丽薇尔和贝伦琪坐在一起，抬眼看向面前的热闹场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虽说只是短暂的宁静，但是就连这样的和平都足够珍贵。
她不急不慢地小酒啜着，不知不觉间一杯烈酒也渐渐见了底。
突然，肩膀上传来一下轻拍，玛丽薇尔回头望去，对上了一个全然出乎意料的身影。
“亚尔维斯”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面前，姿容艳丽的少年薄唇微扬。“哟，居然还记得我。”
安东尼的首席亚尔维斯，和莱斯洛一届的天才之一。自打五年级实习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了，不过倒是对他那罕见的雷元素记忆犹新。
第四军团的制服纯黑，倒是和他之前安东尼的校服截然不同，不过也为他添了些稳重，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没有那么颓靡风流。
他伸手扫了扫地面，也不讲究，直接坐在了玛丽薇尔身边。
“好久不见了。”
玛丽薇尔点了点头，扭过头对身侧的贝伦琪介绍道“这位是安东尼的亚尔维斯阁下，我们之前在友谊赛上见过。”
“我记得。”贝伦琪颔首。“日安阁下。”
“嗯嗯”亚尔维斯敷衍地挥了挥手。
玛丽薇尔和贝伦琪交换了一眼，她耸了耸肩。这位的事迹她早有所耳闻，仗着实力出众在安东尼几乎是说一不二，相当狂纵不羁，能这么好声好气地回应她已经算是难得了。
“阁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上次在王宫见面，她还记得那丝雷元素已经对亚尔维斯的身体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想办法解决。
身侧的少年看向面前的地面，嘴角的笑意不变。
“没什么变化，多谢关心了。”
没什么变化玛丽薇尔扬眉。是遏制住了，还是没有改善的意思
贝伦琪还在身侧，她不好问得太明白，干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阁下也在第四军团”
想到刚刚回来的霍德恩的队伍。
“您跟着霍德恩阁下去沦陷区了”
“嗯哼。”亚尔维斯点了点头。“沦陷区还挺好玩的。”说着，他转过头打量了一下玛丽薇尔。
“五阶高星了”
玛丽薇尔愣了愣，随即点头。
亚尔维斯轻笑了声。“真是厉害，过不久多久应该就能超过我了。”
他的语气里有些说不请道不明的怅然，和她以前所知的亚尔维斯很是不同。玛丽薇尔还没来得及分辨，他已经站起身来。
“等到那一天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和我打一架。”
他眸子微弯，说出的话虽是挑战，但是和之前在友谊赛上完全不同，仿佛先前的某些锐利荡然无存。
或许是在军团历练的结果吧。
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远，渐渐淹没在远处的黑暗里，好像他过来一趟只是为了和维拉打个招呼罢了。
“听说，亚尔维斯五年级就在第四军团了，毕业之后拒绝了很多招揽，直接留在了军团。”
玛丽薇尔听着贝伦琪的话，并不觉得意外。之前友谊赛的时候，亚尔维斯就非常在乎边防线的安危，虽说像他这种级别的法师投身军团的并不多见，可是仔细想想，也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玛丽薇尔好笑地看向身边。
“你怎么什么消息都灵通”
贝伦琪有些得意地向她挑了挑眉。她的人脉或许没有凡伊塞尔或是丁萨尔特厉害，唯独消息却绝对灵通。
不过既然说起来了。
她看着已经远去的亚尔维斯，施放了一个静音魔咒，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亚尔维斯的出身不好，据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流莺，从小没有父亲，如果不是安东尼的院长发掘了他，恐怕他最终也会步上他母亲的后尘不过谁能想到，一个流莺居然能生出亚尔维斯这样的天才，可见贵族那些说法也不全中。”
这个世界上，向来不缺平民天才。
亚尔维斯是这样，她眼前的这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