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他一个。”玛丽薇尔揉了揉眉心。“王都一定还有其他的人。”
“知道了。”莱斯洛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去查的。”
外面的战事已经将近收尾, 军团的士兵来来去去,他们所在的这一片都没什么人。
莱斯洛看着玛丽薇尔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眉心不由得微微蹙了蹙。
“你没事吧”
“啊”
“他是你的助手”
身旁的少女沉默了片刻, 摇了摇头。“没事。”
似乎是思考了片刻,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也只是助手而已。他会背叛我,无非是在我这里得到的不够多而已,这很正常,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伤心的。”
“是吗。”莱斯洛抿了抿唇。曾经偶然涌上过的某种违和感再度浮现出来。“你对他很好,是他不知满足。”
如果他的资料没有错的话, 玛丽薇尔从三年级就认识他了,甚至比那个碍眼的丁萨尔特还要早,甚至还为了他特意去了威弗列徳府,之后更是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后辈来看待。
以他看来, 凭威弗列徳的才能,是远远不足以作为玛丽薇尔的助手待在她的身边的, 如果不是玛丽薇尔的帮助, 他现在或许仍然过着原先那样卑微如尘埃的生活。
是玛丽薇尔把他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的背叛对玛丽薇尔来说都不该这么无足轻重。她相当轻易地理解了他的行为, 虽然行动上并没有原谅,但是却没有因此激起半分波澜,就好像她曾经的那些援手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赠予出去之后便不在乎是否得到回报。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宽容
不,他想不出。
除非,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有神,是不会在乎千万子民中的一两个的背叛的, 祂一视同仁地降下光辉与恩赐。
“或许是吧。”玛丽薇尔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波动。
“对了。”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凯洛姆斯被抓住这件事,最好先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本也不打算让无关的人知道。”
“不是因为我如何。”玛丽薇尔笑了笑。“他的情报无论如何也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我会负起相应的责任来。只是,如果双核心的反咒和凯洛姆斯暴露这样的消息被普雷顿知道了,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出手了。”
她眉心皱了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在帝国闹了这么一通之后安然抽身。”
“我知道了。边防线这边的情况我会整理成密报直接呈递陛下,然后伪装成防线已破的样子。”他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些坚定与狠厉。“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在帝国的编年史上,这一天被视作这场战争的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后,普雷顿终于展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正式出兵特兰里斯帝国。
而在这场战争中自此以一个平民身份走上神坛的大魔法师玛丽薇尔,也终于开始渐渐显露出其不管是在战斗上还是在学术之上那天纵的才华,开启了其后绵延数百年的学术复兴运动。
凯洛姆斯随着军报一道送往了王都,与之一道的是尚未解除毒素的德维特。丁萨尔特那边已经传来了好消息,破解毒素指日可待,只是按照他们的计划,真正的两国交锋很有可能就要开始了,德维特这样的情况留在边防线恐怕也有风险,不如直接送去法师塔。
而另一边,已经被攻破的防线并没有重建,战败的消息从边防线一路传到了王都,而被紧急送进德瑞斯省的桑坦布里德的平民更是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传言。
小半个帝国都染上了惴惴不安的情绪,恐慌的气氛在帝国不断蔓延,就连军部的大臣都开始纷纷进言,希望能够加派士兵前往桑坦布里德。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力劝,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都是一副无奈的模样,恨不能双手一摊,直接将兵力不足这样的借口拍到他们的脸上去。
而与之拿来敷衍贵族们的借口截然相反的是,越来越多的兵力在皇室直发的命令之下在帝国各处不断转移,到最后,就算是在各个军团里安插了人手的贵族们也看不出上面坐着的这位究竟是什么想法。
夜幕笼罩之下,王都南区的无数庄园灯火通明,然而只有这些庄园中的仆人们才知道,自己的主人今晚并不在庄园之中。
被密密麻麻刻画了反窥视魔纹的某个空旷房间之中,巨大的长桌横贯两端,两侧分列着红色丝绒的高背椅,而此时,上面皆坐着一个人影,而放眼望去,在座的诸多客人,无一不是王都那些赫赫有名的贵族们,要么是历史悠久,要么则身任大臣。
当然,这些也并不是全部。
就算同为贵族,但他们也并非全然有着同样的利益,什么样的人可以联合,什么样的人不会与自己同行,这些似乎与生俱来的能力几乎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将阴影投在这些人的脸庞上。
有沉默的侍者立在后面,相继将一系列资料分发给面前的大人物们。
坐在最上端的人看着面前的老友们纷纷拿起翻看完,沉沉地开口。
“诸位都是这个国家占据着最为强大的财富与实力的那部分人。我想,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必我多说。”
他环视了一周,眼前的人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仿佛都戴着面具,但他知道,他们今晚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们赞同自己的说法。
没有人开口接腔,而这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停顿,自己回答道“很显然,我们的皇帝陛下,他已经决定要把我们撇开在帝国的决策之外了。”
“我们的家族从这个国家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着了,是我们的祖先协助特兰里斯征服了这片土地,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曾允诺,我们的家族将永享荣光”
他双手支着下巴,在黑暗中依旧目光依旧如有实质般地环视着其他人。
“而现在,我们的陛下,他已经不再信任我们了。他将我们的诉求置之不理,将王都的安危弃之不顾,他闭耳塞听,一意孤行,一切行动都不再顾忌贵族的存在。如果我们继续放任下去,那么贵族的存在将变得无关紧要,或许下一步,我们就将成为这位陛下手中的牺牲品,成为历史中的尘埃,我们的荣光将毁于一旦,而那些原本卑贱的下等人,将会凭借着对他的奉承谄媚,最终踩到我们的后代的头上到那时,这该有多么耻辱”
他语气激昂,带着很强的煽动性,每一句都踩在他们的神经上,就算在座的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在他这番话之下呼吸也不由得加重了一些。
过了会儿,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不出从哪里发出。
“阁下还是不妨直说吧。既然您把我们聚集在这里,想必是有谋算了”
那人重重地叹了声,恰到好处地呼应了所有人沉重的心情。
“谋算倒也谈不上,只是一个想法罢了。”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们这位陛下早年征战他国,其实还是相当倚重我们的。而大家不妨想想,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才开始慢慢转变态度的”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去。
他们都不是傻子,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稍微想一想就能够想到。
是太子尤利斯开始掌管政务之后。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都没有人敢说话,仿佛谁先将这个念头挑明,谁就是那个最冒犯的罪魁。
蓦地,一道轻笑响了起来。一道女声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这么说,阁下是想对太子出手”
她居然说出来了。
“没错。”首座上的人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太子的观念就与我们截然不同。他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与贵族并没有深厚的交情,反而对那些下等人青睐有加,更本末倒置,说什么学术为先。陛下已经年迈,等到太子继位,凭他的手段和心智,必然不会再拖延。到了那时,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所以你就要干掉太子,扶持别人继位”
那道女声说话相当不留情面,堪称不给别人留半点遮羞布。但是同在一个圈子多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是什么性子,也不会多做计较。
“可以这么说。”
“你有目标了”
“奥伊莱王后之子,德维特殿下。”那人几乎没有思考便将答案说了出来,可见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谋算。
“奥伊莱王后是典型的贵族,德维特殿下从小便与王都的各大家族交情甚佳,天赋甚至比太子高出一线,如果是他取而代之,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而何况,他虽然从不沾染政务,但是谁又能肯定他的能力就在尤利斯殿下之下呢或许相比于激进的尤利斯殿下,他将会带着帝国走向更为光明的未来。”
“是吗难道阁下不是因为德维特在诸位皇子中最为年幼,更加易于掌控,所以才选择了他”
“赛迪拉夫人,您今晚的言辞未免有些失礼了。”
“是吗”女人抬手卷了卷发尾,漫不经心的模样。“我以为大家今晚聚集在这里,是打算开诚布公一点呢”
“当然。”那人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不再继续和赛迪拉纠缠,而是接着道“今晚我所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站在我们共同的立场上,唯一的私心,那便是与诸位相同的,为维护家族的永恒荣光而战斗。请各位家主回去之后,能够慎重考虑。要知道,时间稍纵即逝,而生死,也不过定在一瞬。”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站起身来,独自消失在椅子后面的门后。
房间之中,人们站起身来,使者们为他们拉开另一端的大门,这些沉默的大人物们相继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座庄园的外面,停着无数被魔法掩藏了踪迹的马车。
赛迪拉夫人的走路速度一如既往地快,并不与人交谈,径直走向了自家的马车。
谁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明知道她心情不佳的时候凑上去自找没趣,因此赛迪拉家族的马车最先离开,踩着轻巧的节奏消失在夜色之中。
马车里,赛迪拉脸上那有些不耐的心情转眼褪去,转而被凝重所取代。
她掀开车帘,低声对外面的仆从吩咐道“回去立即传信小姐,让她立即脱身回来。告诉她,必须回来,这次再不回来就等着给她母亲收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说维拉的问题。其实那种局外人形态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有种难以自制的奉献倾向,总是在向别人伸出援手,几乎没有拒绝过别人的求助,但是其实维拉性子并不热情,也不太爱交际。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后面剧情会具体说。
所以看不出这个的话怎么可能走进维拉的心扉呢
希伯恩就发现不了,谁让维拉和他都是一样温和又疏离的人,他们的相处方式也注定根本不会触及那扇门,又何谈打开呢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