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的功夫, 矜厌渐渐放慢脚步,从这里能看见不远处的山村。
风终于没那么大了,凌止疲惫的伸出脑袋,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印了个衣服红印,那模样好像跟人打了一架。
见矜厌依旧从容淡定, 他狠狠的慕了。
“你在地上都这么快, 水里是不是更快”
“嗯。”
凌止这下动了心思,矜厌不但跑得快还挺轻松的, 早知道这样,何必坐一整天马车过来,颠的人都要废了。
那点路程, 恐怕他不到一炷香就到了。
“那你跑这么远累吗”
他说完还要继续问几句,就听矜厌淡淡道“不累, 但是快被你勒死了。”
凌止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用力的搂着他脖颈。
“哦哦,对不起啊。”他连忙放松力道。
见矜厌颈侧都被他弄的有点红,凌止窘迫的给他揉了揉, 顺带学着他给自己按肩膀那样, 也笨拙的给他按了几下。
矜厌眼底露出笑意,回头看了一眼。
见凌止头发炸着毛,脸蛋红扑扑的, 托着他腿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他保持一开始的速度朝村子走。
凌止按着按着, 意识到矜厌刚才跑了那么远,呼吸居然都没有凌乱,看样子是真的不累。
他越想越疑惑,矜厌这个速度和力量怎么会被人偷袭杀掉被军队追杀都跑得掉吧到底是他哪个亲戚干的
得为以后做打算了, 如今他未必能得到眼泪,原著中的一些情节或许还会发生,矜厌依旧很有可能含恨死去。
虽然这位大帅哥心思重,似乎不太愿意给他眼泪,但凌止还是大度的想救他。
早点分析出来是谁干的,以后可以提前布置或者干脆到场拦一下,没准矜厌一感动,就心甘情愿主动抱着他哭了呢
凌止有些期待那画面,心中默默盘算着。
凶手首先肯定排除他自己,一百个他都杀不了矜厌,况且他们在原著都没什么交集,见没见过都不一定。
他哥凌渊也可以排除,那小身板就算了还不如他呢,杀个鱼都不敢。
皇帝叔叔应该也不可能,他就算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本事,况且以他对矜厌的了解,他在皇帝面前必然不会放松,几乎没可能被偷袭杀掉。
想来想去,可能性最大的人只剩下两个。
太子凌世荣,和那位被苏沫美人救英雄的小商人。
凌世荣的几率先不谈,凌止主要怀疑的是那个商人,他隐约记得他家是靠当奴隶贩子发财的,类似楼太师祖上,银发鲛人对他们的吸引力肯定不小。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凌止已经改变了小商人和苏沫相遇的剧情,小商人最后还是有可能动手杀矜厌。
甚至他们或许知道银发鲛人的某些弱点,所以才能那么快狠准的下手。
凌止表情凝重起来,他不知道那商人长什么样,只知道名字。
敌暗我明,万一对方早就盯上了矜厌,若是突然来袭击他拦都拦不住,等回到王府得提前派人调查一下才行。
不知不觉他们走进了村子。
现在差不多是午饭时间,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两只黄毛小狗懒洋洋的趴在路边晒太阳,见到生人路过也不害怕,气氛祥和安静。
然而等他们进入村长家大门,这份安静被打破了。
凌止现在的形象太有欺骗性了,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表情又很沉重,再加上被矜厌从山上背着回来,任谁看都是受伤了。
村长家里人满脸紧张,一窝蜂的涌过来问怎么了,同时村长心中无比后悔。
早知道派个有经验的村民跟着好了,山里那么复杂,两位公子初来乍到搞不好迷路一直转到现在,这下又受伤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村印象不好。
见他们鸡飞狗跳的就要去叫郎中,凌止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就是脚磕了一下,拿点药送来就行。”
两人回屋,矜厌稳稳地将他放在床边,村长很快就送来了一堆跌打药。
村长弟弟和儿子也总上山打猎,受伤对猎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屋里常备许多药材,倒是方便了凌止。
跟村长寒暄几句,等人走了,矜厌来到凌止面前蹲下,低头准备给他脱鞋。
凌止惊讶的挪开脚“我自己来就行。”
他说着就想从床上下来,矜厌的手却牢牢箍着他小腿,语气有些凶。
“别动。”
矜厌虽然平时脾气很好,但一强硬起来凌止也没办法。
他乖乖的伸脚给他,声音有些委屈“我没把你当侍卫,你不用做这些。”
矜厌动作顿了顿。
他声音缓和许多“我知道,只是你自己不方便揉。”
“也是。”
凌止的靴子脏了,袜子却干干净净,矜厌将他的脚放在膝盖上,褪去一截白袜,露出匀称秀美的脚踝。
他骨架偏细,肌肤细嫩又柔软,握在掌心时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羊脂白玉。
不过侧面的一道淤青破坏了这份美感。
矜厌拧眉,淤青里透着隐约的黑色,在白生生的脚踝上显得有些狰狞。
“疼吗”
“有点,但也还好吧,”凌止颇为自豪“这点疼不算什么,想当年嘶”
他话还没说完,矜厌就在淤青处按了一下。
凌止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等他质问,就听矜厌满意道“还行,没骨裂。”
“我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
矜厌拿来一个狗皮膏药贴在淤青的地方,把凌止的脚放在怀里,很有技巧的为他揉开淤青。
他低着头,光从侧面照在他脸颊,明暗交织柔和了冷冽的轮廓。
凌止歪头看着矜厌,心中有些感动。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为别人这样揉脚,即便是他亲哥也不行。
他很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子喜欢矜厌,即便同为男子他有时都招架不住,如果自己也是女子怕是早就沦陷了,成为暗恋大军的一员。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矜厌的发顶,矜厌似乎笑了下,也没阻拦。
两人这么一接触,不知再次积攒了多少复活时间。
渐渐地,膏药被揉化开变得热乎乎的,淤青也不疼了。
矜厌为他穿好袜子“先睡一觉吧。”
凌止点头,他也有点困了,脱去外衣躺下睡觉,看着矜厌离去的高大背影,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等矜厌从房间里出来时,门外的小星子眼神不对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一听说少爷受伤就忙不迭的赶来,正好看到矜厌背着自家少爷进屋的那一幕。
小星子从来没对矜厌放松警惕。
这家伙现在装的挺像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少爷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还把府上其他姑娘小伙也迷得不行。
可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矜厌时有多震撼,那样毫不掩饰恶意的眼神,就差把他们全都抽筋剥皮了,他当初吓得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他不信这么几天的功夫矜厌就能改邪归正,肯定是另有所图,尤其他最近总找机会跟少爷单独在一起,实在是不太正常。
他想到昨晚的事。
那个什么游戏他没参加,也没去观看,其他人跟他说的那些事他之前压根就不信。
黑灯瞎火的他们怎么就知道亲了而且昨晚住一屋就更没什么了,那石屋他从外面看到了,那么大,里面少说也能放下三四张床,住一晚压根就没什么。。
然而现在他拿不准了,这几日的种种事情少爷身在局中可能意识不到,但他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能感觉出来他对矜厌很特殊,特殊到有些不正常。
如果他们说的游戏都是真的,小星子忍不住看向矜厌的背影,几乎有些不敢想。
他头疼得厉害,等回去之后得赶快告诉王爷才行。
希望王爷没被那家伙迷惑住。
长歌城内。
距离将军府轰轰烈烈的把人接来,已经有四日了。
城里的流言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可城东百姓仍旧记得那天有多震撼,一辆辆高头大马拉着聘礼,足足排满了一条街。
苏沫之名响彻城东。
本以为他来了城西也很快弄出点大事,然而几日过去,将军府古怪的很。
先是订亲的主人公晋小少爷在第三日匆匆离府,连那帮好友都没来得及给他践行,等人走了所有人才知道。
据说那天早上不少人听到了将军府混乱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哀嚎。
而第四日更夸张,府内哭声不断活似闹鬼,下午突然宣布暂时闭不见客,让那些打着做客实则想看苏沫的公子哥们跑了个空。
据说隔壁太师府的楼寿公子也在探望的人当中,没见到人似乎脸色很臭。
不少人心中都在嘀咕,将军府这是要金屋藏娇啊苏沫得有多美啊都不敢让外人见,又或者这美人太能作妖了
真是怪事。
这些疑惑藏在大家心里,同时凌大少爷那边也没动静了,好像领着那大美人出去玩了,很是悠哉,完全没受到城里言论的影响。
很多人感慨还是他会享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搞不好是跟那大美人动真感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止浑身酸疼的醒来。
真是缺乏锻炼了,居然连爬个山都累成这样,还好最后是矜厌把他背回来的,否则这会儿应该更难受。
他缓慢地坐起身,视野里无比昏暗,一丁点月光透过窗棂勉强照进来,让屋里透着几分苍白。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凌止勉强穿上鞋和外衣,摸索着往外走。
嘎吱一声,他推开屋门,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村子里不复昨晚的热闹,此刻青石巷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耳边安静极了,路口挂着一盏红灯笼,摇摇晃晃的有些渗人。
凌止纳闷,睡之前还热热闹闹的,一觉醒来怎么这么冷清。
矜厌去哪了
奇怪的看来看去,村长给他们俩安排了同一个屋子,用屏风隔开两张床,刚才在屋里没看到他。
大晚上的能去哪看起来这也不是饭点。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少爷你醒啦”
凌止回头,看到小星子从厕所方向出来,心中松口气,总算见到个活人了。
“你知道矜厌去哪了吗”
小星子见他第一句就提起矜厌,忍不住脸色发苦“少爷你怎么就知道问他啊唉其实我也不知道,下午他从房间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顿了顿,他没忍住道“该不是趁机逃了吧,这边连绵的大山可太适合躲着了。”
“别胡说,”凌止下意识反驳,然而被小星子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会真走了吧。
他突然有点慌,赶快回到房间点起了油灯,仔细翻找一番,看看矜厌行李还在不在。
暗黄的灯光照耀下,他看到自己枕边放着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条。
凌止把纸条展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矜厌说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三天后会直接回王府,让凌止不用等他。
凌止懵了,攥着纸条反反复复的看。
好半晌他哦了一声。
“他还挺忙。”
他把纸条仔细收好,去收拾东西洗澡,给自己脚腕换药。
一切如常,好像旁边有没有矜厌都没什么分别。
忙活半天他终于躺到床上,一个人享受着村长家的大床,虽然不及王府的柔软,却胜在厚重宽敞。
舒服的在上面打着滚,他使劲伸展四肢,浑身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
玩了好一会,凌止停下准备好好睡一觉,正要去熄灭油灯,却正好看到对面空荡荡的床铺。
心脏陡然跟着空了一块。
他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盯着那张床看了好一会,才关灯睡觉。
屋里再次暗下来,偌大的床上只有他自己,耳边也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凌止自己身上凉,被窝也怎么都捂不热。
熟悉了将近二十年的睡眠环境变得陌生起来。
凌止叹了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好像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早就习惯矜厌在他身边,似乎比家人还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