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修士真没想到, 他自信满满地翻车了。
他垂着眼,把玩手中半个戒指,然后一点点调整表情。即便不愿意承认, 他也明白过来, 他玩脱了。
他想磕糖, 把牙给嗑了。
再抬头, 杏眼修士已经换上阳光明媚,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扬高的声调,听起来像揽客。
“哎呀两位留步, 留步呀”
杏眼修士追出去。
谢星与捏着半个戒指, 举高仔细打量。戒圈从中间断裂,质感有些沉, 黯色。
郁将雪花千万灵石买回来的。
临走时, 杏眼修士热情似火地挽留他们,说今后便是朋友, 此等良辰美景何不痛饮一杯,被郁将雪冷漠地拒绝。
杏眼修士不恼,只是谢星与感觉, 他最后的笑意味深长。
“伸手。”谢星与说。
指骨匀称的手在谢星与眼面摊开, 谢星与把残缺的戒指放到郁将雪掌心。放好后, 他便陷入思索当中。
他相信郁将雪不会看错,也相信主角的运气。只是这是半个, 另外半个在哪儿原著中有没有出现过谢星与眉头越拧越紧。
原著中哪儿出现戒指
他把剧情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原著中天品、极品的法器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是戒指的样子。
“两位仙君请。”
这一声打断谢星与的思考,他抬头,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一处院大楼高的建筑前。周围商铺林立, 有大有小,唯独这个铺子,占地最广,也最为气派。牌匾之上,上书两个金钩铁画的大字鲁记。
鲁记
谢星与想起来,鲁记是几大仙门之一,代代都是锻造法器的能工巧匠。
鲁记管事引着他们进去,将他们奉为座上宾。不一会,一位身材格外结实的男人快步走来,楼梯都仿佛要被他踩塌。他只着简单的布衣,挽起袖子,一眼能看出肌肉的爆发力。
男人急不可耐,还未到便高声道“让我开太虚秘境修复仙器,真是好大的口气。别是被骗了,来本座这寻开心”
开启太虚秘境,是因为仙器天地为炉,只有秘境这样自成天地的地方才能炼制。但也不是随便的秘境就可以,有一套判断标准,最重要的一点是,秘境里时间与外界不同,才能锻造修补仙器。
说到后面,语气古怪,阴阳怪气的。
只是他的阴阳怪气,在撩开帘子,看到冷若冰霜的白衣剑修时,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吞咽口水,怎么说呢。他天生火灵根,脾气暴躁,再加上还是家族百年不遇的天才,自小豪横惯了。但是在眼前这位跟前他也豪横不起来。
谢星与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布衣男人,变脸如翻书,英俊的面容居然有点谄媚。
“剑尊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所谓剑尊,和锻造宗师的意思相近,即是在某个领域达到极高的境界。而主角郁将雪,是名震仙洲,剑宗最年轻的剑尊。
还未等郁将雪说什么,布衣男人一愣,紧接着狂喜,“仙器,原来真的是仙器吗我可以修补这辈子第一件仙器了”
他看着郁将雪的目光,简直如狼一般,谢星与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扑上来。然而郁将雪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布衣男人立刻把尾巴收起来,乖巧“卧下”。
“卧”是谢星与的感觉,不是布衣男人真的“卧下”。
“是仙器。”郁将雪回答布衣男人的话,摊开手。
应当是为了让布衣男人看清楚,两截断开的戒指浮在半空。布衣男人目光死死盯着,直到郁将雪收起来。
他眼神放光,道“开我立刻开太虚秘境”
等布衣男人小心捧着戒指走了,谢星与才凑过去问郁将雪,“咱们不是只买了半个,怎么你还有另外半个”
当他看到郁将雪手上,两个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同样漆黑、断掉的半个戒指,内心极为震惊。
少年桃花眼中满是渴望,剑修虽听他的话看向他,却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开口。少年不满,去抓剑修的手指,拢住后轻轻夹紧,意在催促。
原本离去的布衣男人,突然大步进来,道“剑尊啊,我想了想,我第一次修仙器,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能麻烦您给我护个法吗。”
当剑修冰冷的目光看向他,布衣男人用毕生功力,才哭唧唧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少年回头,漂亮的眉眼看到他,转而对剑修道“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布衣男人险些噗通给少年跪了,他想掐死刚才说话的自己。
他出现的为什么如此恰到好处,打断郁将雪和少年相处。刚才他们的氛围,应当是有些暧昧的,可他这么不管不顾闯进来,于是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给破坏掉了
“其实”布衣男人满地找补,“我觉得我可以独自修补。”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心虚,他怀疑他一会能直接把炉子炸了。
最后郁将雪当然去了。
谢星与一个人无聊,让人拿了纸笔来,他画好方格,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谢星与画的出神,一时忘记时间,等回过神,侍从将暮食端上来摆好,是谢星与喜欢的。他没问,那侍从主动道,都是剑尊吩咐的。
也是在此时,一人跨进来,声音愉悦又惊喜,“好香,我来啦麻烦添一副”
话未说完,侍从的刀尖抵在来人喉咙上,他只要敢再往前一步,刀立刻砍断他的脖子。
谢星与抬头,杏眼澄澈的修士笑容明显僵硬,他安抚道“别,别冲动啊这位兄弟。”
侍从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如同没有情绪一般,生硬冰冷道“出去。”
杏眼修士赶紧看向谢星与,喊道“那个你快给这个化神期傀儡人说,我们可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对吧。”
杏眼修士从出现便透着古怪,此时突然出现,当然也十分怪意。还有在金风玉露桥上,他给谢星与的感觉,让谢星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略作思考后,谢星与道“回答几个问题,答完让你进来。”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试探,看杏眼修士接不接。
杏眼修士一愣,看着谢星与越发喜欢,他干脆应下来,“好。”
“你是谁”
只是没想到,谢星与第一个问题,杏眼修士便沉默了,有些纠结,“说不出来,换一个吧。”
他看向谢星与的目光很坦然,仿佛这是唯一正解的答案,眼中还有点笑。
谢星与微顿,他有一个让他不怎么相信的猜测。
“贵姓”
“方逐安。”
“为什么来鲁记。”
“修一下半傀,顺道来见你。”
方逐安知无不言,除了第一个问题,其他都对答如流。谢星与给侍从示意,侍从便把方逐安放进来了。
方逐安自来熟,没一会与谢星与聊起来。吃完暮食,方逐安也没走。他陪谢星与下五子棋,下了几盘,正当谢星与思索下一步时,他道“成了。”
谢星与略微错愕,但想到方逐安这么说,也是情理之中。
窗外,异象横生,劫云遮掩星月。方逐安说的成了,是指戒指修好了。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另外半个戒指在郁将雪手中,他开的是全知视角。
鲁记的人在门外道,剑尊和家主请他去太虚楼。方逐安收回在天象上的视线,道“你去吧,这个送给你。”
方逐安塞给谢星与一个话本。
谢星与想直接收起来,方逐安却兴奋道“你打开看看。”
这人真奇怪啊
见他没有动作,方逐安求道“一眼,你就看一眼。”
谢星与翻开,随意一扫,当即呆住。
他的脸先边白,然后变红,紧接着捏着话本的手指也跟着红了。他啪地一下合上,想把书丢给方逐安。
但是全是他和郁将雪香艳画面的话本,丢给方逐安更奇怪了啊
方逐安看着他的表情,笑起来,差点笑到凳子底下去。
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
谢星与气恼,“有意思”
方逐安“很有意思。”
方逐安舔了下唇,想补充什么,尤其是看到少年被欺负的样子,他心里的念头忍不住滋长。化神威压突然砸下来,差点把方逐安砸吐血。
方逐安不高兴地看了侍从傀儡一眼,也是,那两位谁都不可能让他欺负谢星与,他过个眼瘾也就算了。
方逐安挥手,目送谢星与走了。
太虚秘境原本在太虚楼,此时天劫之下,太虚楼变成一片废墟,结界将这块与别处隔开。谢星与过去时,天劫劈的正欢,零星的天雷崩下来。侧边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把谢星与拉到伞下。
那些砸下来的碎雷,全都落在伞上。
他被拉过去,自然地被白衣剑修揽到身边,仿佛他们依偎在伞下。这个姿势,让谢星与完全落在郁将雪怀里。
原本谢星与很亲近郁将雪,毕竟在剑宗的时候被抱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早被抱熟了。此时他一靠近郁将雪,话本中的字闪过他眼前,让他直接把郁将雪推出去。
郁将雪猝不及防,竟然被谢星与推开了。
两人瞬间拉开距离。
做完动作,谢星与自己愣住,他根本不敢和郁将雪对视,转身往结界外跑。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将他翻过来按在结界上。
按他的青年打着伞,一手压制住他,清冷的凤眸看不出思绪,与他离的极近,垂眸问他“怎么了”
这三个字的寒意,顺着他压着谢星与手腕那的位置往上爬,谢星与狼狈低头,更不敢看郁将雪。
他白皙的皮肤泛红,完全暴露在青年视野之下。青年压着他的五指微微用力,再次问他“发生什么了”
郁将雪离他很近,他几乎被郁将雪拥在怀里,青年修长的身躯带给他极大的压迫感,这种冲击力让他腿软。
“我我”谢星与找着声音解释,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哀嚎。
男人凄惨的叫声回荡在结界中,“救救命啊我要被劈死了”
紧跟着又是一声“啊”,听起来凄厉异常。
谢星与一下找到理由,连忙道“你,你不是来给他护法吗,你看他快被劈死了,快去帮一下他。”
“死不了。”白衣青年冷冷道。
谢星与小声抗争,“万,万一呢”
他说完后,感觉沉默好久,压制他的青年离开,只是把伞留给他。
谢星与举着伞,长出一口气。
方逐安,方逐安,真是害死他了啊。
仙器自然有惊无险地出世,布衣男人姓鲁,叫鲁书明,他是鲁家这一任的家主。这天逢城所有人都知道,鲁记出了一件仙器,只是不管他们如何打探,都没有一点消息。有暗中动手的人,全都被鲁记清理掉了。
鲁书明捧着笑脸,毕恭毕敬把谢星与和郁将雪送上飞舟。一转身,笑容瞬间垮下。旁边鲁记的弟子们,面对家主的黑脸,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波及。
昨天晚上鲁书明虽然作为仙器的修补者,要挨雷劫,但他也没有封闭耳目,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怎么了,少年和郁将雪之间突然气氛不对
那个时候,鲁书明绝望的要哭了。
不喊吧,他快被劈死了。
喊吧,他估计自己也活不下来。
他咬牙硬扛着,实在没忍住,然后被白衣剑修拎着衣裳丢在身后,由白衣剑修对抗天劫。
他一边在天劫中领悟,一边想,毁灭吧,他累了。是以天劫结束,鲁书明麻溜滚去找长老们商议,这次开启太虚秘境,修补仙器,只收个本钱。
另外法宝拍卖大会幕后,本就是锻造世家,鲁家。作为家主,鲁书明有拍卖大会贵客的名单,他知道郁将雪要去。因此他打包好一堆法器和符篆塞上飞舟,硬说是补仙器的赠品。
这些法宝符篆,全都在一个储物腰坠当中。此时这个腰坠,放在郁将雪身前的桌案上。
谢星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昨天晚上后,谢星与和郁将雪只说过寥寥几句话,还都是那种特别必要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从上飞舟,他一直躲在房间当中,也不吃饭,靠储物戒指的灵果还有点心填饱肚子。直到一只纸鹤飞过来,给他传信,让他过来拿法宝和符篆。
拿,谢星与肯定要拿,于是他过来了。
可是他看到盘膝坐在窗边的青年,瞬间停下脚步。他当即转身欲走,房间的门轰然在谢星与身后关闭。
“过来。”白衣青年冷冷道。
谢星与脸白了又白,还是走过去,在距离青年三步远的位置停下,唤道“仙君。”
少年声音很轻,有些求饶的意味。
郁将雪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们之间的那天晚上的事情并不存在,只道“戴上。”
谢星与犹豫后,走过去,跪坐在青年身边。他拿起腰坠,在腰上比划,调整长度。正当他低头研究时,青年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到怀里。
谢星与手一抖,腰坠掉在地上,玉珠发出闷响。
他几乎是发着抖伏在青年怀里,双手按在青年身上,害怕地低头,手指的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青年没有因为他害怕就放过他,而是让他换个舒服的姿势,可以依靠在他怀里,才低头问他“那日你见了方逐安,他给了你一个话本,我可以看吗”
郁将雪虽然是询问,语气却并不容许谢星与拒绝。
“不,不行。”
谢星与打着磕巴,才说完一句话。
郁将雪沉默,这么抱着他。谢星与慢慢熟悉清冷的怀抱后,颤抖的幅度没有那么大了,他缓缓控制呼吸的速度,让他不至于在郁将雪怀里小声抽气。
等他没那么怕了,郁将雪却勾着他的腰,将他又带近一些,他近距离嗅着青年凛冽的气息,险些不会呼吸。
“我不看了。“郁将雪轻声道。
声音在谢星与耳边微震,谢星与猛地松口气。
他听到青年近乎哄他的声音,问他“戴个戒指好不好”
青年声音清越,哄人时,温柔似水。
谢星与几欲说话,每次那个“不”字在涌上来时,都被他赶快咽回去。他怕他把不字说出来,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他花了好久,才挤出一个好字,哆嗦着伸出手。
少年手指纤细漂亮,也很白。郁将雪垂眸,将一个黯色的戒指戴在少年右手中指上。他刚戴好,少年五指收拢,蜷成拳头,藏到雪白的衣袖里。
不过他蜷起指头的样子,郁将雪看到了,他淡淡收回视线。
郁将雪忽然问“心悦我吗”
谢星与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收紧,纤细五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陷在雪白的布料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实在肝不出来一万字,今天四千九,四舍五入五千,也是肥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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