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餐玉共求仙
入夜时分,国子学外。
“你和那个姓江的设局诈我”待白玉堂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时,他的藏珠之地已然暴露了大半。
白玉堂停在国子学外的小山亭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展昭,似又有要动手之意。
其实当时和他们立下赌约之后没多久,白玉堂就感觉江临当初的那套说辞有哪里不对。
自己平时可没少行侠仗义,不过是来开封府逗了个“御猫”,怎么就跟爱不爱国扯上关系了呢
但白玉堂还不知道这是现代社会非常普遍的“道德绑架”,他只觉得自己无端憋了顿气,心情十分不爽。
是以白玉堂一整天都或远或近地跟着江临,想要找出错处整整对方,却不想又被对方给反制了。
“也不算诈,我早知道你将月华明珠藏在了国子学里,就是再专门确认一下。”江临不似他二人般会飞檐走壁,驾着头小毛驴一脸笑意地跟了过来。
展昭也点头肯定,白玉堂仍咬牙道“我不信”
江临知道他心中不服,便与他分析道“五爷你看啊。你留给我们的线索不多,只有那首十分有趣的打油诗。而诗中唯一具有指向性的句子,便是五爷看书少不了。”
“月华明珠形如圆月,可以夜明,能让人联想到的东西或是地方有很多,但你偏偏将其与书联系起来。这让江某不得不怀疑,你将明珠藏在了与书籍有关的地方。”
但是城中书坊、学院、藏书馆已逾百家,若是一个一个排查起来,不知需要多少个七天,江临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江临注意到暗中观察的白玉堂后,便直接说展昭已经找到明珠了。白玉堂生性多疑,就算不去亲自确认一番,也有可能让他探知出一个大概的方位。
如今白玉堂既然来了国子学,那么月华明珠很有可能是被他放在最适宜读书的藏书楼里了。
当初白玉堂自己就是靠着这一招“投石问路”,在七五原著中偷走了包拯的三宝。江临还以为对方会给展昭使些绊子、绕一绕路,却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连他想好的后招都用不上了。
江临知道自己得顺着白玉堂的脾气聊,便让步道“开封府内,配得上五爷用月华明珠来看书的地方可不多,国子学的藏书楼,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江临的姿态过于坦然,白玉堂也没法证明他是不是在顺着答案倒推过程,只能气道“就当五爷让你们一次。但就算告诉你们那明珠就在藏书楼里,你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它。”
江临不嫌事儿大道“那要是我们找到了呢”
“要是你们找得到,五爷我任你们差遣”白玉堂突然觉得不对,横了眼一脸笑容的江临,说,“但只有你们两人能进去找,不能让旁人帮忙你们敢不敢陪我玩儿”
江临当然“不敢”。
这会儿国子学的门都锁了,自己明天带着大理寺的行吏们来搜一圈不好吗干嘛要陪他玩儿猫鼠游戏呢
要不说白玉堂是妥妥的侠客思维,任起性子来洒脱又直接。
江临这种爱绕弯子的老狐狸才不爱咬直钩呢。
但白玉堂却半点余地不留地说“要找,那就现在来找。不找,五爷我去便将明珠拿走了。”说罢,他便向国子学内跃去。
江临也没辙了。他又不是真小人,总不能去报官叫捕快们来把白玉堂给围起来吧。
“唉,展大哥,真是辛苦你了。小弟无能,武功没了,不能和你一起进去了,你”江临伸手拍了拍展昭的后背,却被对方用肩膀架住。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你这是干啥哎哎哎等一下”
展昭道“我带你。”
下一秒,江临的脚下就腾空了。
江临“”
他被展昭带着,嗖嗖嗖地翻过了三个墙头,避开了两队侍卫,追着白玉堂向藏书楼上跳去。
江临拼了老命才捂住了嘴,没有大叫出声他连过山车都没坐过啊
国子学,宋朝的最高学府,集萃了当世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最顶尖的教师团队,只收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子弟,是个妥妥的“贵族学校”。
到了晚上,除了少部分侍卫来来回回地巡视,大部分的学生和先生都回了家,只除了家道落魄的郑贺。
郑贺的父亲曾是个七品官,让郑贺勉强摸上了国子学的门槛。但他却是个各方面都平庸的透明人,没能混出什么名堂。
父亲去世后,郑贺无家可归,先生看他年纪小又可怜,给他分了个看管藏书楼的差事,让他可以借住在国子学里。
郑贺并不觉得辛苦。左右藏书楼安全得很,外面有侍卫巡逻,他只想在国子学安安分分地混到肄业,领一个小官。
天窗坏了锁不上,他像往常一样检查了窗户上的锁,在拴好的大门旁支了张小榻,熄了大部分的烛火,打算去拿一本左氏春秋当枕头。
“啪嗒。”
郑贺一悚,猛地回头。
藏书楼里只有中部的明堂灯火通明,书架周围光影昏黑,郑贺什么人也没看见。
悬着的心还未完全放下,便有一道身影刷地一下从他的余光中略过。郑贺头皮一炸,连忙向后缩着想要躲起来,却被一张温暖的大手抵住了后背。
郑贺僵硬地一寸寸转过了头,逆行的光线由下至上地照亮了一张惨白的脸
郑贺的喉间刚哽出半声似呜咽的“鬼啊”,便被白玉堂随手一劈,双眼翻动着昏死了过去。
“造孽啊。”江临嘀咕着,十分心疼这位小书生。
脸白可不能怪他啊。他刚被展昭从房梁上提溜下来,腿肚子都还是软的呢。
白玉堂嘲笑道“知道是你摔了脑子,忘了轻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高呢。”
“怎么会呢。”江临微笑着说完,便打量起了藏书楼的构造。
国子学的藏书楼只有三层,但顶修得很高,内部空间极大。外围部分是书架、隔间和之字型的楼梯,中间是空阔的明堂,高处挂满了灯烛,照得满室通明。
江临正打量着楼中的烛火,忽听见大门被咚咚地敲了两声。
来人似是巡逻的侍卫,问道“喂,刚才是什么动静”
江临立刻道“啊,小生刚才看到了一只奇丑无比的大耗子,被吓了一跳,惊扰侍卫大哥了。”
他话音未落,白玉堂便踹了江临一脚。江临腿一软,撞翻了门口放着的一个花瓶,展昭失了手,没接住。
花瓶摔碎的响动顿时让门外的侍卫又起了疑心。他道“又怎么了开门开门”
见侍卫非要进来,白玉堂眼珠一转,便和展昭都轻轻地一点地,三步跃上了房梁。已经说过话的江临不好再藏,便把郑贺塞进狭窄的床榻底下,自己解了头发,脱了外衫,去给侍卫开了门。
侍卫仔细地扫视着室内。江临用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庞,拿了笤帚一边收拾一边赔罪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会收拾好的,真是麻烦您了。”
那侍卫在明堂周围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警告道“小心着些,当心将你这差事给撸了。”
江临连忙点头称是,想要将人请出去,却听见房梁上传来了滋啦的摩擦声。
侍卫道“什么声音”
江临连忙补救道“猫吧,来逮耗子,磨磨爪子。白日找人来驱一驱。”
在房梁上挤成一团的白玉堂和展昭停下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白玉堂一脸挑衅,展昭满心为难。
“喵。”展昭的耳根开始发热。
江临刚要松口气,房梁上的白玉堂却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他用口型唤了声“猫儿”,还腾出一只手想去捏展昭的脸。被展昭反手掐住了手腕,白玉堂发出一声轻嘶。
侍卫质疑道“这也是猫叫”
“是刚才那只丑耗子吧,被猫叼了,垂死挣扎呢。”楼中静默了一瞬,江临补充道,“看,被吃掉了,都不吭声。”
白玉堂“”
要不是被展昭困着,白玉堂恨不得冲下去揍江临一顿,但见那侍卫有想要上楼查看的意思,他只得用眼神示意展昭从天窗出去,我们打过。
展昭不想被侍卫发现,只能随他先从天窗离去。
见搜寻无果的侍卫重新下了楼,江临连忙打了个哈欠,说“真是辛苦侍卫大哥了,您快些回去巡逻吧,这里安全得很。”
正说着,一道突兀的“阿嚏”声混着江临的说话声响起,令在场之人俱是一怔。
反应过来那是在床底下的郑贺发出的声音,江临连忙揉着鼻子想要掩饰,但侍卫已然注意到了问题,走到床边弯腰去看却先被江临脚上的鞋子截住了视线。
那双鞋子上带着入夜后的湿润与房顶处的青泥。侍卫抬目看向江临。
江临正要找借口,却发现那侍卫的模样很不寻常。泛着幽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头盔边缘覆盖的皮肤坑坑洼洼,明显覆盖了一张人皮面具。
那“侍卫”咧出了一口白牙,狰狞道“又是你。”
寒芒一闪,江临的手臂处传来一阵冰凉。他本能地用外臂格挡住了“侍卫”刺来的尖刀,鲜血瞬间流至手肘。对方一击不成,立即单手掐住了江临的脖颈。
胸中氧气不足,然而血液的快速流失令江临的挣扎变得微弱,他的耳边充斥着窒息带来的阵阵嗡鸣。
江临松开抵抗的手,指着“侍卫”身后道“有人”
“我已封上了天窗,没有人会来救你,哼”话音未落,江临用尽最后的力气点中那人颈后的软麻穴,“侍卫”瞬间失了力气,倾倒在地。
周遭的世界天旋地转轰隆作响,远处似有人声传来,江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