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晔的腿好了。
能站能走, 还能抱着邹灵雨在屋里走一圈也不带累。
除此之外,凌晔还弯身为她净面,抱邹灵雨到梳妆台前坐下, 为她梳发。
邹灵雨醒来后,脑子就一直转不过弯来,只能呆呆透由妆台的镜子, 在看身后的凌晔。
凌晔梳起自己的头发总是随意粗暴, 邹灵雨本有些担心。
但对待邹灵雨时,凌晔使出的力气俨然是不同的。
邹灵雨觉得, 凌晔大概是把他仅剩的耐心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一点也没扯痛了她。
凌晔执起邹灵雨那头细软的发丝,邹灵雨的发质乌亮柔软,且极其柔顺。
将睡翘的地方梳顺以后, 就能开始给邹灵雨挽发。
只可惜凌晔梳发还成,要梳女子发髻, 他抓着邹灵雨的发比划了半晌,仍是摸不着门道。
从镜里瞧见凌晔皱起眉头, 邹灵雨偷笑。
她说“我自个儿来吧。”
凌晔也不坚持,将手握的发尽数交到邹灵雨手中。
乌发被握得有段时候, 邹灵雨接过时, 还能从自己发上感觉到凌晔的残留的余温。
她三两下就挽了个髻, 取了一根玉簪插着。
凌晔后退一步,仔仔细细看邹灵雨的手法。
那认真的姿态, 让邹灵雨觉得凌晔下回许是还想再尝试给她梳髻。
邹灵雨不禁笑问“你今日是怎么了”
这样殷勤, 让她好不习惯啊。
且更让邹灵雨不习惯的是,凌晔是站着的。
平日里他总是坐着,视线有时同邹灵雨同高, 有时邹灵雨还能俯视他。
但凌晔一但站起,俯视着她的就成了他。
邹灵雨其实不算娇小,但与身型高大的凌晔站在一块儿,看着还是挺小鸟依人的。
更别提他们现在一个站一个坐,那差异就更明显。
凌晔漫不经心在她首饰盒里挑着,问她“什么怎么了平日你照顾我,如今我腿好了,换我来服侍你,怎么不习惯”
邹灵雨笑得都弯起了眼,嘴上却说着,“是有些不习惯。”
凌晔听了也不在意,他似挑好了耳坠,捏着邹灵雨耳垂,像要帮她戴上。
他说“不习惯也得习惯。往后这机会多得是,多得你烦。”
邹灵雨可以感觉到耳坠的针穿过自己耳洞,只样式被凌晔的掌遮住,她从这角度完全没法从镜中瞧见凌晔究竟选了个什么样的。
左右耳都已戴上,凌晔还稍微退了退,去看邹灵雨戴起来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嗯,不错。”
邹灵雨这时才得以照镜子看看凌晔挑的究竟是哪对耳坠。
五瓣花型的玉质耳坠,花瓣上坠有细碎的点点米珠点缀,精巧雅致,可邹灵雨却看得陌生。
“这不是我的耳坠吧”
邹灵雨自己有哪些饰品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更别提还是放在梳妆盒里的,必是自己常戴和喜欢的样式。
这款她虽也瞧了喜欢得紧,但绝不是从她盒中取出的。
凌晔弯下身,手指还轻轻弹了下那一摇一摆的饰品,对邹灵雨说“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生辰礼。”
邹灵雨这才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记得啊”
不光记得,还送了她这对耳坠。
邹灵雨笑容泛着喜意,很真诚地说“谢谢,我很喜欢,耳坠很好看。”
她鲜少将一件物品夸得这样直白过。
但这饰品真的完全合她心意,邹灵雨忍不住又对镜多照了几次赏看,越看越欢喜。
凌晔很得意地说道“我做的,当然好看,喜欢就日日戴着。”
这可真让邹灵雨惊讶了。
“夫君竟还会做首饰的啊”
凌晔拉了一旁的凳子坐了,面对邹灵雨坐着,去看她模样。
他点头,很是嫌弃地道“没办法,画了图纸,工匠做出来的我不满意,干脆自己亲自动手。”
邹灵雨想着他日日都在温泉庄子里,哪来的时间啊
倏地想到他这几日晨间都不在,邹灵雨问他“原来你早上起来是为了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你去练的走路呢。”
凌晔这人虽看着随心恣意,但练站练走,邹灵雨印象中似乎从未见过他在自己面前试过。
想想他的脾性也不奇怪,莫名的自尊和骄傲,在这种时候反倒不肯让人瞧见。
邹灵雨都不知凌晔为再次站起来究竟花了多少工夫,想到自己没能为他搭把手,心里还是有些许失落。
他一个人,不知道咬牙试了几次,将最狼狈的模样掩在最深处,只想让人见了他还是那潇洒嚣张的小公爷。
凌晔答得轻松“这都是小事,没什么。”
邹灵雨却又对他谢了一次。
这下可惹得凌晔皱起眉头,“够了啊,再谢下去就显生分了。”
凌晔让人端来早膳,今日的早膳与以往不同,邹灵雨坐到桌前,瞧见凌晔放到她面前的一碗长寿面,也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邹灵雨觉得眼眶有些湿。
“生辰就是得吃面,我问过你那俩丫鬟,口味应是差不到哪里去,尝尝。”
他将箸塞进邹灵雨手中。
邹灵雨惊讶问他“这面也是夫君煮的”
凌晔这回却摇了摇头,还以复杂的眼神瞧着邹灵雨,邹灵雨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啊
凌晔忽地叹了口气,他说“本来是想试试洗手作羹汤,谁料一早起来就被逮了个正着,这面自然不是我所煮。”
邹灵雨想到自己勉强早起,堵是堵到凌晔了,只他却一副像在惋惜什么的似的,邹灵雨当时还没能了解为何。
眼下听了凌晔这番话,她才总算弄懂一切。
原来当时他是想去为她煮面的啊
邹灵雨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了,她说“夫君做得够多啦,再不然,明年也还是有机会的嘛。”
凌晔也觉得邹灵雨说得有道理。
他点头赞同,“是,往后每年都有机会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吃面,汤面是热的,邹灵雨尝了却觉一整个都暖到了心里。
吃完后,邹灵雨问凌晔“夫君的腿可是尚不能走太久到院里走走消食,可还行”
凌晔一听,伸手拉了邹灵雨的手,缓缓起身。
“行,当然行,走吧。”
邹灵雨目光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两人牵手并非头一遭,只都是关起门来才会牵起,甚至交扣。
而凌晔这举动,好似是连在院中消食散步,都要牵了她的手一道那般。
院中可还是有下人走动的呢。
可邹灵雨的犹疑也只有片刻,仍是没松手,任凭凌晔牵着,两人一同走出房内。
对于凌晔能站了,不习惯的不只邹灵雨一人而已。
院中洒扫的下人本只是照常垂首行礼,让至一旁。
他们低下头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一时忘了礼节,抬眼又确认了下,被惊得呆愣在原地,话都说不出口。
凌晔毫不介意,昂首大步走过,邹灵雨则在一旁偷偷笑着,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凌晔也发现到自己走得太快,邹灵雨都落在自己身后,顿了下,放慢步子,去配合邹灵雨的步伐。
这可不是旁人推着轮椅,邹灵雨走在他身侧的时候了。
是两人一起并肩走着。
凌晔侧眸看了眼。
邹灵雨终于能跟得上来,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手交握在一起,被垂下的袖子遮挡。
邹灵雨身量还不到他肩膀,凌晔这角度仅能看见她发顶。
意识到这点,他撇了撇嘴。
这还不如坐轮椅的时候好些呢。
不过坐轮椅的时候就不好牵手了,凌晔很快释怀。
他收紧手上的力度,能将邹灵雨的手握得更紧,却也不会弄疼她的力道。
两人走着走着,只见袁叔身后跟了一风尘仆仆的少年,往他们这处而来,凌晔脸上温和闲适的笑意,顷刻凝住。
他停住脚步,邹灵雨也循着他视线方向望去,不由疑惑。
袁叔怎会直接带了人进来
就算真有访客,也该是请到花厅稍待才是,何况还是没递过拜帖前来的客人
她尚疑惑着,人却已走至他们面前。
凌晔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问的是袁叔身旁那人。
少年年纪不大,瞧着与邹灵雨岁数相仿,听凌晔这话,两人还是熟人。
来者对他俩抱拳行礼,举止中带了点将士的利落刚劲。
他说“弟凌旭,见过大哥大嫂。”
邹灵雨闻言,愣住,再次仔细瞧了这长得端正严肃的少年。
也不知是不是在军营里待久了,邹灵雨记得闵国公府的那位二少爷与她同年,可神态举止却比凌晔这个当兄长的,都要来得稳重正经。
怎从西北回来了,还半封家信都未提前说的
邹灵雨自己不知情也就算了,瞧凌晔也是见了人才知二公子回京。
且他也不知奔波了多久,衣袍还沾有泥沙。
凌晔上下扫了他一眼,摆手,“先去洗漱更衣,有什么事等你歇过了再说,不差这一时。”
听言,凌旭也配合得很,回了声“是。”
凌晔牵了邹灵雨就要从他身旁走过,末了又补了一句。
“哦,饿了的话厨房还有面,你也去吃一碗,今日你生辰不是”
听了这话,凌许那冷硬的面容才柔了下来,抿了抿唇,低声又应了句“是。”
看着就像没想到凌晔也会记着他生辰似的。
邹灵雨本来还觉得这对兄弟互动尴尬,凌晔冷淡,她在一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如今见凌晔还会多说这句,又觉得他们二人关系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要来得差。
走远后,她不禁说了句“原来二弟跟我是同天的生辰啊。”
这可真巧。
凌晔则是默默看了她一眼,邹灵雨本来还挺不解,仰首回望着他。
然后,想起一事。
──前朝公士之子,与她为同日所诞。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再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