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素来能睡懒觉,这一夜倒也没被那姑母影响,睡得格外香沉,只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忽听一声极为嘹亮的鸡鸣,叫她瞬间自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生了幻觉,正欲闷头再睡,又听见“喔喔喔”一嗓子,李秀色彻底恼了,自床上下来,披上衣服就朝外冲。
谁家还养鸡啊
推开门,便见东院墙头上正站着一只桀骜不驯的大公鸡,一声比一声高昂。
李秀色正与之大眼对小眼,忽听隔壁“吱呀”一声。
她扭过头去,见广陵王世子身影跨出了门,这厮今日换了一身青绿色绣叶纹的圆领袍,腰间别一浮雕螭纹白玉带扣,于清晨霜露间,如画出挑。
他似乎尤喜亮色,从不穿黑白,每日花红柳绿的换,李秀色虽常在心中感慨这人颇为骚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艳色他穿来丝毫不会落俗,反倒衬得容貌愈发张扬。
不过他眼下大约也是被吵了醒,脸色不大好看。稍稍朝墙上望去一眼,眉头一皱,忽而抬指一弹。
也不知他弹了个什么出去,那大公鸡扑棱一下翅膀,毛被击飞了两根,瞬间呛出血来,又从墙上栽落,砸至院中。
李秀色瞧着这血腥场面,瞧着那可怜的小鸡,再瞧着可恶的颜元今,惊道“你你你”
对方斜睨她一眼“我什么”
大早上杀生,还好意思横
李秀色正要继续说话,忽见顾隽匆匆从院外赶了进来“宅中并未养鸡,许是外头邻近谁家的飞了过来,我老远便听了见,昨昨兄、李姑娘,是不是惊扰你们了不用担心,我这便叫下人将它诶,鸡呢”
“死了。”颜元今这会儿神清气爽似的,兀自朝外走,与顾隽擦肩而过时,懒洋洋道“替顾公子中午加个餐,不必谢我。”
“”
广陵王世子说完话,身影便消失在了院外,顾隽倍感怜悯地瞧了墙边那鸡尸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李秀色则是彻底无语,正要上前,忽见右方那骚包门前地下有道白色影子,定睛一看,竟是昨日她拿来包裹耳钉的帕子,不过上头多了个脚印,似是被谁不小心踩过,那两个耳钉便滚落在旁边,染了灰尘,虽成双成对,却也显得有些凄凉。
顾隽也瞧见了,疑道“这是”
李秀色心中忍了气,上前将耳钉捡起来,宝贝地放在手里擦了擦,回头笑道“是我给自己买的饰品,”她放在自己耳边比划了一下“可好看”
顾隽稍稍一愣,而后微笑点了点头。
那被广陵王世子斩杀的鸡威力不小,两人出了南厢房,恰看见一前一后自北厢房方向出来的男女主。
顾隽冲行在前头的卫祁在致歉道“道长可也是被吵醒了”
卫祁在摇摇头“无碍。我平日里在观中起得比这还要早些,天不亮便要练阵修法,今日这时已是懒惰了些。”
另一边乔吟冲着顾隽稍稍点头招呼,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李秀色脸上,瞧了她耳朵一眼,神色稍稍一变,上前挽住其胳膊,小声道“妹妹不是说是替世子买的,怎戴在了自己耳上”
李秀色没答,只道“我戴着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的,只是”
“那就行啦。”李秀色笑摸了摸两耳,想起那讨人厌的骚包,随后才哼道“他没什么眼光,我还不如自己留着。”
几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出了东院,还未走几步,却迎面又撞上一人。
这人是个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偏矮,穿着一身利落的黄色短打劲装,扎了个高高马尾,额头绑了一个红色护额,腰间也缠着红带,他怀里抱着蹴鞠,瞧见顾隽,双眼便是一亮“堂兄”
顾隽见他装扮,稍稍一愣“阿夕,这么早,你要何处去”
“去和同窗们逃课踢蹴球,”少年笑容灿烂“得趁我大哥没注意先溜出去,可不能叫他逮着。”说着,冲顾隽吐了吐舌“堂兄记得帮我掩护下,我晚上回来给你捎些好吃的”
话音刚落,便要绕过大伙儿朝外奔去,绕道时却不小心撞到一边的李秀色身上,他忙着出门,当即抬头笑眯眯道“漂亮娘子,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李秀色头一回被人喊“漂亮娘子”,登时晕头转向,立马给这极为上道的小弟让了路。
“你”顾隽这才反应过来,刚转头唤出口一个字,却见他早已拐弯没了影子。
卫祁在见少年样貌与顾隽三分相像,不由奇道“方才那位是”
“乃顾某堂弟阿夕,性子天生顽皮了些,几位莫要见怪。”
李秀色率先客气道“自然自然。”
笑话,这弟弟小嘴吃了蜜饯似的,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见怪。
几人一路行至中院,先行去看望顾家的二姑母,那姑母醒来腰酸背痛,还尚在奇怪,眼下得知自己昨夜“中了邪”,当即一个白眼翻晕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大姑母则是大惊失色,腿软在桌边“怎么会出这种事”
卫祁在宽慰一番,随后道“顾娘子,宅中可有记载所有祖先的族谱,能否借小道一看”
大姑母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叫夕儿自祠堂中拿来。”
说话间,门外便踏进一个身影,语气温和道“母亲,阿夕不在,还是孩儿去拿罢。”
“不在他不是每日都与你一同去学塾是不是又逃课,偷偷溜出去玩了”大姑母脸色难看起来“这小兔崽子当真不叫人省心,明晓得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到处撒野。”
她说着,又道“你也是,一个做先生的,自己学生都顾不好,叫你管教他,你却总是惯着。”
男子轻轻替母亲拍背,柔声道“阿夕是调皮了些,不过近几日书背得还算不错,今早他溜出去我是知晓的,母亲放心,等晌午我便会将他带回学堂,绝不落下一点功课。这孩子天生好动,近日都已经憋坏了,叫他出去一趟,全当健体罢。”
大姑母哼道“我看这孩子从小到大这么不听话,都是被你这当哥哥的给宠坏了”
话语间虽是责怪,语气却丝毫不凶,想来面前这个乖巧听话的大儿子素来叫他省心,随意劝哄几句,她心中便也舒坦了下来。
李秀色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见他一身白衣,发丝如墨间配银羽束发冠,面容俊朗,竟生得与方才见过的那位顾夕极为相似,宛如一个模子出来的,不过他眼下有粒泪痣,少了分英气,多了丝阴柔之感,年纪也明显要大许多,气质更截然不同,一看便是仪表堂堂,温润如玉,难怪给狗取名叫“青青”,而方才那顾夕只能取出“猴毛儿”这种。
顾隽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兄。”
男子冲卫祁在等人行君子礼,歉道“顾朝昨夜忙于学生课业,直接在学塾住下,未能归家亲行待客之礼,还请见谅。”
李秀色听他名字,恍然心道,原来这对兄弟是以“一朝一夕”命名,一对如“孪生”的兄弟,养了一对真孪生的狗,倒是有趣。
卫祁在回礼道“顾兄教书呕心沥血,属实叫人钦佩。”
眼看顾朝微微颔首后便要去祠堂,卫祁在忙道“还是我们一同去罢。”
顾朝点了点头“请。”
顾家祠堂位于整片宅子的最后一间,屋内正中是一面墙,墙外放了许多烛火,与大大小小依次的牌位。
卫祁在等人并未进门,只远远冲着牌位行了鞠礼,便在外安静候着。
不多时,顾朝从墙后抱出了一个被红布包裹的木质箱盒,放置于院中石桌之上,道“这里头除了族谱,还有些琐碎之物。自老祖宗起流传了数百年下来,年代久远,有些东西或字迹都已看不清了,也有些根本不知是为何物,但都放于其中珍藏。道长请过目。”
卫祁在接过,翻看其中,祖籍上头自顾家何时搬迁于青山镇建宅开始,记载得极为具体,不仅有每位家主及后代的介绍,就连生平及死后埋于何处也有详细资料,虽纸张陈旧、墨汁风干,许多字迹已难以辨认,却也能大致了解其中意义。
箱中还有些碎镯子或长命锁之类的物什,上头刻了些小字,想来也是顾家祖先幼时曾戴过的,除此之外,便是寥寥几个单独的画轴。
卫祁在沉吟道“这上头道,凡是顾家过世,都埋于离此处数十里远的巫咸山祖墓,似乎无一例外。”
“是。”
他皱眉“可会有遗漏的人员”
顾朝摇头“应当不会。”
卫祁在心中奇怪,若没有祖先于这宅院中就地掩埋,又怎会有荫尸
他本想借祖籍查看有无蛛丝马迹,可眼下却一无所获,想来只有等今夜开棺,一切才有答案。卫祁在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将籍册放回其中,道“多谢。”
顾朝合上木箱,正要抱回祠堂,却不知怎的忽而绊了一脚,他手上一乱,那箱子险些要掉,一旁却有人轻松将之捞了过去。
他抬头一看,那人一身青绿锦袍,语气不屑道“你们顾家的人是不是都有些重心不足,不是摔了便是晕了,啧啧,我还以为就顾隽会这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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