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先是呆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这世子虽说语气不善,但听在她耳里却分明是天上掉了馅饼, 忙不迭挂上笑脸,点头“诶”了一声,殷勤地凑了上去。
颜元今见她这般模样, 只觉得好笑,活见鬼了, 还是头一回见人端茶送水这么开心。
他睨她一眼,慢条斯理接过茶水,只轻酌上一口,便道:“凉了。”
将杯盏随意丢了回去:“我要喝热的。”
李秀色好容易才接住, 洒了半手茶水, 只觉不过是少了几分热气, 分明还是温的, 火气方要冒上来, 又迅速忍压下去, 看在任务加一的份上, 她不跟这全天下事儿最多的计较。
“这就给您换杯新的。”她假笑着说完,忙又去拎了茶壶给他斟满。
这壶嘴中还冒着热气, 李秀色捧杯时都觉得烫手,心说这回不得烫死你。却见颜元今接过后从容地饮上了一口, 依旧面不改色, 轻描淡写地评价道:“还行。”
李秀色:?
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嘴巴看了一会, 还在思考这人舌头是什么做的,忽又想起什么,连忙去将蜜饯糕点也端了过来。
这盘中的点心模样精巧, 香气怡人,李秀色下意识吞了记口水,将之放至桌上,想想又觉得不对,捏起一块送上去:“世子,您累了一晚,也该饿了罢?”
她伸得太快,手都险些怼至他唇边,广陵王世子脑袋未动,只掀了掀眼皮子:“怎么,还想喂我?”
胆大包天。
李秀色心道你若是愿意也不是不行,但嘴上不敢这般直言,忙收回来一些,贴心道:“不是,我是要递给您。”
颜元今笑了:“本世子自己没手吗?”
“……”方才叫奉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秀色将那糕点在他跟前晃了晃道:“世子,您闻,空中都飘着这芙蓉绿豆糕的甜津香气,想来口感定是甜糯可口,您还是快些尝尝罢。”
她说话时鼻子还附和地使劲吸了一吸,为引诱这骚包吃上一口可谓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只可惜对面神色冷淡,似乎丝毫都不给面子。
正气馁时,忽听一阵“咕噜噜”声。
是从她肚中传来的。
这声响不小,她又离得极近,广陵王世子可谓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才忽而想起,不但他未进食,这丑丫头貌似也饿了快一天一夜了?不仅饿着,还失了不少的血。
他这才不由打量她一眼,见她上了药后这会气色明显红润许多,他先是想,这小身板倒是能撑。又想,怎么这厮和旁人不同,正常人发烧受伤不应神色暗淡无光,她双眼为何还这般得亮?眸如星子,炯炯有神地对上他目光,眨眼瞧他一会,而后瞳中忽而盛上些羞赧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世子,不然这个还是我先吃了罢。”
颜渊今:?
说完,没等他回应,糕点便迫不及待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紫瓜吃东西很不文雅,是一口塞进去的,平常小娘子都不会这么吃。平常的定是会小口小口咬着,细嚼慢咽,矜持淑女,虽然他没见过,但是猜也猜得到。
这么不文雅的小娘子,居然是钦天监监正家的女儿?
又忽而想起上次听谁提起,她似是李家的庶女,噫,该不会是从小没了娘,所以没饭吃罢?
颜元今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吃东西看了半晌,也不知为何脑中会乱七八糟想了甚多,最后又诡异地想,她吃得好香。
似乎……是挺好吃的?
不过。
广陵王世子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要拿给他的么?谁准许她先——
方有些不高兴地思及此,却忽见面前又伸上来一只小手,手中捧着一块粉青相间、嫩嫩软软的糕点,似乎还怕他觉得不干净,刻意没碰到自身伤口,李秀色笑眯眯递着,期待问道:“世子,吃吗?”
颜元今稍稍一怔,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忽觉鼻尖如她所说,竟真的飘进一股清甜的香气。
他半晌没作声,过了许久才有些不满地问道:“你是狗鼻子吗?”
“啊?”
这怎么还突然骂人呢!
李秀色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回话,却见广陵王世子抬手将那块糕点接了过去。
颜元今咬上一口,下意识挑了挑眉,心道,不怪这紫瓜,味道是还不错。
李秀色见状,另只手悄咪咪将桌上盘子朝后拉了拉,眼见广陵王世子大快朵颐吃完了,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好似食欲大增的模样,但还是连忙又趁热打铁递上第二块:“给。”
他这一回竟也未见刁难,只随意接过,还未下口,忽听有人惊呼一声:“寻着了!”
颜元今动作顿时一停,眉头扬起,随即将糕点丢回盘中,扭头道:“寻着了?”
李秀色虽可惜这一口没叫那骚包吃下去,但眼下还是更惊讶于月氏几人速度。只见一年轻男子将手中书册小心地递了上来,铺开在桌面丧,恭敬道:“世子,在这本上。”
书册的封面全然掉光,内里也七零八落,被细线艰难地缝补起来,四角有些发霉发黑,一看便年代久远。
颜元今低头看去,只见右页画了三张人像,唯有第二位的名字处被划了道长长的黑线。
——月阿柳。
名下配一张画像,画中仅有一张脸,许是保护尚可,墨迹倒也算清晰。
看上去大抵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虽年岁尚小,但五官容貌清秀立体,即便是放在现在,也称得上出众。而在其唇下,还有一粒显眼又独特的美人痣。
恰与荫尸点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李秀色也凑上前看,看了几眼,忽而不自觉“咦”了一声:“等下,我怎么觉得……”
她轻皱起眉头,奇怪道:“怎么觉得看上去有些熟悉?”
尤老在旁端详一番:“确实与二位给我看的画像上那僵尸有些神似。”
“不。我说的并非是它……”李秀色摇摇头:“我总觉得像我见过的谁,却有些想不起——”
言至此,脑海中却忽而蹦出一个人影,她当即一激灵,下意识道:“顾茵茵!”
尤老等人一怔:“那是何人?”
“顾茵茵?”颜元今也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问道:“谁?”
李秀色奇道:“顾公子的妹妹,世子这都不记得了?”
这厮不是和男二号顾隽关系甚好,怎的连人家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
“妹妹?”颜元今稍稍回想了一番,这才恍然。哦,是了,顾隽是有个妹妹,他倒也见过不少次,连夜从胤都赶回来除了是因对顾家祖宅那具无名棺材感兴趣,也顺道是为了给她送些暂时可救命的名药。
虽然他也没少听顾隽那厮提过顾家小女的名号,可他不记得这人名字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她吃惊个什么?他堂堂一个世子,为何要浪费时间去记旁人姓甚名谁?
广陵王世子看向出言不逊的李秀色,不打算与她计较,只问道:“你说这画像,像顾茵茵?”
“是。”李秀色愈发惊讶了,又问道:“您不会没见过罢?还是您不会连她长啥样都不记得了罢?”
“……”
颜元今继续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确定了自己诚然是不记得顾隽那妹妹模样。虽说他见过不少次,但每回也未曾认真瞧过脸,确实是没放在心上过。不过这也是应该的么?除了与各类案件有关的线索,他广陵王世子凭什么要记无关人员的样貌?
李秀色晓得这广陵王世子只怕是深刻地践行了“目中无人”的理念,别说是顾隽妹妹,只怕普天之下除了乔吟就没有能让他多看两眼的小娘子。她叹了口气后,只能指指书册中的陈旧画像,断定道:“这画中人年岁看样子只比顾茵茵小上一两岁,连美人痣都如出一辙,二者样貌,至少七分相似。”
又沉吟道:“当初荫尸开馆时我并未看得多仔细,加上荫尸面黑,虽可见容貌,但也不算太好辨认,所以我并未多想,可眼下再认真比对起这画像上荫尸样貌,才发现同顾茵茵,也有几分相似。”
尤老奇道:“小娘子口中的那顾茵茵是?”
“便是那青山顾家的小姐。”
尤老奇道:“顾家人,怎会同我月氏中人长得相像?况且差了上百年……”
李秀色摇了摇头,她对此也不大清楚,只继续看着书册上名字旁的记录,喃喃念出了声:“月氏阿柳,朔和十七年生人。上有双亲,为夜香工;下有一弟,唤作阿三。阿柳为朔和十七年生人,十四岁卖至商府为奴,一生无子嗣。四十六年其弟去寻,得知一年前意外身死,尸体未寻得,破例不予水葬。”
“死时二十有九,”她道:“确实与卫道长所判断一致。”
颜元今忽问道:“可有她胞弟的记载?”
“有的。”李秀色翻了一页,正见‘月阿三’一名被红线划掉,说其于朔和五十八年行水葬,享年三十有八,膝下育有一子,唤作月绣。”
月绣?
颜元今听完,捻了捻纸腹:“将月绣,及其后代的也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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