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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下雪
    辛氏父子在一旁却睁大了眼睛。

    若他们没听错, 方才这小郎君自称的是世子?两人瞧颜元今一眼,虽万般惊讶,却也没有出声。

    广陵王世子则是看着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的紫瓜, 哂笑一声, 继续回正题道:“难怪顾家上下都历经怪事,原是祖上乱来了这么一遭。”

    又道:“想来顾隽那妹妹便是因她竟生的与自己这真正的高曾祖母年轻时最为相像, 才以至于被这东西染上的怨念最深, 便也最为病重。”

    李秀色又将脖子朝前探了探, 不解道:“荫尸见自己后辈长得像自己,不该高兴么?为何还……”

    靠在床边的辛老爷子摇了摇头:“越是相似,便愈发会提醒她回想起昔日往事,叫她心有不甘,无尽愤恨……以至于, 走到如今这地步。”

    李秀色稍怔,忽想起乔吟曾说, 顾茵茵年初因顾家老太太去世后才回了祖宅一直住着, 顶着这张脸,每日与那地底的棺材“朝夕相处”, 怕是这般才渐沾上了重疾。

    “当年她虽同意将孩子赠出,但想来至死都带着怨恨与遗憾罢。”她喃喃道:“原来……这便是她的怨气所在啊”

    话音刚落, 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尖叫,似是谁在外受了惊吓。

    辛绍磊听出那声音, 急道:“是辛柔!”

    他眼下在床边搀着辛老爷子, 并不方便起身, 李秀色忙主动道:“我去看看。”

    说着,便绕过里卧,行至门边, 然而方拉开门,动作却忽滞在原地,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方才在屋内不觉得冷,开门时却觉一阵寒气逼人。

    天下细细密密下起什么,乍一看似雨,瞧仔细了,才发现是雪。

    他们在屋内的这一会儿功夫,外头竟已变了天,晨曦被云雪抹去,地上也不知何时铺了薄薄一层,远处院中晒着的染布早被人收进了屋,缫车上也没再运作,蒙上银白之色。

    这大抵是今年的第一场。

    李秀色呆呆看了半晌,才将目光朝右方移去,一黄衣小娘子跌坐在石阶旁,似崴了脚,正指着不远处一个东西大骂:“我好心摸你,你竟敢绊我!”

    李秀色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雪地中,正趴伏着一只黑猫,它毛发极长,正应激炸起,许是与辛柔相撞也被吓着,正警惕地环顾四周,察觉到李秀色目光,一双猫眼绿油油便朝她望了过来。

    她登时一机灵,下意识要跑,瞧见辛柔还摔在地上,便咬了咬牙,还是上前搀扶,一边戒备地望着那野猫,一边道:“你没事罢?”

    辛柔瞧见是她,一想起那世子将自己同这胎记女比较,心中顿时不快,将她手用力甩开道:“不要你管。”

    因动作太大,臂上猫毛飘至空中,恰飞至李秀色鼻尖,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瞬,便听不远处忽而“喵呜”一声,那黑猫朝这边窜了过来,李秀色避之不及,恰被它扑进怀中,她只觉腹部吃痛,朝后退贴在墙上,反应过来时,那猫早已跑了下去,一溜烟没了影儿。

    李秀色心仍在扑通直跳,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粘了不少猫毛,还清晰可见几处染了污泥与雪水的爪印。

    她面色有些难看,呼吸稍显不快,下意识扒住了墙边。

    辛柔古怪瞧她一眼,不晓得这婢女犯什么毛病,她兀自站起来,一瘸一拐朝祖父房间方向走,而后进了屋,人还未至,已然出声埋怨道:“爹爹,我早说叫你别把那东西捡回来,脏兮兮的,您瞧它做的好事!”

    辛绍磊见女儿进来,问道:“你不是早便回房了,为何会在外头?”

    “我都听见了。”辛柔语气忽而欣喜:“这么说,青山镇上那顶有钱的顾家,岂不是就是咱们家的亲眷了?”

    辛绍磊眉头顿时一皱:“少胡言乱语,什么亲不亲的!”

    “本来便是……”辛柔艰难地行至里屋,方娇嗔完,瞥见广陵王世子正坐在桌边,虽未抬眼看她,也顿时噤了声。

    尤老瞧只有她进来,不由奇道:“那位小娘子呢?”

    “谁晓得,”辛柔说着,神态委屈道:“尤老,您瞧,我衣服都被那野猫撞脏了,畜生便是畜生,不入流的东西……”

    辛绍磊眉头皱起,辛老爷子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膝下就这一个孙女,素来被辛家上下捧在手心,因他自幼过惯了苦日子,便不想叫孙辈也去受苦,可谁知倒将这独孙培养得骄纵了些……倘若叫她回百年前下等族的日子,怕是半天都活不下去罢。

    颜元今掀了掀眼皮,忽问道:“外头有猫?”

    辛柔不知他怎的关心这个,心中有气,也不敢不答,只道:“是。”

    颜元今没作声,只将目光上移,见这小娘子的发丝上,正沾了几粒雪珠。

    他稍稍一怔,目光下意识朝门外看了过去。

    李秀色扶着墙慢慢蹲下,她眼睛有些痒,面上也升起几丝痒意,虽想抬手去抓,却还是艰难忍住。

    倒也不怪那猫,只怪自己不争气,惧猫还过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般严重,以后若是因此死翘翘了,旁人知道都得笑掉大牙罢?

    正想着,忽听一阵簌簌声,似谁踏雪而来,不多会,面前便停了双如意云头黑锦靴。

    “还活着?”

    广陵王世子语气轻描淡写,却是稍稍俯身,正要问出第二句,忽见面前这紫瓜猛然抬起头,他与她满脸长出的红点对上,登时吓了一跳,当即起身,正要将这丑八怪推开,却被后者一把抱住了大腿:“世子!”

    她听着脑内系统的通关声,声音有些微喘:“我、我呼吸不过来。”

    颜元今站着未动,嗤道:“怎么,真快死了?”

    “……”

    李秀色摇头道:“还没到那程度。您可能不知道,我、我不仅怕猫,若触到猫毛,便会立即起一些不适的反应。”

    颜元今唔了一声,他其实是知道的,当时听她跟顾隽提起,还觉得这丑丫头胡言乱语,如今见到,才知她所言是真。只是,怎的这般严重?尤其这张脸,本就一言难尽,眼下真是……啧。

    他难得好心问:“还能起来?”

    李秀色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再缓一下便好。”

    颜元今道:“死不了的话,便将手松开。”

    李秀色有些紧张:“我怕那猫再过来。”

    颜元今:“不会。”

    李秀色这才放心松了手,摸摸脸道:“我面上这些……过会便会消掉的。”

    “嗯。”

    广陵王世子淡淡应完,又看向她的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随后道:“那帕子呢?”

    李秀色知他说的是之前被辛柔丢的那一只,她想着材质上乘、丢了浪费才随意捡的,便道:“在我袖中。”

    “嗯。”颜元今道:“蒙上。”

    见这紫瓜未动,他便瞬间没了耐心:“你面上这东西经了风,严重起来怕是小命真的会不保,你想死不要紧,本世子断不会拖个尸体回去。”

    李秀色一愣,这才忙将那帕子拿出,系在脸上。

    颜元今没再说话,倒也没走,只转身看向院中,见雪势渐渐大了起来,漫天飘扬。

    李秀色也怔怔看着,而后道:“世子,你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母亲是在雪天去世的罢?”

    她皱起眉头,小声说:“我讨厌下雪。”

    颜元今答得漫不经心:“不记得了。”

    而后笑一声:“我为何要把你的事放心上?本世子对旁人的身世并不关心。”

    李秀色瞧上他侧脸,忽道:“但我对世子的关心。”

    颜元今闻声半晌未动,旋即转回头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关心我身世?”他冷笑:“为什么关心?”

    李秀色没回,只看向他的眼睛,这人生了一双极好看又极张扬的眼睛,凤眸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眸中瞳色更如琉璃琥珀般清透,虽散着傲慢,却依旧动人心魄。

    她忽想起在硎尸洞中昏昏沉沉时偷听来的话,心中只觉得荒唐。

    这样一双眼,如何会变成红色的呢?

    她很快将目光移开,状似无意问道:“我惧猫,厌雪。世子便没有惧怕、又不喜的东西?”

    颜元今道:“没有。”

    说完目光又落至她的耳钉处,随后冷哼道:“如若非要说的话,不喜道士,更不喜丑人。”

    “……”李秀色摇摇头:“我不是指这个。”

    她叹息一声,继续看着面前的雪,而后忽而抬起手去,接了一片,小声道:“雪真好看,可我就是不喜欢。”

    大片大片雪花落下,她蒙了帕子,只露出一双此刻稍显暗淡的杏眼来,掌心伤疤渐渐被雪覆盖,不多时,远处竟飞来一只全身白羽的雀鸟,稳稳停在了她指尖。

    李秀色双眼倏尔便亮了起来,激动道:“世子,你看!”

    她一把抓住那雀鸟,又立马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只一模一样,但体型稍小的白鸟,道:“这是传音雀!我袖中雌鸟是乔姑娘在来路马车上借予我的,与飞来这只雄鸟是为一对。雌雄二鸟素来由她与卫道长二人各持,可互相千里寻人传音,此鸟速度非常,极为神奇,闲来无事传传情话,指不定还能增加二者情谊。”她兴致勃勃朝这应当没见过此等宝贝的广陵王世子科普了一番这情侣鸟的功效,最后才道:“眼下想必是他二人有话传来!”

    只见雄鸟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里头随后传来了卫祁在熟悉的嗓音——

    “李姑娘,我与乔姑娘于昨夜艰难寻见月氏一支,得知原来籍册名录皆在你们所寻的那一支处。南北两端相隔甚远,眼下时辰无几,事不宜迟,我二人需先回府布阵,不知你二位可有收获?劳烦速速回信。”

    李秀色忙不迭对完成使命的雄鸟说话,将他们已寻着线索的讯息收录进去,并表示也会立马动身回府,叫他们不必担心。

    随后拍拍另一雌鸟脑袋:“好啦,眼下用不着你了,你也跟着它回去,去你主人身边罢。”

    她松开手,见二鸟张开双翼,渐行渐远。雄鸟在前,雌鸟随后,不愧是一对,倒真有些双宿双飞之感。

    李秀色尚在艳羡,忽见远处雪空竟又飞来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雀鸟。这一只通体火红,极为张扬。

    李秀色眼睁睁看着它停在了广陵王世子的手中,与此同时,在他怀中也掉出了另一只体型偏大的红鸟。

    这、这不是——

    李秀色惊诧之余,脑中忽而想起乔吟曾言:世上仅有两对,另一对被奉到了宫中,也不知落至了哪位手里呢。

    打她方才开始自顾自介绍起,颜元今便没再出声了。眼下他终于懒洋洋开了口,带一丝似笑非笑:“我倒是想问问你,那破道士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幼时去宫中玩耍,在藏宝阁无意瞧见了角落里这玩意,琢磨了两下便学会了玩法,皇伯父见他喜欢便随手赠予了他,只说是旁人进贡的稀奇玩意。后来他出去断案时总会带在身边,也算是贴身之物了,必要时分出一个,纯粹是为了传信方便。

    这紫瓜说什么,情侣鸟?

    李秀色打了个嗝,怔怔道:“是、是卫道长的师尊做的。”

    谁料此言一出,颜元今脸色顿时一变:“哪个师尊?”

    李秀色回想道:“好像是叫……度衣真人?”

    颜元今面色黑了下来,半晌才道:“你确定?”

    李秀色点点头:“确定,我——”

    谁料她话还未说完,便见广陵王世子将手上那一对绝情地扔在了地上。

    这宝贝他就这么丢了?哪句又惹到他了?!

    李秀色只觉莫名其妙,伸手要去捡,忽听那个被摔得在地上滚了两圈的红雌鸟眼珠一滚,随即便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主子——!!我与顾公子一无所获,已回宅中等了,您何时回来哇?您可还安全?你小心贵体,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王爷定饶不了我啊啊啊!”

    “……”

    李秀色忽而觉得好笑。

    真是暴敛天物,人家小情侣的玩意,他倒好,拿来跟小厮当信鸽用。

    她眼下已缓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拿着这一对红鸟,珍惜道:“世子还要么?您若是真不要了,那我便要了。”

    颜元今瞧她一眼,半晌没吭声,也不知怎么想的,看见面前紫瓜要朝怀里揣,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还回来。”

    李秀色再次失笑。

    果然,这厮就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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