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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长齐
    李秀色等人登时大惊失色:“道长!”

    乔吟神色一瞬慌乱, 一把抱琴自车上跃下,铮铮两弹,银针簌簌朝那师兄飞去。卫祁在趁机用力摁拂尘手柄, 柄内桃木剑霎时飞出,直朝师兄胸前击去, 颜元今也适时出剑,及时在卫祁在身后一拉, 将他拽离危险地带。

    卫祁在手捂着脖颈,踉跄几步, 吐出口血水来。

    他盯着那此刻状如僵尸的熟悉面庞, 难以置信道:“师兄……”

    然而那师兄对他的痛心毫无反应,原地掀起狂风大作, 将银针等一干武器如数掀飞。紧接着又呲起牙,直直朝乔吟方向袭去, 卫祁在见状, 顾不得其他, 猛然冲过去,挡在她面前,拂尘银丝刹那间飞出,将师兄牢牢捆住。

    乔吟看着他颈间的血迹,担忧道:“卫祁在,你、你没事吧?”

    卫祁在眼下神色已显虚弱, 但还是摇了摇头。

    然而此时, 忽听“砰”的一声,银丝如数被炸开,那师兄一跃而出,卫祁在不由皱眉道:“师兄……原本道法便高强, 这等法阵怕是、怕是困不住他。”

    李秀色急道:“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广陵王世子于那端冷笑:“困不住他,便杀了他。”

    话音落,他于今今剑上扣满七星铜钱,右手用力于剑端一推,剑如利箭飞速就那师兄心□□去,那师兄原地后跳,适时躲开剑身,却不想七星铜钱于刹那间离剑而出,方向折转,就着这师兄身上七穴所在依次打去。

    那师兄连连后退,似被砸得吃痛,猛然扭头朝颜元今方向看去,而后低哈一声,奔着他这头直直跳袭而来。

    颜元今虽是意外,却也嗤道:“倒是挺能抗揍。”

    师兄两手指甲锋利尖长,不住乱抓,广陵王世子持剑左右砍去,却不想刚砍掉的指甲会在眨眼之间又迅速长出来,而且长得更长。

    僵持之间,只听一声嘶哑的低吼,那师兄竟原地不住旋转起来,卷起一地枯叶,只消片刻功夫,一时间竟突然多出了无数具一模一样的“师兄”,立于四面八方。

    颜元今这是第一次见,不由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歪门斜术?”

    卫祁在眼下面色苍白,却还是不由惊道:“数影分身之能……仅有岐僵可为,师兄是……是化成了岐僵?”

    “什么岐僵八僵,”广陵王世子被困在中心,也没了耐心,低声道:“既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那便一个个杀过去罢。”

    他持剑对最近的一具长刺,直接将那幻影一剑穿透炸开,转而又去刺身旁另一尊,却不想于此时后背猛然受了一掌,皱眉转身,却见身后立着两具“师兄”,也不知方才是哪个偷的袭。

    他冷笑一声,想也未想,抬剑在右方一位刺去,便听一声嘶吼,那师兄顿时痛极,一旁的幻影自行炸开。

    颜元今挑眉啧道:“还是被我打中了。”

    师兄原地发狂,愈发癫烈,数只幻影又瞬间齐齐围攻过来。

    陈皮和顾隽在远处直看得惊心动魄,一个忍不住嚎叫:“主子当心,主子当心哪!”

    一个完全丧失语言:“昨昨兄——”

    李秀色更是大声:“世子!你、你可千万不能受伤!”

    颜元今下意识抬眼朝她方向看过来,听见那句“不能受伤”,不知为何有一瞬分了心,而后直觉腹部一痛,似被拂尘金丝用力一击,唇边呛出口血来。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抹了抹唇角,皱眉朝那“师兄”望过去,后者□□已经合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而后直直朝他蹦来。

    乔吟当即“唰唰”射出银针,却不想那师兄只抬手一挥,便将数根银针掀了回来,有一枚直直嵌入她小臂,痛得她闷哼一声。

    卫祁在眼下已然头脑晕眩,浑身无力,见状还要上前,却不想只走出几步,便直直地单膝跪了下去,一头栽去地上。

    “道长!”

    乔吟立马奔了上去,搀扶起他。

    颜元今皱起眉头,这个所谓的“师兄”倒是个会偷袭的,□□之术让他分心时中了招,眼下受伤见血,因和上次间隔不过一晚,这一回心底燥气升得极快,他只能用力下压,才能勉强不让眼睛变红。

    眼看这“师兄”手中的拂尘要再度向他袭来,颜元今也没心思再与他周旋,挽了一记剑花,要送它一招毙命,却于此刻远处天空不知何方飞来一道红光,似一卷红绳卷起那金丝朝天上一抛,拂尘登时脱手,那“师兄”当即抬头看去,却见头顶罩下一由红线制成的遮天布网,将之牢牢困于其中,任凭他如何挣扎嘶吼,此网也未见破损,反而缠得更紧。

    “善哉善哉。道清,几日不见,你怎的成了这幅模样?”

    一长者声音自林间深处传来,卫祁在于昏昏沉沉间低声道了一句“师父”,便再无了意识,彻底于乔吟怀中昏睡过去。

    颜元今收了剑,皱眉朝声源处看去。

    有人缓步踱出,一身棕褐色道衣,头戴道帽,虚白胡发,眉眼慈合。应当已是花甲之年,却举步轻盈,想来定是功力深厚,道法颇深。

    乔吟率先道:“尊者是?”

    “贫道法号长齐”,他指了指卫祁在,笑道:“是你怀中这位道机的师父。”

    “原是长齐真人。”乔吟一愣,忙将卫祁在靠放在一边树上,而后起身行礼,尊敬道:“师傅,道长他被咬,受了重伤,还望您能救救他。”

    长齐看了一眼紧闭双眸的爱徒,摇摇头道:“不急。”

    他转身,先是看了颜元今方向一眼,问道:“世子可有事?”

    广陵王世子却未答话,只将目光移开,似不愿搭理他。

    “当年的事,确是我师父做错了。”长齐无奈叹道:“师父早已羽化,世子称得上大仇得报,缘何还要记恨上观中所有人?”

    颜元今冷笑一声:“我劝你莫要跟我提旧事,否则别怪我手上的剑不认人。”

    长齐真人无奈笑了笑:“世子脾性果然如我耳闻,一成不变,也罢、也罢啊。”

    他说完话,旋即回头看向那被困在红网中的原观中大弟子,摇头道:“我这弟子原名郝行至,同其他弟子一般,也是幼时便被爹娘送入观中,因姓了‘郝’,我记得他小时候便常常放出大话,此生只行好事,不做坏人。行至确实做到了,一生向道,兢兢业业,也成了观中最聪慧稳重,能力最高的弟子,可我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落得了这个下场……从不做坏事,却在今日险些杀了自己的同宗师弟。”

    “道清啊道清,不过是让你赶尸入都,究竟在都城遇见了什么,连你的命也搭了进去?”

    他声音似很有些痛楚,忍不住抬手隔着红网轻轻摸上爱徒的肩头,那道清的身子倏然一僵,是感受到师傅情意,竟生生愣住,再不挣扎了。

    乔吟心中也有些苦涩,她早就听小道长夸过多次这个师兄,可见二人情深意重,如今小道长却被这个他最为敬爱的师兄重伤至此,如何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顾隽于一旁问道:“方才还要多谢真人相助。不过真人如何晓得我们在此?”

    长齐道:“都城外各处都有阴山观联系的信使,便是信使探得了道清踪迹,并告诉我他现状不太寻常,我便亲自出观寻了过来,不想正在此处撞上你们打斗。”

    他看向卫祁在,叹了口气:“但老道终究是来晚了些。”

    李秀色虽也难受,但还是道:“道长不必自责,方才也是多亏了您,才救下了广陵王世子。”

    长齐看向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救的并非广陵王世子,而是道清才是。若再晚些,世子恐怕要让我这大徒弟灰飞烟灭了。”

    颜元今冷哼一声,这老头说得倒是没错,若不是他横插一手,他非得报了这吐血的仇不可。

    长齐续道:“我会将道清带回观中,他生是我道家的人,死也要葬在道观,我定会让同门各位长老好生超度于他。”

    又道:“还有这几位——”

    他目光落在飞僵和那几个小白僵身上,叹道:“也由我赶尸回去。”说完,又着重在江照身上望了望,微微蹙眉道:“我瞧这位原应是栋梁之才,能化飞僵,心性想必是至善之人,它眼下被道清的金丝束缚,想来是与他有过缠斗,此尸多半是预料危险,方才是想助各位一臂之力,试图护你们安危罢。”

    众人闻言顿时一怔,李秀色喃喃道:“它想……护我们安危?”

    “嗯。”长齐真人道:“我见它额上仍有黑气,此尸应当还有冤情未解。几位可知?”

    乔吟道:“他多年前参加科考,想来应当是中了举,却不知为何被迫害至宫中做了宦官。”

    “原是如此。”长齐眯起眼睛,叹道:“那此事,还是交付各位,弄他个真相大白罢。”

    乔吟等人点头应“是”,广陵王世子却并未出声,反而表情于此刻一瞬变得古怪。

    他察觉丹田燥气已再压不住,下意识想要抬手,却不想面前忽然挡过来一双小手,用力替他捂住了眼睛。

    颜元今怔怔顿住动作,透过掌下空隙,看见那矮小的紫瓜正吃力地踮着脚,不让大家看见她手下那双已然开始变红的眸子。

    顾隽于不远处奇道:“李娘子,昨昨兄怎么了?”

    “没事。”李秀色听着脑中系统“叮”的一声,嘴上胡诌道:“世子方才眼睛进了沙,我帮他吹吹。”

    说完,踮着脚作势去“呼呼”吹了两记,又听得“叮”一声。这一会儿功夫,竟又涨了两分。

    颜元今这边却不怎么好受,他只觉眼皮痒得厉害,心间似又有虫子在爬,原地静默半晌,而后忽然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手拉了下来。

    李秀色急道:“世子,你这不能——”

    话未说完,却忽觉被手腕力道带得险些朝前一跌,颜元今一声不吭拉着她,转身径直朝树后走去。

    顾隽又奇道:“诶?昨昨兄,你们去那做什么?”

    颜元今面不改色:“去后面吹吹。”

    “……”

    到了树后,李秀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朝外望望,小声道:“世子,你一人躲在这便好了,为何还要将我拉过来?”

    颜元今反问道:“你方才不是很殷勤?”

    他看着她:“这么想帮我护住,干脆便一直在这护着好了。”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倒也在理,李秀色点点头:“行罢。”

    她说完,又看着他的红眸,小声叹气道:“世子,您这真是不方便,但凡受伤见血便会变色,那岂不是随时都会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颜元今本想说“你以为本世子便那么容易吐血?”,但不知为何,想了想,说出口的便成了:“本世子竟不知你对此事这般挂念,既然如此,以后这任务便交给你了。”

    李秀色讶道:“什么任务?”

    颜元今有些没耐心,这是什么白痴问题?她不是刚做完么?他这么想着,下意识便抬手贴上她眼睛,察觉到掌心温度,又很快放下,清清嗓子,别过目光道:“这个。”

    李秀色愣了愣。能涨任务的活计,谁不愿意干呢?不过……

    她想了想,问道:“既是任务,世子,我倒也不是贪财之徒,不过还是想问问,做这个有工钱吗?”

    颜元今:?

    “没有。”

    他没好气看她一眼。真恨不得像敲陈皮脑门一样也给她一个暴栗,看看这紫瓜脑子里平时都装了些什么。

    另一边厢,长齐真人已从袖中掏出了一红色药瓶,从中倒出三颗,而后行至卫祁在身边道:“将他嘴撑开。”

    乔吟立马照做。

    卫祁在吞下三粒药丸后,倏然浑身颤抖起来,额上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死死咬着嘴唇,好似极其痛苦一般地闷哼起来。乔吟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的身子,一面急道:“真人,这是怎么回事?小道长他怎么了?”

    李秀色在树后听见声音,也连忙跑了出来,再顾不上那世子,半跪在卫祁在身边,低声道:“道长竟出了黑色的汗!”

    “别紧张。”长齐道:“我方才给他喂的是五毒丹,以毒攻毒,暂逼出他体内三分之一的僵毒,也能稳住他七日不化僵尸,也不会丧命。”

    乔吟闻言,喜极而泣道:“真的么?那、那真人——”

    她道:“剩下的两分毒呢?七日后呢?是等回了观中再帮他解么?”

    长齐捋了捋胡须,面上露出两分为难之色,终于摇了摇头:“我解不了。”

    “什么?!”乔吟愕道:“为何、为何会解不了?”

    “阴山观只执掌捉僵炼僵,并不擅长救僵,僵毒入体本就已无力回天,我这个药只能勉强撑七日,若七天后他还不好转,便只能等死。”

    乔吟一瞬跌坐在地上,眼眶登时红了:“那、那再没其他的办法了吗?”

    顾隽等人回想起当日的顾朝,也纷纷心痛难忍,难道便要见这卫道长也如此下场么?

    长齐见她落泪,长叹一口气,沉吟道:“其实办法,还是有一个的。”

    闻言,众人的双眼又一瞬亮了起来,乔吟连忙道:“有一个?是什么?是何办法?真人,劳烦你快告诉我,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乔吟有一条命在,定要去救他。”

    长齐道:“我师父度衣真人有一同胞兄弟,早年唤作度裳,后自改法号乐双散人。乐双虽同为修道之辈,但他因喜好奇特,所学便皆是奇门遁甲,更精通医术,早年间,是有过一例僵毒入体,但仍将人救活了的例子。”

    他说着,目光不由在靠那树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广陵王世子方向望了望,摇摇头后,又收回视线,续道:“那人僵毒要比道机深入得多,五脏肺腑都已被同化,如今却也能如常人无二,都是多亏了乐双的妙手回春。”

    闻此,乔吟一时间激动起来,忙问道:“这乐双散人如今现在何处,我这便就去找他!”

    长齐道:“乐双早年与我师父大吵一架后便出走在外,听说已于白牙谷自立了门户。此人脾气古怪,不爱见生人,喜四处游历,即便找过去,或也只能吃上个闭门羹,若想让他救人,许还需遭些苦头。”

    乔吟眼下早已喜极而泣,坚定道:“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长齐看着她,终点了点头:“那便去罢,听天由命——”

    “我这徒儿的性命,便交在娘子手上了。”

    他一声长叹,拍了拍尚在昏迷的爱徒肩头,再不说其他,转身摇起引路铃。道清师兄为首,白僵为中,飞僵江照为尾,踏着月色,摇摇晃晃,一如他悄无声息至此,眼下,终又悄无声息地带着队伍消失在暗中。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