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游归来,已过了数日。
这段时日李秀色虽未与那广陵王世子碰上面,却还能收到他送上门的东西。
起先都是那雪菜银丝素饼,用广陵王府专用的食盒装得板板正正,取开时还冒着丝丝热气,这东西是长安寺后厨专做的吃食,寻常地方买不到也做不出那特有的滋味,想来应当是那世子专程每日命人去寺里取的,这一来一回就得花费上半天的路程。
李秀色第一次收着时还微微有些讶异,第二次的时候便有些吃腻了,第三次的时候干脆让小蚕给门外每天雷打不动送货上门的陈皮传了话“你请回吧,我家小姐说了,感谢世子好意,但以后莫再给她送了。”
陈皮道“李娘子是不喜欢这个了”
小蚕也没瞒着,一心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她也是彻底明白,那世子八成真是看上了自家小姐,原先小姐给他送个信都要被拒,眼下却是换世子来使劲地给小姐献殷勤了。
她同这个小厮也更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他在王府门前横成那般模样,叫嚣着“让你们家小姐死了这条心罢”,谁能想到今日混成了这般光景,这话怎么说都该换成她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本以为将人打发走后便不会再来,谁知隔了一日又是一个食盒送上门来,那小厮挂着一脸笑“我家主子说了,那素饼既是吃腻了,便换些新鲜的,这是宫里御厨最新研制的糕品,这世间还没两个人吃过,特意拿来给小娘子尝尝。”
每回小蚕开门时都是避开了府中其他下人,这回眼见着有旁院的丫鬟在边上偷偷地望,她忙道“你拿回去吧,小姐不会收的。以后也莫要再来了,好在前几次老爷二小姐都不在,也没人撞见,若是叫旁人晓得世子整日给三小姐送东西,传了出去,影响怕也不好。”
陈皮又一次吃了闭门羹,回府便将原话一五一十搬给了自家主子。
广陵王世子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手里捏着茶杯轻轻地晃,只哼道“有何影响不影响,本世子做事还怕别人说什么不成。”
陈皮挠了挠头“主子,不是怕影响你,李娘子说了,是怕影响她自己。”
颜元今
“李娘子说她二八年华,芳龄正好,正是择婿的好年纪,不想因为主子您闹出些闲言蜚语,从而断了其他姻缘。”
“”
手里的瓷杯硬生生一个不稳,杯中茶水都洒出了几滴,广陵王世子俨然是气笑了“她真这么说”
陈皮用力点点头。
颜元今将瓷杯“啪”朝桌上一放“她说的也没错。”
陈皮晓得主子这是在说反话,心里正气着呢,便站在一旁识趣地没敢出声。却见颜元今忽而从位上站了起来,拎起一旁那被退回来的食盒,作势便要朝外走,他忙追上去“主子,这是去”
“出门,”广陵王世子懒洋洋道“本世子亲自去替她断了那些劳什子姻缘。”
可还未走出栖玉轩,便见着一人影。
广陵王似已等待许久,不动声色地在他手中的食盒上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只微微笑道“要往何处去”
颜元今扫他一眼,见他神色带了些疲态,似是一夜没有睡好的模样,应当是新换了一身银色鹤纹襕袍,饶是如此,也抹不去身上沾染的那股阴沉暗朽的尸气味道。
他神色带了些许讥诮“我都没管你在何处,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广陵王似没有同他争执的意思,只道“今儿,陪我进宫一趟。”
颜元今本不想搭理他,抬脚正要朝外走,闻言步子却是顿了下来,想起王甫熊那桩案子,再看了看手里的食盒,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过了午时,李秀色照例要出去逛逛,过两日便是乔姐姐的生辰,她需去备一些礼。
到了长街,买了快肉酥饼,正一边吃着,一边在琳琅满目间逛着,忽见不远处的书店前站着一道熟悉人影,正弯着腰,在观摩门旁挂着的字画,身旁跟了个小厮,也在帮他挑挑拣拣。
李秀色见了顾隽便深觉亲切,要上去打招呼时,听得不远处的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她随意瞥去一眼,便见着小桃花穿梭而过的身影。
马上少年耳后铃声清脆,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小桃花后还跟着一辆犊车,车速相比较慢了些,车内两边扇窗没有挂帘,能见着内里坐着的人影面容。应当是上了年纪,却依然临风玉树,只是面容有些苍白,他正看着窗外,目光不经意朝李秀色这边望了过来,恰与她对上一眼。
大抵是瞧着了她面上的胎记,不知为何,神色中有一瞬波动,很快又将视线移了开来。
李秀色也认得这张脸,脑中下意识蹦出昔日在幻境中曾见过的那一面,不由微微一怔。
“那是昨昨兄的父亲,当朝的广陵王,前阵子离都办些差事,近日才归城,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李秀色扭头微讶“顾公子,你何时过来的”
顾隽手里捧着画卷,应当是已买好了东西,微笑道“方才便瞧见李姑娘了,见你望那边看得出神,想来是有些好奇,便多了句嘴。”
李秀色点了点头“我晓得他是颜元今的父亲”她沉吟了一瞬“顾公子,你与这王爷相熟么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同世子关系好么”
她一口气问这么多,顾隽显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愣道“相熟的话,还是家父同他熟一些,顾某也只是小辈。平日里也没多见过王爷,他似乎并不怎么爱出门。至于同昨昨兄的关系”他咦了一声“李娘子何时关心起这些了”
李秀色摸摸鼻子“随便问问。”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有的没的,提及乔吟的生辰,顾隽也想着要买些贺礼,便一道朝着街中的店铺而去。
没走几步,便听远处一声叫喊“让开快让开有疯犬疯犬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前头的人也四处逃窜,一时间鸡飞狗跳。
李秀色与顾隽双双未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还是顾隽那看上去比他还文弱的小厮“嗷”了一嗓子“公子快逃”
“逃”顾隽方问出口,视线中便瞧见不远处的摊位后跳出了一只脖间拴了半根粗链的恶犬,身型庞大,双目通红,模样果真有些疯状,死死咬住身旁就近一人的大腿,硬生生撕扯下一块肉来。
有人拿了木棍去敲它,它也不管不顾,更疯癫跳起直接将那人一下扑倒,那人好不容易挣脱,当即丢了木棍,躲一边去了。
而在更远处一点,又闻见“嗷呜”几声声恶吼,定睛看去,竟还有两只,甚至体型更大,模样也更疯了些。
李秀色生来怕狗,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撒腿便想跑,见身旁的顾隽还愣着,硬是拽上他袖子一快。
顾大公子一个踉跄,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不能见死不救”
“救你个头啊自身难保了都,你又打不过,连个武器都”
话音戛然而止,她一摸腰间,忽然想起自己倒是有个趁手的兵器,于是乎硬着头皮停了下来,掏出小剑,用力一拽圆环,顿时便有几根银针自前端飞射出去,正扎入那正咬人的恶犬身上。
恶犬一声怒吼,果然不再咬人,原地打滚一瞬,便死死盯上了她,连带着另两只也都红着眼,齐齐朝这边扑了过来。
李秀色登时头皮发麻,内心天生的恐惧让她连剑都险些拿不稳,下意识便要后退。
方退一步,脚底便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眼见便要栽后去,腰间忽被一道鞭绳缠上,将她朝后一拖,避开了那扑来的恶犬,稳稳地停在了地上。
李秀色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鞭绳一松,离开她身上,又“唰唰”一声,迅速缠上不远处顾隽的身子,将他也拖至了安全地带。
随后,便见一道橙色身影自头顶飞过,又只听得凌厉鞭声,和恶犬“嗷嗷”的吼叫声响,不过片刻功夫,尘土飞扬间,便只剩下了恶犬便丧犬的呜咽声。定睛看去,三条犬竟都被牢牢捆在了一处,再也不得动弹。
而那橙色身影也不知何时又跃回了马上,高高坐着,长辫在风中微微晃扬。
这是一匹小红马,热烈似火的颜色,马上的人更是如此,她身着一身如男子般全橙色的短打,脚下一双利落的黑靴,坐姿有几分豪爽的味道,眉宇间甚至带几分英气,唯有脖前带着的百岁锁下挂着的粉色小珠串看得出是小娘子的东西。
她教训完那三犬,没理会路人的道谢,只试着手中长鞭的韧劲,似乎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很是满意,抬头时目光在李秀色身上落了一瞬,又慢慢地落到了一旁的顾隽身上,而后忽然笑了,笑容爽朗中发了几分嫌弃“喂,顾阿绣,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