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半夜, 温山眠才从夏卡老人的石屋里走出来。
然后一出来,便看见了石门外等着的秦倦。
这儿不是里木塔最初带温山眠去的洞穴,那里毕竟距离石屋本身太近了, 而佛伦又一直在外面连夜地寻找他们。
为了避免被他发现, 温山眠是从刻有族纹的那个洞穴里出来的, 位置会稍远一些。
当然,夏卡老人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隧道。
但温山眠没让他送, 所以便只能选自己熟悉的这条先出来。
他从里边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时,面色明显有些许疲劳。
这些天的生活不是作息不规律,就是连天的生病, 对身体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饶是温山眠也受不太住。
看见先生之后,他愣了愣,才开声说“您怎么就等在这啊”
月光之下,原本垂眸靠在山壁上的秦倦看了温山眠一眼, 旋即目光便不太自在地朝外边偏了偏。
“因为佛伦吗”一推开那山壁门,温山眠就更能清楚听见, 佛伦那仿佛震荡整个山谷的哨声了。
眼下顺着先生的目光朝外看去,还能隐隐看见远方空中飞来飞去的鸟“您觉得他吵”
别说秦倦了, 就佛伦这闹劲,也不知道其他居民这一夜能不能睡个好觉。
“不是。”秦倦皱了皱眉头。
他内心不快, 千里之外的阿二顿时没劲地匍匐了下来。
一双黑色的眼皮挤来挤去地抬眸看鸟巢, 可怜巴巴的。
“那是怎么了”
“先说你的吧, 在里边半天,都做什么了”
温山眠“”
他有些新奇,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见先生这么奇怪。
好像在别扭着什么, 不是以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了。
他一边藏着好奇偷瞄人,一边高度概括“我和里木塔找到了夏卡啊,是个老爷爷,然后听他说了点中心岛的事情。”
“他说他来自中心岛”
“没有,老人家五十多年前就来摩斯塔达群岛了,那时候人类还没有胜利,也许也还没有中心岛这种说法吧。反正听他说,那时应该还在战争中。”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至少得打了有五十年,才在两年前发来大报。
“那你为什么说他是中心岛的人”
“因为他说了,自己来自洛哈哈哈岛啊。”想到这,温山眠弯了弯眼睛,这也算是这天晚上,他给老人家带去最好的消息了吧“大报上,有写洛哈哈哈岛哦,他们加入了人类联盟,也被列入了荣耀岛屿。”
虽说从那张大报上看不见过多的细节了,但不管怎么说,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对夏卡来说一定很特别。
因为游离在外的他,得到了自己阔别五十多年的家乡的信息。
即便是从别人口中,即便是从一张没能亲眼见到的大报上,即便这过程中或许还有许许多多的磨难。
但至少结果是好的,比这些年他脑海中一万个最坏的可能,要好上无数倍。
“我把李爷给我的三个金属片哦,夏卡爷爷说这个东西叫做齿轮,总之,我留了一个齿轮给他。”
虽然大报没法带到,但好歹齿轮也是大报的一部分,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而至于齿轮是如何运作大报这一点,夏卡老人暂时还没给温山眠解释,因为光是温山眠带来的消息,就已经够他消化一阵了。
这也是温山眠离开那里的原因。
他想留给老人家一点单独的空间,左右他还在摩斯塔达群岛,两人的会面不可能只有这一次。
倘若夏卡老人最后要离开这里的话,也许他们还会再相伴一段时日。
“我说完了,到您啦。”温山眠都大概说了一遍,便将目光投向秦倦。
外面的佛伦依旧在暴躁地飞,他身下的棕鸟都快累得没气力了。
不过温山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因为里木塔还在里边。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夏卡老人的情绪不大对劲,便执意要留在里面陪陪爷爷。
这些年下来,夏卡在摩斯塔达群岛的朋友也好,亲人也好,大概也就只有里木塔了。
而两人说起摩斯塔达族语时,温山眠又听不懂,所以他才想先出来透透气,然后等里木塔结束后再来找他。
他顺便补充性地把这个事情也同先生说了一下,而说完之后抬头看,就见先生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真是世界奇观了。
反正温山眠是没见过的,先生竟然有心事了。
不管什么事仿佛都入不了他眼的先生,如今竟然有心事了。
这模样同他当初发现自己喜欢先生,却又不敢承认的时候分明一模一样。
原来他身为血族,也会有人的一面啊。
于是当秦倦终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要简单把阿二的事情告诉温山眠时,一回头,就见小孩凑得离自己极近,一双眼扑闪扑闪地看他。
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物。
秦倦下意识蹙眉“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啊,我就是在期待,您到底有什么事”
显然,同夏卡的一通漫长交谈之后,温山眠已经忘记他的先生到底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和他一起进山洞了。
秦倦“”
他垂眸看了温山眠好半天,内心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竟然把小孩养了那么久的鸟蛋给弄丢了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于是又默默将头转到了另一边,手指掩上嘴唇。
温山眠更惊了,脑袋往前一歪“您是在害羞吗”
秦倦“”
他很快就转过了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山眠凑上去看了看,发现确实没脸红,于是眨眨眼道“那是因为什么啊”
眼下是在洞穴,不是在隧道,照明只能靠月光。
哦,还有一点点将升起的东边朝阳。
所以温山眠要看清楚秦倦的表情,总归是要凑到很近的。
秦倦垂睫瞥了他一眼,将温山眠下巴擒住。
按理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姿势,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一边逗弄温山眠一边吻他,然后看着他的反应满足自己那点恶趣味。
然而眼下不一样了,因为一颗鸟蛋,让秦倦失去了这样游刃有余的心情。
被他心情影响的阿二伸出两个爪子抱住了头。
就这样,两人一兽等了许久,秦倦才终于斟酌开口说“你记不记得,我晚上的时候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进山洞”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山眠眼睛一睁“啊,想起来了,因为阿蛋我让您去把阿蛋接过来来着,那蛋呢”
左右看看,没看见蛋影,不好的预感浮上温山眠的心头。
果不其然,他看见秦倦的目光往旁边一偏,上下唇分离地不太明显,模糊道了句“没找到。”
温山眠“”
里木塔费劲安慰完夏卡老人,离开石屋之后,又接手了老旧祠堂中石化的温山眠。
她“”
没错,眼下这个印有族纹的隧道,是摩斯塔达族曾经的祠堂。
但因为一些原因被废弃了,关于这一点,方才夏卡老人也有同温山眠说。
眼下一小一老两人出来,看见外边的温山眠和秦倦之后,双双愣在了原地。
夏卡愣住是因为他看见了秦倦。
即便离开洛岛已经五十年有余,夏卡对于血族的敏锐度也依旧很高。
所有的高等血族,无一例外都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他们对自己的美感引以为傲,从不遮掩,再加上过分皙白的皮肤,丢到人群中无论如何都能立刻被认出来。
这些人的皮囊就好像高山居民的鸟羽服饰一样,显眼且具有辨识度。
所以夏卡老人浑身的警报系统当时便响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厉声说话,秦倦便朝他的方向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旋即很快,夏卡老人便立刻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中一般,突然就安静了下去。
于是紧接着,这个老旧祠堂里就只剩下了里木塔的声音,急急道“瓦、瓦萨面哒哒”
她推了两下温山眠,没得到反应,立刻朝他身后的秦倦看去“当搏一”
秦倦默默把头转到了一边。
这并不是秦倦不愿意承认错误,事实上从得知阿二弄丢阿蛋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解决。
可问题就是,阿蛋在温山眠的心理,是一个生命。
是从大浪中捞起,被他努力养了几十天的生命。
而生命本身,就具有不可替代性。
如果阿二把温山眠弄丢了,再同秦倦说给他补偿。
这怎么补偿
而坐地石化的温山眠渐渐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严格来说也不能完全怪先生,当时是那样紧急的情况,他晕过去之后,不能指望先生亲自去看着阿蛋,交给阿二已经是相对应的处理方式了。
那之后阿二为了给阿蛋一个合适的温度,找到白鸟妈妈身上,也不是坏心,甚至正相反。
至于导致了眼下弄丢阿蛋的结果
回想起那些天在船上,手忙脚乱地给阿蛋保持温度,到最后偶尔阿二粗暴一下,都会教育它要如何如何对阿蛋要温柔一点的画面,温山眠叹了口气。
偏眸看向秦倦说“先生,如果真的分辨不出来,是不是说明,阿蛋同其他蛋没有区别了”
如果阿蛋同其他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那是不是也说明阿蛋最后有可能可以孵化
里木塔没听懂温山眠在说什么,轻轻歪了歪脑袋。
而秦倦则应了一声“嗯。”
“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温山眠偏眸看了眼洞外的朝阳“那天晚上太黑了,我没看清母鸟的样子,但是蛋能一样,肯定说明它本来也就属于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就是很可惜,他要是能看一看阿蛋孵化出来的样子就好了。
那毕竟是他照顾了那么久的鸟蛋。
秦倦站在他身后,低垂的眉眼看着温山眠,目光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内疚和心疼。
好半天,正欲伸手去把温山眠牵起来,说可以再想想办法。
就见夏卡老人突然走上前,迟疑道“等、等一下,什么晚上太黑了,你没看清母鸟的样子你们说的鸟蛋,是什么鸟蛋”
这时在夏卡眼里,秦倦就只是一个长得耀眼的普通人了,同血族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待对方也如平常一般。
而温山眠则回过头说“白鸟蛋啊,我们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种金属蛇鱼,它和一只大鸟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那之后大鸟死了,鸟蛋浮在水上,被我捞起来了。”
夏卡又靠近了一些“什么时候的事”
温山眠想了想,说了个时间。
然后很快,夏卡老人便瞪大了眼睛说“那是从摩斯塔达飞走的滋蓝鸟”
什么鸟
温山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夏卡老人同里木塔说了句什么,里木塔便立刻两眼发光地扑到了温山眠面前,用她那蹩脚的语言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昨天卡文,呜呜。
最近都卡得厉害,呜呜呜呜呜
无以回报,那就给大家表演个扑通跪地吧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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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诸位的支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羞愧难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