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特。
是监狱岛。
监狱岛
温山眠一个猛从梦中苏醒过来, 还没睁开,眼皮便传来了明显的酸胀感,显然是根本没睡好。
五感放开, 听见了倾盆大雨的声音, 这时再睁眼, 才瞧见靠在床头的先生。
同寻常人相比,血族的身体会硬很多, 像是冰冷的石头。
可先生却不太一样。
温山眠杀过不少血狼,自然也碰过。他总觉得比起血狼僵直的身体,先生的会相对柔软一些。
非要形容的话, 大概就是石块、金属之类和绷紧肌肉的区别吧。
温山眠抬首时,秦倦正靠在床头柜上,闲翻他的羊皮本,以及那本亡途笔记。
虽说同血狼的身体不一样,但秦倦终归还是血族, 这样姿势不动地让温山眠靠一晚上,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在温山眠翻身, 下意识在他腹肌处蹭脸时,还有空打趣他“知道我最近很素了”
温山眠一哽, 然后光速将鼻尖从腹肌上挪开,揉了揉眼睛“不知道。”
见他这么快起身, 秦倦竖起腿, 折在窄小的床沿上方, 把人挡回来,旋即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呢,那么宝贝。”
之前温山眠被楼下吵醒时,显然是起小情绪了。这很难得, 得在他严重困倦的时候才会出现。
而此前的长途迁徙、尼克号的快速行、再到一夜的幻境折腾,也的确是该到这个临界点了。
秦倦犹记得,温山眠上次出现这种状态的时候,一言不发地摔坏了他一套杯盏以及一张地毯。
遂决定跟上去看看有没有乐子,却不想他下楼的功夫,温山眠又噔噔噔地跑回来了,一副舒心许多的样子。
然后目不斜视地把他一拉,带回房间,再熟悉地往怀里一躺,蹭蹭腹肌。
总之就是非常熟练。
他如果是趴着睡觉的话,会下意识伸手环住先生的腰,这是很依恋且独占的姿态。
秦倦受用,遂也不愿意去私自拿他的东西,一来不着急,二来也是知道温山眠累,不想打扰他休息。
但那会没问,这会醒了却是该问了。
“是许可证”说起这个,温山眠眼睛一亮“萨文先生把许可证给我了。”
“现在是”他说着,回头看了眼高窗,外边一片漆黑配电闪雷鸣,他蹙眉“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下午,五点。”秦倦说到这,语气带了些许不悦“下了一天雨。”
如果是在越川的话,秦倦是很喜欢下雨的,远比晴天好。因为外面任何喧闹都进不去他的阁楼,相反,雨滴重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听上去还非常令人愉悦。
可眼下这宿舍楼不一样,太简陋了,一下雨,立刻就整个阴湿起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五点,那还好。”温山眠不在意这些“我还怕我睡晚了,这个点,应该还有空去问问老板,能不能帮我修一下尼克号”
温山眠说完,就利落地准备下床去洗漱。
“你等一下。”秦倦勾住他的后领,把人拉回来“他为什么突然给你许可证”
他一边说,视线一边落在温山眠掌心攥紧的铁片上。
温山眠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下意识把铁片往背后藏了藏。
秦倦一瞧见他这个反应,立刻扬了扬眉,伸手“给我。”
温山眠目光落向那只皙白的手上,好半天,才将铁片交出去,一边轻声“是特定许可证。”
秦倦翻过来,看到了背后“布拉特城”的字样。
“听说。”温山眠眨眨眼道“是个比较乱的岛屿,但那边也有中心联赛的站点,所以没什么问题。”
秦倦却是直接点破了他“监狱岛”
温山眠脸色顿时蔫下来“您果然听见了啊。”
秦倦瞥了他一眼,他其实没有听见。
血族的五感能倾听到相当大范围内的声音,可是听见那么多声音,有时却是很麻烦的事情。
举例说当初在越川,秦倦对那些地下室苟活的人类,每天心惊胆战的害怕声、抱怨声、哭泣声,是真的一点兴趣没有。
所以他往往会习惯性将五感收起来,向人类的五感能力靠近,这样可以让他省事。
做习惯了之后,渐渐也就懒得再散开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没有意思。
可温山眠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他不知道先生有这个小习惯,他总觉得先生的五感时时刻刻都是散开的。
而这个认知,究其原因,是因为秦倦从来会在他身上放大五感。
小时候温山眠提着刀上山,刚开始还允许阿一跟着,后来就不允许了。
秦倦也懒得让阿一纠缠,甚至懒得搭理他,但是在温山眠被群狼追到悬崖边时,还是嫌弃地睁开了双眼。
打那之后,基本就没对温山眠放松过五感。
直到后来同他一起出来,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偶尔的分开基本都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渐渐觉得没有必要,才将五感收回。
甚至发现,不听那么多,保持一些距离,等小孩回来讲给他听自己经历了什么,也很有意思。
至于此前温山眠疯狂捂耳朵都被吵醒,气冲冲地跑下楼时,秦倦想的也不是放开五感去听他在楼下做了什么,而是直接起身,打算直击现场的。
所以他没有听见,但他知道布拉特是监狱岛。
“没听见。”秦倦只是不爱说,却并没有撒谎、以及分明知道温山眠理解错误,还任由他继续的习惯,很快便澄清了“只是知道布拉特是监狱岛。”
说完这句话后,秦倦将铁牌往温山眠怀里一丢“收收笑脸,他没按好心。”
“萨文先生吗”温山眠接住了,眨眼“我觉得能让我去中心岛就已经很好了,至于联赛,我会赢的。”
温山眠本来想加个“在这种情况下”,但转念一想又怕这种话说出来,会让先生误解自己介意他是血族的事情。
毕竟萨文当初可是把话说得很难听的。
然而秦倦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连温山眠的都不在乎,接受到小孩的爱意他会温柔,接受不到残暴就是了,总归温山眠不能离开他,其他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布拉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温山眠偏头“因为监狱岛吗”
秦倦蹙眉“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我建议你把这张许可证丢回到他脸上。”
温山眠盯着他。
一秒,两秒,最后往他颈窝一钻“可是我想听,您让我听听。”
秦倦“。”
他沉默了好半天,内心其实不太明白,小时候那么界限分明的人,长大是怎么自学撒娇这门课程的。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就吃这套吧。
“你觉得人类和血族是什么关系”良久,秦倦问。
温山眠想了想说“狼和兔子吧。”
“不是。”左右是受用了,秦倦叹息一声,顺手搭在了温山眠的腰上,让他躺舒服了一些“人类和血族,严格来说,界限没有那么分明。”
“更早期说起来太麻烦了,只说荆棘末年。在六百年的统治过后,中心岛的大概构成是,最高等吸血鬼,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亲王;次高等吸血鬼,他们通常叫公爵。公爵和梦魔魅魔、食尸鬼石头人等地位平行,不具有使用巨型仿生机械的权利,但他们也需要拥有自己的势力,而最简便的方式,就是继续向下转换吸血鬼。”
这在起初是被广泛认可的行为,对公爵来说可以壮大家族;对亲王来说,公爵家族也算是自己的羽翼。
至少早期的他们是这么想的,那时也还没有梦魔、魅魔这样的制衡实验体,向下转换吸血鬼是血族普遍认可的方式。
亲王的直血等同于制造更多的公爵,也等同于削弱公爵的实力。
亲王不愿意要那么多能力强大的公爵,公爵也不愿意要更多的竞争者,于是这个“向下转换”便从一开始就确定为是公爵家族向下转换。
可公爵的血统却远没有亲王纯正,其家族更是如此,这就导致他们之间的转换,是有失败可能的。
而且因为他们往往不会只转换一批,甚至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允许被自己转换后,进入自己家族内的新吸血鬼继续转换。
一代代下来,吸血鬼越来越多,血统也越来越差,渐渐便出现了尸鬼这种没有智慧,没有生命,纯丧尸的怪物。
尸鬼会无差别袭击人类,也不懂得惧怕亲王,让亲王一度震怒,大手一挥,成千上万的尸鬼便在当时的中心岛化作了灰烬。
可是血统已经稀释了,那些后被转换的吸血鬼们,哪怕转换成功了,也不太懂得如何在吸血中,把握“饮血”和“初拥”的边界。
血族又是傲慢到不愿意教导的种族,等级过于鲜明,这就导致即便当时被亲王灭了一批尸鬼,尸鬼在中心岛也还是缕缕出现。
这些怪物逢人就咬,以血肉为食,而人一被咬,便立刻会被同化为一模一样的尸鬼,比疾病的散播速度还快。
亲王实在是太厌恶这种袭击自己食物,还不听指令的东西了,可尸鬼现象却已经没办法制止,因为当时不止一个公爵家族这么做。
经过时间的跨越,此时的亲王同公爵之间的关系也不如早期亲密,他们也需要通过制造血狼、食尸鬼、梦魔魅魔、仿生科技等来牵制公爵,由此可见其忌惮。
公爵们内心也明白这一点,然而在这种时候,没人会选择自断羽翼,亲王越忌惮,公爵便越会想办法发展。
也就是说,如果亲王不让他们以这种方式壮大自己的话,他们或许就会去研究其他方式。
而同其他方式相比起来,尸鬼的存在说不定只是吵闹的小蚊子而已。
四大亲王不愿意轻易得罪所有公爵,再加上当时的血族内部还有一些其他问题,让他们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愤怒。
可让他们就此翻篇,他们也不甘心,遂颁布亲王法令。
首先,明确尸鬼的地位比人类还低,并由亲王直接下放那些无法伤害自己,却能伤害其他血族的纯银,允许自己的食物杀死这种不配称之为血族的东西。而纯银的流放也算是借刀杀人,因为它对公爵家族也有威胁。
其次,亲王借机,严惩了酿造最早一批尸鬼潮的公爵家族,将低层全部杀光,并囚禁了那位公爵。
他们本来是想赐死,可当时的内部环境以及其他公爵的眼睛却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遂只能先压下这个想法,批说虽然管教不周,但犹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事实却证明了,一个时代最终如果走向崩塌的话,引线往往早就开始燃烧了。
一个小节点的妥协与周全,有时并不能改变大势所趋。
亲王当时如果不囚公爵,数位公爵会越来越大胆。
而他们囚了公爵,则让那位公爵干脆生出了鱼死网破之心。
他破罐子破摔,在被囚岛屿也就是布拉特,开始无限制转换人类。
那些或麻木或贪婪的人类,他们有的在经久的折磨下,已经放弃认同自己的种族,意图通过转换来免受痛苦;也有的是人类中的贵族,本是血族用来统治人类的工具,却越来越不甘于自己的地位。
这些人隐秘地漂洋过海,去到布拉特,请求公爵的转换。
最终将布拉特彻底变成了一座怪物城。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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