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九说的没错，他这些符咒确实效果不佳，兴许是因为着急，又是头一回画，效果比低阶符咒还要差一点。
但沈清辞看得出来，他用的符纸都是最好的一类，朱砂颜色纯正鲜艳。
先不说祈九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他这么用，简直太败家。
沈清辞低头看着符咒，又问“为什么要担心我”
是他知道贺一的死与自己有关，还是单纯地担心他出事这个念头一出，沈清辞下意识否定。
可他会这么想，不正说明自己对此有所期待。
沈清辞收紧指尖，符纸被他捏皱了一角。
祈九以为沈清辞还不知道贺一被害的消息，他觉得沈清辞可能会有危险完全是他的直觉，说出来估计没人会信。
他犹豫着不出声，沈清辞逐渐失去耐心，拿起一张符纸作势要撕。
“别别”祈九见状赶紧拦住，不太高兴，“你干什么”
祈九体温偏低，手心触上去冰凉冰凉的，沈清辞躲开他“你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些都撕了。”
他简直不可理喻，像个随时会突然闹脾气的小孩子，祈九先把符咒抢回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沈清辞神色僵了一瞬，他活了两辈子，还没人这么说过他。
祈九在石凳上坐下，一边叠好被弄乱的符纸“今日门派里出了点事，最近得小心一点。”
沈清辞说道“因为贺一死了”
祈九猛然抬头“你、你知道啊。”
沈清辞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了许久，忽地笑了。
“嗯，知道。”他转动轮椅靠近，重新拿走祈九手里的符纸，“谢谢。”
祈九顺势安慰几句“你别太难过，也别担心”
沈清辞打断他“我什么时候难过了”
祈九话音顿住，他以为沈清辞与贺一最亲近最熟悉，这也是他不想告诉沈清辞的原因。
身边的人出事，不都会感到难过吗祈九脸上又露出茫然的神色。
沈清辞将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垂下眼眸。
如果真是单纯担心自己，他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祈九没能在沈清辞这里待太久，就被宋长老用传音叫了回去。
在门中几位长老的带领下，弟子沿路逐个排查各峰，到药田那边来的时候，祈九在人群中看见他刚拜的二师父也在。
何长老向远处的祈九微微颔首，他受到委派，正好借此机会过来看看。
趁宋长老去了别处时，他来到祈九身边，环顾四周“你平时就住在药田这边”
祈九应了声，指向自己的住所。
何长老立刻不悦“怎么那么偏是不是宋怀言这个老头子对你不好”
祈九赶紧摆手“是我自己选的院子，那里很清静，也宽敞。”
何长老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最近会安排弟子各处巡逻，夜间莫要出门。”
他这两个师父是真心待他好，祈九由衷道“谢谢师父。”
“老何”
宋长老从另一头回来，脚下生风，几息之间来到两人身边，警觉道“这么有闲心，与我藤合峰的弟子聊起天来了”
何长老抬手轻咳“不过多问了几句，若无异常，我便走朱璃峰去了。”
两人都藏了事，一个比一个紧张。
送走了何长老一行人，祈九又想起沈清辞。
自己有两个师父关心，峰内也有不少修为高强的弟子把守，而沈清辞孤零零一个人住在章华峰附近的半山腰。
且章华峰中只有学堂，除了白天各弟子上课的时间外，附近无人走动。
孤独和不重视，会是沈清辞后来变成那样的原因吗
奈何天色已晚，峰中不许弟子再外出，祈九暂且按下又想去找沈清辞的打算。
他白天为了给沈清辞画符，符纸用了一大半，剩下的祈九依旧用来画止血符，这个符咒他的熟练度最高。
小十准点来他屋里歇息，它最近在藤合峰混熟了，整天满药田乱窜，送它来疗伤的碧霄峰弟子想把它带回去养。
可它不肯走，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等祈九画完符收拾桌子，小十从榻上起身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过来蹭祈九的手。
祈九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拿出辟谷丹给它喂了一颗。
翌日清晨，祈九早早地来到沈清辞院子里。
沈清辞似乎还未起床，房门紧闭着，祈九不敢直接打扰，便在院子里看书。
待沈清辞打开房门时，祈九已在院中坐了好一会儿了。
“你这么早来干什么”沈清辞转着轮椅出来。
祈九一踏进院子他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不敲门，也不出声，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过来陪你。”祈九一边翻书一边回答，目光黏在书页上挪不开。
放在平时，沈清辞多半会说“不需要”，但他今日更加沉默，屈指敲打着扶手，面上无一丝表情。
看见祈九，他心中又浮起昨天的念头。
他想知道这个人，究竟会做到哪种程度。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试探即可。
今日学堂依旧不开课，除偶尔路过几名弟子外再没有别的人，祈九午时回过一趟药田，去取沈清辞的药。
他在侧屋守着药炉时，听见后院有轻微的动静。
像是有人轻轻踩在草叶上，祈九敏锐地抬头，起身去窗口处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药汤已经煎好，祈九倒入碗中正要端去给沈清辞，一转头看见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他浑身沾满血迹，身上衣物破损不堪，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透过满脸的血污，祈九认出了这个人，是已经死去的贺一。
“你”祈九惊得后退一步，贺一听见动静，扭转脖子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但随后又转了回去，似乎对他不感兴趣。
他看的是沈清辞，而沈清辞此时背对着这里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
几息之间，贺一抬起僵硬的步子，祈九连忙出声提醒“小心”
他丢下碗，抓起脚边的凳子砸向贺一。
“嘭”一声闷响，矮凳正中贺一的背部，他动作停顿了一瞬后继续往前。
沈清辞已经醒来，他眉头紧皱，按着轮椅后退。
贺一的目标明显是沈清辞，青白的手指向他抓过去。
当下祈九顾不得那么多，冲过去挡在沈清辞面前。
祈九手上凝聚起灵气，护住沈清辞一边问他“我昨天给你的符咒呢”不等沈清辞回答他，眼前的贺一突然停住，向后栽倒在地，同时在他空荡荡的丹田处，爬出一只小虫子。
小虫子一见阳光便尖叫着化成一滩血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祈九正懵着，没有注意到沈清辞右手微抬，轻轻颤抖着。
死去的贺一莫名出现在这里，祈九赶紧拿出牌子向宋长老传音。
他说明了情况，在等宋长老过来时，一边安抚沈清辞“别怕，他应该已经死透了。”
那只小虫子化为的血水还在，祈九忍不住好奇，想靠近仔细看一看。
沈清辞看出他的意图，及时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别去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