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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瘾君子
    孟听枝一惯睡觉安静,今夜屡次辗转反侧,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对面熬夜的室友周游听到。

    周游刚结束结束一局对线游戏,剥开床帘,探出一个炸毛丸子头的脑袋问“枝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听枝“嗯”了半天,也没答案,反而抿唇小声地问回去“怎么这么问啊”

    “白天看你在画室接电话的时候笑得好甜,呐你肯定被狗男人勾搭走了是谁不是美院那几个有名的渣狗吧”

    苏大美院除了七彩发色和真假名媛两派美女出名,几个艺术腔调极浓的长发渣男也是闻名遐迩。

    甚至门风不逊地,凭借脚踩多船送苏大美院上过两次微博热搜。

    “不是。”

    周游脑袋搁在床沿,更感兴趣了。

    四人宿舍,数她跟孟听枝的关系最好,不少男生拜托过她跟孟听枝示好,没见她答应过谁。

    哪怕是普通约饭,孟听枝也不给对方一点可以继续发展的回应。

    三年室友当下来,几分了解还是有的。

    温和又清冷,有点防备心,没有同龄女生对感情的渴望,孟听枝始终是疏疏淡淡的人。

    “那是谁啊”

    天花板是灰的,透过窗帘缝隙劈进一条昏黄的路灯光。

    孟听枝眼底明净,看着那光,声音低低,几分遗憾和恍然。

    “不是谈恋爱。”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那么寻常,讲不清楚,这段日子对她来说有点像做梦。

    夜深人静。

    不久后,连熬夜上分的周游也睡了,宿舍彻底陷入静谧,孟听枝还是睡不着。

    她将手机亮度调到最小,切成夜晚模式,登录小号。

    首页推送赵蕴如昨天的微博。

    某时尚刊的封面图,九宫格,前排粉丝评论都说绝美。

    再往下翻翻,也有人甩出长图说近期赵蕴如方方面面都在碰瓷乔落,连时尚刊也要穿同款高定。

    乔落粉丝阴阳怪气说一个演戏的干嘛天天碰瓷人家搞音乐的。

    孟听枝看了一会儿评论,在黑暗里轻轻翻了个身,那种不真实并没有退去,之后去看徐格的微博。

    意外的看到图片里有盒枇杷入了镜。

    她才笑了。

    孟听枝侧在小小床铺里,咬着手指细啃,为那种不为人知的参与和存在,感到开心。

    七月的第二天,是程濯生日。

    凌晨下了雨,淅沥未歇,瓦檐滴水,美院的教学区安安静静,走廊只有巡考老师的皮鞋声近了又远。

    早上八点半,孟听枝有大三最后一门考试。

    奋笔疾书写到九点三十五,草草检查一遍,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带过孟听枝立体构成,对这个勤学苦练的女生印象很好,接过干净整洁的卷子,放在收卷袋上面,看了一眼时间。

    “这么早交,赶时间啊”

    大概是心虚,她怔住,低声“嗯”了一下,老师这才摆摆手放行。

    这几天苏大各个系陆陆续续放暑假,校门口等客的车很多,孟听枝撑伞刚出校门,就被一个热心大哥揽去。

    大哥往她空空的手上看,“姑娘,你行李呢”

    “不是回家。”

    车子开去了市中心。

    第一次给男人挑蛋糕,她毫无经验,躬身看着明净的玻璃橱窗,绞尽脑汁,粉色奶油怕他不喜欢,羽毛装饰怕他不喜欢。

    什么都怕他不喜欢。

    最后在入夜时分提着一个极简的方形胚蛋糕去了金霖路的柏莘会所。

    孟听枝在门口停车场遇见了之前的女网红,叫雪娆,是个微博粉丝很多的网红。

    她身边还有其他几个女生,一看就是网红那一挂的,比美院的真假名媛看起来还要真假名媛。

    几个人挤眉弄眼,聊的是乔落和赵蕴如的八卦。

    雪娆手里也提着一款翻糖蛋糕,黑天鹅,贵得要死。

    孟听枝瞥了一眼,淡淡收回。

    伞檐挡不住的细雨潮风,将她心头的那点热气扑了干净。

    她差点就忘了,从她得知程濯这个名字起,这人身边就从不缺为他绞尽脑汁的女人。

    她平庸,一如当年。

    她的蛋糕也是。

    那种被一场空欢喜当头棒喝的感觉很不好受,孟听枝怔伤了好一会儿,捏紧了盒带,准备先进去。

    没想到女网红也认出了她。

    “你怎么也在这儿”

    回忆那天寿塔寺一行的细枝末节,她也顶多只是跟徐格熟而已。

    转过身,孟听枝藏住怯,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说“程濯让我来的。”

    闻声对方纤长的假睫毛朝上抬,重新打量起她,甚至她的朋友立马惊怪打听着,“雪娆,这谁啊她认识程濯”

    她们刚刚聊起乔落和赵蕴如的不和,根源就是因为程濯。

    虽无实证,但圈内八卦传来传去,每每问及程濯的背景,都有人以局中人视角笑回一句,那两个女明星都要抢破头的男人,你猜猜

    孟听枝心里涩涩的,有点堵。

    那点自取其辱的不适,没有她想见程濯的欲望强烈,她提蛋糕的手指掐着掌心,清晰的痛感支撑着她此刻的平静。

    他的生日会办得盛大。

    柏莘会所一惯格调高,会员制,晚上打车从宝岱广场远远路过,都能窥见民国风装修后的一派珠光宝气。

    今天整个二楼开放,安保很多,编织法繁复的迎宾毯一路铺上楼,程濯这两个字是唯一的通行证。

    二楼是开放式的连厅,几个枣红小沙发靠墙呈半环形散落,香槟塔很高,和巨大的水晶吊灯同光同芒。

    他本人还没有来。

    送他蛋糕的太多了,仿佛人手提了一个,社交时间,人人都找到伴熟聊,聊消遣聊投资聊生意。

    就她形单影只。

    那个她花了无数心思,亲自跟着师傅一起做成的蛋糕,往那儿一放就泯然于众了。

    孟听枝索性就走过去,手指戳一戳,把它藏进了角落。

    大概过了十分钟,程濯给她打电话,问她来了没有。

    接电话的时候,她徘徊在人群角落,望着一屋子不认识也很难认识的人,声音低低的。

    “来了。”

    程濯问“认得路吗,下来接我”

    裙摆被随意拨弄,动作忽然一停,兀自荡着。

    孟听枝愣住,眨眨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周遭灯光都倏然明亮了几分。

    他在电话里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不认得了”

    “认得”

    “那我在门口等你。”

    孟听枝踩着足音无声的软毯飞快下来。

    程濯就靠在会所门口,手里掐着一根细细的烟别人点的,他刚睡醒过来,不太想抽,任由腥红夹在指尖自燃。

    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唇边挂着一丝社交笑弧,冷冷淡淡应着,目光落在前方楼梯上。

    复古雕花的木质楼梯,一簇杏色裙摆被朝前一踢,似丛林小鹿忽然出现,两只细白小腿快速交错,哒哒哒似跳舞地走来。

    他忽而就加深了笑意,微躬身靠在门上,指尖闲闲抖落一截灰白。

    一步也不迎,就等她来。

    他从不爱过生日。

    今天的热闹都是徐格跟几个朋友张罗的,不过是借个好日子拢着一帮人瞎折腾。

    毕竟徐格是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能过节的人。

    小姑娘微喘着走到他跟前,慢下步子,仰头看他问“你不认识路啊”

    这家会所,程濯过生日是头一次,平时应酬没少来。

    他应声,像是大提琴的低音,醇得勾人。

    好会演,目光茫然往四周瞧瞧,真假难辨的模样。

    “不太认识。”

    孟听枝从小就会一项安慰人的技能比惨。

    安慰往往因为无法感同身受而浅薄,但只要分享出自己同惨,甚至更惨的经历,通常都会有奇效。

    她摸了摸耳际,轻软说“我也不认识,我刚刚来还走错楼梯了,我不知道问谁,最后是那个保安带我上去的。”

    程濯从她话里挑出问题,“不知道问谁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她瞳孔清凌凌瞪大一些,“我忘了”

    门口夜雨有风,程濯把她耳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躬身靠近。

    “把我忘了”

    她急得舌头打结,“不是,怎么会。”

    怎么会忘。

    在场的女生各个都称得上盛装打扮,偏寿星公本人随性得过分。

    洗完澡就过来了,软衬长裤,宽肩长腿的身材叫他驾驭得像个慵懒男模。

    周身还浮着一股湿润清凉的冷香。

    孟听枝替他引路,跟他聊天。

    她像是华灯下的瘾君子,徒有一副文静皮相,五脏六腑,邪念丛生。

    这个夜晚,只能用曼妙形容才恰当。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程濯身边的,由斟满香槟塔的开场仪式后,有太多人簇拥在他周围。

    她起初站在餐台边,捧一块小蛋糕。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孟听枝。

    她眸光莹软地转过头,糯糯一应,人群以程濯的目光让出一条道。

    她不偏不倚,在他视线中央。

    程濯招手叫她过去。

    没有八面玲珑的社交技能,周围那些人见她面生,一起哄,她就有些手足无措,问什么答什么,生手气质毕现。

    惹得人更想逗她,把问题难度升级。

    最后还是程濯揉了下她的脑袋,低声警告周围的人适可而止,其他人才暗暗递着目光,笑得意味不明,收了势头。

    她不得不承认,她那么享受那一刻在他身边的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程濯全网无前任,绯闻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