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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2远山雾
    电话那头, 先是莫名其妙地笑一声。

    随即,调侃起来。

    “你信不信,你拿这话去问百度, 百度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什么张晓鹏你倒是说清楚啊,哪个张,哪个晓, 哪个鹏不是濯哥哥,人口普查都没这么笼统的吧”

    刚说完, 狗叫起来了。

    听杂乱的汪汪声儿, 不止一只, 徐格把狭路相逢箭步逞勇的星星使劲往回拉,老父亲般劝着“星星乖,不闹哈。”

    程濯更烦了。

    “十四中的张晓鹏,应该跟我们同届, 他参加过奥数比赛, 我今天忽然发现有他微信,一个多月前加的,是不是你的什么朋友”

    之前不少人搭徐格这条线, 跟程濯攀过亲近, 程濯第一时间就想到徐格身上来了。

    徐格拽着汪汪叫的星星, 找个僻静长椅坐下。

    “我想想啊,他哪儿人啊”

    方舟那儿来的消息。“老城区长林巷。”

    徐格散漫地拖音,一路“嗯嗯”想着,忽然说“我想起来了”

    “绝了, 我说真的,你干脆给我开份工资吧,我踏马真的什么破事都替你记着, 张晓鹏张晓鹏你都不记得了”

    程濯忍耐力即将告罄,稍作闭眼,尽量声音平缓“说吧,工资我开。”

    “你失忆了吗高三呐,就在谭馥桥的教辅中心,十四中的竞赛班,不是搞了一个什么帮扶小组,你跟张晓鹏一组,给那哥们学抑郁了吧好像,退了班,之后好像去考雅思出国了吧。”

    程濯眉心逐渐敛起,“真的你记得这么清楚”

    徐格一边逗着狗,一边说“昂,他跟纪枕星一个班嘛,纪枕星他们班班长,那阵子天天关心他来着,怕他想不开,然后乔落去劝,我就也跟着去劝。”

    乍然间,程濯都想起来了。

    仿佛刚刚只是被那张照片短暂冲击到,此刻,来龙去脉一一在脑海浮现。

    是陪着舒斌去长林巷拜访那次。

    车子开不进去,停在巷口,在巷子里巧遇张晓鹏,对方一下认出他了,没有叙旧,因为那天程濯状态也不怎么好。

    张晓鹏说,那咱们老同学加个微信吧。

    微信就这么来的。

    他现在在追孟听枝

    长林巷和桐花巷那么近,他们从小认识他不会跟孟听枝是青梅竹马吧照片里的小女孩儿又是谁

    没理会徐格在电话里失联似的喊着“喂喂喂,程老板,说话啊,我这工资怎么开”

    程濯回微信,快速翻了张晓鹏的朋友圈,翻到第二条关于孟听枝的图文,并确认了小女孩的身份。

    张晓鹏的妹妹。

    孟听枝还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徐格还在喊“就给我们星星买半年的狗粮吧。”

    程濯忽然想到什么,对着电话说“我给你开个宠物店都行,你哥的孩子是不是要上幼儿园了”

    徐格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嗯”一声。

    “九月份开学呢。”

    “下周借我两天,我带他出来玩。”

    徐格瞬间傻眼,嘴里“不是不是”念了老半天,都没顺过思路来,“不是你不是遛狗都嫌烦么怎么借孩子啊”

    程濯把张晓鹏的事简单跟徐格讲一遍。

    徐格险些笑疯。

    “跟老同学抢前女友不愧是你濯哥哥。”

    徐格小侄子没借成。

    倒不是不能,而是徐格好声劝着,他那侄子小魔头一个,到哪儿都螃蟹似的横着走,比两个沈思源加在一块都烦人。

    别人带着妹妹是加分,你带我侄子纯属要命。

    最后,徐格口头鼓励道

    “你就一人单枪匹马挑战他们兄妹俩,以你的姿色,一打二绰绰有余。”

    程濯“”

    事情就这么戛然而止的搁置在程濯心里,他手上的那支旧铁皮盒子,“咔吱”一声合上。

    老颜料修了修,只剩一点几不可查的气味,他确定自己是按照步骤修复的,但太过一窍不通,所以时刻心惊胆战。

    总怀疑,是不是修错了

    是不是再也修不好了

    车窗外,不休灯火飞速后退成迷幻光影。

    再打开盒子时,是两天后的老城区。

    谭馥桥的老广场夜晚摊铺热闹,正到饭点,店里人头攒动。

    车停车走,车水马龙。

    整个世界都像被人按了加速键一样,唯独那六十秒的红灯慢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他站在路口,看着那对从饭店出来、正往路边走的年轻男女。

    不由攥拢手指,仿佛替那红灯用力,求它跳得再快一点。

    身边慢慢积满了行人,他被围困似的枯等在熙攘的路口。

    车鸣尖锐那刻,他急到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孟听枝”

    人群险险惊叫,货车司机急刹,探窗大骂抢道的外卖员。

    “赶着投胎啊不要命”

    庞大的货车如屏障一样阻拦视线,车厢上印着整幅的婚庆广告,喜庆背景,大红色铺天盖地,新人相拥而笑,花瓣飘飞,老土台词写着

    一生一世,就在此刻。

    司机和外卖员对骂了大概三生三世,已经严重阻碍交通,一圈又一圈路人指指点点,各种评价,水泄不通。

    等附近的交管过来才慢慢散了。

    终于散了。

    对面那家古色古香的饭店,门口停着几辆车,檐下红灯笼静滞,人影空空。

    上车后,孟听枝朝后犹疑地看一眼。

    身边的张晓鹏也顺她的视线回望,温和又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孟听枝摇摇头,“没什么。”

    刚刚好像幻听有人喊她。

    她注意到人车拥堵的路口,没多瞧,随口问了句“那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晓鹏说“可能交通摩擦吧,老城区这边的路况复杂,新手很容易出问题。”

    “嗯。”

    孟听枝收回视线,笑笑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唉,你真的太客气了,咱俩同校,家又住得近,你爸跟我爸还是牌友,你又是女生,我请你一顿饭,你真不必记着非要还我一顿,叫你们女孩子付钱怪不好意思的。”

    孟听枝说“没事,礼尚往来嘛。”

    她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性别优待,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占男性便宜,平白欠了人情,心里总不舒服。

    车子平稳开着。

    老城区的夜色总能在静谧与喧嚣之间,恰如其分地平衡,有一层古城底蕴在,灯火煌煌里,瞧什么都温柔。

    张晓鹏忽然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回国之后也没什么来往的朋友,所以约你约得有点频繁。”

    “你在国内没有朋友吗”

    话一出口,孟听枝就暗咬住牙,开始后悔头疼。

    和张晓鹏必不能叙旧

    她到底多久才能长记性

    张晓鹏已经洋洋洒洒接上话了。

    “朋友嘛是有的,不常来往,你也知道的,我们那届十四中真的是牛人辈出,厉害的人太多了,你那会儿是不是读高一,你知道程濯吗”

    孟听枝没有开口的欲望,只想他快点把话题带过去。

    偏偏红灯前刹车。

    张晓鹏忆往昔,话兴瞬间大增,追问着“你应该知道程濯的吧”

    孟听枝捏包带的手紧紧用力,像被逼得没办法了,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张晓鹏听她应声,才从程濯这个坎上翻过,继续说起来。

    “还有那个大明星乔落,我们班班长纪枕星,对了,还有徐格,徐格昨天不知道从哪儿加了我微信,约我去他酒吧玩呢,感觉以前在学校跟他没说过几次话,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我的,哦,上上个月,我还遇到程濯来着,就在我家门口。”

    “你知道吗,他高三那时候忽然出国,我们班女生哭死了。”

    “他真的一点都没变,就成熟了好多,其他方面跟高中那会儿一样,看着就挺不食人间烟火的。”

    孟听枝心想,挺食人间烟火的,以前半夜给他做夜宵,多难吃他都能下嘴,就是连带着,把她也吃干抹净就是了。

    胃口大,体力好。

    张晓鹏疑惑出声“你说什么体力好”

    孟听枝一愣,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走神时喃喃出了声,瞳色霎时惊滞,一股窘热,从脖子立马烧到耳根。

    “我”

    正愁解释,张晓鹏善解人意地恍然大悟,“哦,你想说他打篮球也好对吧”

    孟听枝呆了呆。

    “嗯。”

    张晓鹏感叹说“他篮球的确打的好,不过他好的也不止是篮球,我那会儿真的好羡慕他,十四中的竞赛班简直魔鬼,好多人都被各种测验考怕了,每个月都有人申请退出,只有他会从网吧跟徐格他们通宵出来,到教辅中心参加月测,写完就走,提前交卷回去睡觉。”

    孟听枝听了一路。

    车子在桐花巷口停下,张晓鹏心满意足地说“那我们下次再约。”

    孟听枝客气地点头。

    “好啊。”

    大概晚上是听了太多有关十四中的旧事,这一晚,孟听枝梦到十六岁的自己。

    桐花巷的二楼窗边,那棵酸枇杷还没有到遮天蔽日,书包搁在一边,她手上磨磨蹭蹭地系着鞋带,目光透过窗子看着文人广场。

    少年穿着校服衬衫,清俊身影从车上下来。

    像远山的雾,明明已经收拢进眼底,却遥远,不可触及。

    她立马拴紧鞋带,瘦小的身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在阮美云的唠叨里,飞快跑出桐花巷。

    这条长街都是赶早读的十四中学子。

    她不偏不倚,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做,只是寻常地去上学。

    三生有信的风铃,忽的被撞出一串急促的响。

    少女刘海细软,懵懂慌张地抬头,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步转身的少年。

    他清风朗月,端端如旧,却朝她伸手。

    “孟听枝,我们一起走吧。”

    指尖都在细颤,梦里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她如拥珍宝般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少年的掌心。

    他紧紧握着她,那把敲金击玉的嗓子依旧悦耳动听。

    他说“孟听枝,不放你走了。”

    她想回应,想抓紧。

    天光大亮,一切归于清明。

    紧紧攥着被子的手,疲惫地松了力,手背凸起的青筋淡去,回血的指尖密密簌簌地发麻。

    那股失落,仿佛在高处坠下一般,冲击强悍,在她心底剖开一个大口子,多少年积攒的冷风都穿行其间,猎猎呼啸。

    孟听枝不愿睁开眼。

    蜷缩身子,将被子拉高,密密实实地裹住自己。

    直到许久后,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游叮叮叮发来一串消息。

    “枝枝,我完蛋了童卫那个派对我前男友也去

    “疯了,我现在就想杀了童卫”

    “怎么办啊,我好不容易劝施杰跟我一起,我现在怎么办”

    “好尴尬好尴尬”

    孟听枝慢慢回神,刚看完消息,屏幕里又立马弹进来一条新的。

    周游“童卫这辈子但凡能点对一次鸳鸯谱我跟他姓要不是他大学那会儿乱牵线,我能摊上我前男友那个渣男他就是要毁了我的爱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游“枝枝,我不想去了。”

    童卫是艺术院出名的社交达人,那会大学社团里百分之八十的聚会都是靠他一己之力攒起来的。

    除了摄影技术专业,这哥们月老转世一样,热衷当红娘。

    毕业后,童卫在榆钱门大街开的写真馆,他自己找团队运营,人缘好,靠一帮学艺术的朋友捧场,已经在网上打开知名度。

    最近说什么周年纪念,要开派对,又是聚着一帮人玩。

    孟听枝也在受邀之列。

    本来周游说不去,孟听枝就说陪她,那一起不去,周游立马不肯,头摇成拨浪鼓,当即改了主意。

    “不行不行,我想看你穿那条裙子”

    程濯比周游先看到。

    刚入夜,梧桐里暮色四合,昏黄路灯应时而亮,照在被傍晚薄雨打过的叶片上,金灿灿,泛着湿漉漉的光。

    他站在门口,看着画室二楼的灯灭了。

    不多时,室外楼梯上婷婷袅袅走下来一道倩影。

    系脖露背的珍珠色丝裙,掐腰款,深v,软云般的卷发,妆面精致,唇色正红,勾勒得饱满又稠郁,小巧手包捏在掌心,连慢慢下楼的步态都叫人移不开目光。

    乍看像淑女版的玛丽莲梦露,是一眼就能看出隆重的打扮。

    昨天降温,暑气已经退去。

    程濯看着她,却觉得心火不可抑制地一瞬撩盛,她穿成这样去跟别人约会

    他们恋爱的时候,她都没有穿成这样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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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szd 29瓶;呱唧呱唧 3瓶;在嗑了在嗑了、故城旧巷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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