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以为楚思是被他吓哭,顺从地转身，伸手去抽纸巾向后递。
“对不起，吓到你了。”
楚思接过纸巾按到哭肿的双眼。
听出顾言不是生气离开,泪还未完全止住，眉宇间的惶恐已经消失殆尽。
她在心中暗下决定以后不再捉弄顾言，不过仍然嘴硬地说。
“哼你还知道都是你的错”
犟嘴的声音让顾言低笑着又是一番道歉。
两个人都将坐在对面的齐明彻底忽视,齐明不禁有些恼火。
当齐明进入火锅店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楚思，明白这种处于伤心状态的女孩最好下手,便主动过来搭讪。
他说的起劲,感觉即将要把楚思打动,谁知等顾言出现后一切都前功尽弃。
原本伤心不已的女孩唇角带笑，眉眼间不自觉透着欢喜。
明白自己再无机会，齐明用目光打量顾言，确定自己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起身准备离开。
顾言却忽然对齐明说“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齐明没想到自己主动离开顾言却反而上赶着找事。
“神经病啊你”他气骂着转身，猝不及防的和顾言对视。
泛灰的双眼使齐明心中一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他不禁想起幼时见到奶奶去世,病痛折磨的老人死不瞑目,那双死去后变得浑浊的双眼与顾言一模一样。
“你后背上的人，黑色长直发，鼻翼右侧一指处有一个红痣，她的头发正顺着你的衣领扫入胸口。”
随着顾言的话，另一种更加悚然的感觉在齐明的四肢中蔓延。
“你你你”齐明瞬间感觉胸口发痒，好像真的有头发扫在上面。
他根本不敢转头去看,哪怕明知他有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仍然怕的双腿颤抖。
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后，齐明发疯一样大声吼叫着往出跑,转眼消失在面前。
身上掺杂奇怪妖气的女鬼看顾言一眼，紧跟着齐明身后离开。
“有女鬼跟在那人身后你不应该提醒他，万一被女鬼记恨怎么办。”楚思担忧地说。
“没事，打不过我。”顾言更在意女鬼身上的妖气。
他为楚思搜集斩断秘术的药丹材料中，只差一个千年妖兽的内丹。
妖兽倒是碰到几个，可惜都不到千年。
被齐明一打岔，楚思彻底被哄好，两个人一起回家。
顾言的住处在郊区，打车很贵，坐公交车两个多小时才只到附近。
可没钱的顾言毫无选择权。
公交车的晃晃悠悠下，本就疲惫的楚思靠在顾言肩膀睡过去。
上车前顾言买了一袋芥末糖，此时含着一颗，可惜味道不够重，什么也尝不出来。
他侧头看向楚思，伸手轻抚楚思的头发。
之前在芥末味的刺丨激下，他想起一些东西。
那些内容很杂乱，有片段，有画面，也有声音。
心脏痛的毛病，从成为任务者的第一世就有
最初顾言并没有当回事。
他的能力使身体总是会出各种毛病，不过也许是他的命太硬，最终大多都会自愈。
直至上一世怀疑宋墨儿的身份时遭受到的痛感比往常更加严重，好转后他才正视这个异常，心中也有一些怀疑。
那时只是隐隐猜测，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他被封印过一段记忆。
女孩明媚的笑容，耳旁响起絮絮叨叨的话，还有女孩闭眼小心翼翼仰头贴近的短暂画面。
他记起女孩叫左语，小名言言，直觉告诉他那是几世来不断相遇的人。
并且，他们好像曾经是一对恋人。
只是不知道两人为何都失去记忆成为如今这番模样，也许只有时空管理局那位总是任务者针对他们的人知道真相。
等到离家最近的站台后，天色已经黑透，顾言伸手想把楚思抱起来下车，她却忽然惊醒。
“到了吗”
“没有，还需要走一段路。”
两人下车后顾言主动道“我背你回去吧。”
“哦。”楚思迷迷糊糊地爬到顾言的后背上，很快发出轻微的呼声。
一路越走越偏，亮起的路灯也戛然而止，变成破旧的土路，四周人家也变少。
顾言走得很慢很稳，几乎让楚思感觉不到颠簸。
明月照亮下地面如同撒了一层银霜，偏长的影子始终在身后，像是紧追的小贼。
走着走着，顾言忽然停住脚步。
他微微叹气，轻声道“出来吧。”
隐藏在暗处埋伏的特情部众人相视一眼。
既然已被顾言发现，晏和陵命令众人行动。
只见大道两旁的树木房屋纷纷撤下伪装，露出特情部的天师后将顾言和楚思的围起来。
数十人的脚步声将楚思吵醒，她含糊地咕噜一声，闭着眼睛问“到哪了”
“快到家了，你继续睡就行。”顾言在众人视线下神色如常地回答，用力把向下滑的楚思托起来。
“哦。”楚思顺势调整姿势，侧脸枕在顾言的肩膀继续睡。
晏和陵调查顾言后得知他身边有个查不清身份的小姑娘，同样值得怀疑。
因为心中没底，他已经将城中可以迅速调遣的天师都带过来。
不明白顾言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顾”
“嘘。”
顾言打断晏和陵的话，侧头看楚思没有被吵醒，才低声道“我先送她回家。”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体会到后颈发麻的感觉。
仿佛有一只见血封喉的毒蛇立在背后紧紧盯着随时都有可能攻击，让人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窒闷，不敢有一丝擅动。
顾言继续往家走，连步伐的频率都没变。
而特情部众人面面相觑，晏和陵绷起脸没有开口。
当顾言与晏和陵擦身而过时，晏和陵看到楚思睡得脸蛋发红，对一切毫无所觉。
此处距离顾家不到五百米远，特情部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言离开，在敏锐的六感警告下，都不敢有任何妄动。
晏和陵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慎重，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眼前的顾言，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那张徐子飞和陈晁一致认为没用的照片，对阵法颇有研究的晏和陵却看出那是一个经过改良的传送阵。
对阵法擅长，再联想到顾言没有任何灵力波动，这种情况晏和陵只从一百年忽然消失的门一脉天师身上见过。
门的人使用法阵与其他宗门不同，他们以自身作为法阵的阵眼，感知天地灵气，因此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众所周知，万年前邪魔肆虐，一度占领半个大陆，人类天师经过不断努力才终于将邪魔驱逐。
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邪魔并不是天师们逼走的，而是邪魔撕裂空间，发现另一个更加富饶的地方主动离开。
这片土地历经万年生机勃勃，却在百年前重新发现邪魔的踪迹。
那是在门的遗址处，斑驳的痕迹显露处这里曾经激烈的战况，现场却一个人都找不到，出去血迹，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没有任何人知道门的人到底遇到了什么，各大宗门发现赶到后探查一番也没有任何结果。
此事被最终定为悬案，而门书楼摧毁殆尽，修炼方法失传，再也见不到没有灵力波动的天师。
最近有法阵在普通人之间流传，每次法阵启动后现场的人都会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特情部的人赶到时法阵都破坏的面目全非难以分辨，一时间根本没和门联系到一起，只以为是哪个宗门的法阵流传出来。
直至今日晏和陵才惊觉，如果门没有消失，一定拥有最大嫌疑。
当初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法阵在普通人中流传的事到底和门有没有关系顾言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为什么在特情部的人过去调查时既配合法阵资料又隐藏自己身份
种种疑惑让晏和陵决定紧急召集天师赶来请顾言配合。
只是没想到精心的埋伏被顾言点破也就算了，短短照面的时间，他们竟然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晏和陵毫不怀疑，如果他轻动一下，身后带来致命危险感的东西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绞杀。
他们只能如同木头人一般，等待顾言回来。
顾言将楚思安顿好返回来后看到特情部众人全部完好地站在原地，不禁有些诧异。
他以为会看到已经死掉一两个不安分的人呢。
对于特情部，顾言的态度更倾向于好好谈谈。
只是在谈判前总要摆明自己的筹码。
毕竟晏和陵带了这么多人不声不响的埋伏他，而他却根本不知道原因。
如果顾言一个人还无所谓，现在有需要保护的楚思，他不希望任何人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在心里思索自己为何会得特情部如此重视，是他暴露了什么还是在特情部的楚天扬有这么大的能量
待顾言走过去目光扫视众人，最终来到晏和陵的面前。
“让你们出来，你们还真敢出来啊”他脸上露出纯良的微笑继续道“那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来抓我吗”
晏和陵咬牙，用力呼出一口气。
“多有打扰，我是特情部的部长晏和陵，因门一事来请顾先生配合询问。”
“门”顾言微微一愣，“我并不知道门。”
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乌龙，顾言收回能力，真正做出好好谈的态度。
晏和陵感觉到让他后颈发麻的危险气息消失，他神色复杂地看眼顾言。曾经他与那些宗门的老家伙谈判时，都没有被这样压制过。
可顾言的资料他们早就调查清楚，如果不是门的人隐藏身份，为何前三十年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忽然变成这样
虽然顾言看起来始终人畜无害的，晏和陵却不敢按计划请顾言回特情部，只好现场询问。
“你家中的法阵，上面有用灵石摆放出改良传送阵，即便不是门的人，身为天师也应该在特情部登记情况。”
不是所有天师都有宗门，也有一些依靠家族传承或者散修天师，这种情况如果特情部知晓会派人专门去接洽登记，如有意向者还可以吸纳进特情部。
“登记带这么多人”顾言似笑非笑地反问。
晏和陵硬着头皮说“那是因为你上次隐瞒情况，所以我们才会怀疑”
“好吧。”顾言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既然已经在特情部面前暴露，干脆按规矩行事，以后打交道也更方便些。
至于顾言如何解释自己的情况，更是张口就来。
“我应该算不上天师，两个多月前我被查出绝症后四处寻找治病方法，我查到一些法阵，当时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往身上尝试，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顾言说着主动抬起手腕递过去。
晏和陵伸手去摸，冰凉的温度让他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顾言，与他浑浊泛灰的双眼直视。
一旁的徐子飞也愕然发现之前与他和陈晁交谈那么久的人竟然不是活人。
徐子飞终于明白顾言哪里对劲了，顾言哪里是一脸死气，他明明就已经死透了。
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能把你用过的阵法给我们吗”晏和陵问道。
“当然可以。”顾言接过晏和陵的纸笔，开始在上面画阵法。
通过一个法阵举一反三推演出其他对顾言来说阵法并不难，刚来这个世界时他就通过召唤阵推演出了传送阵，甚至在晏和陵的口中居然还是改良版的。
很快顾言写出他推演出得转灵阵和凝魂阵。
理论上这两种阵法施加到人的身上，的确能够形成顾言此时的状态，但实践中出现任何问题，就与顾言无关了。
毕竟顾言可以成功，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成功。
这就是顾言想好的说辞，白天见到徐子飞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恐怕隐瞒不下去。
与其让对方胡乱猜测，不如他半真半假的坦白。
晏和陵接过顾言写好的阵法，注视一番，发现顾言有可能误打误撞修炼了与门相似的功法，才变成如今这样，心中有些失望。
看来顾言不是门的人，不然绝对不会炼成如今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恐怕，也与最近的献祭法阵毫无关系。
登记过后晏和陵态度才真正的缓和，心中甚至懊恼因为擅自行动得罪了一个潜力极大的天师。
虽然顾言算不得活人，但是在他的绝对实力下，根本无法动任何心思。
晏和陵带众人离开前，有心不甘心地询问“不知顾先生是否有意加入特情部。”
刚刚彼此之间都很不愉快，他想到顾言根本不可能答应。
而特情部虽属于国家部门，但相比较各大宗门，自由度要低得多。
天师的性子大多自由散漫，据说特情部最初刚成立时极难招人。
妖鬼横行，天师赚钱很简单，没有更诱人的好处，何必去特情部遭受约束。
却不想顾言听到后询问“待遇怎么样可以预支工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