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褂子两个版本总共有个四千多件,一号版的裤子有三千多,二号版五千多件,三号版前两天才下线还没开始推”
骆常庆握着话筒,思量着道“时装类杂志不像报纸电视传播那么快,现在又是年底,估计有想过去拿货的也得年后,过了元宵节咱们看看情况再定。倒是你问问厂里,红裙子那部电影里的料子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这波红利咱们还能吃一下”
杂志再有影响,能比得过电影
今年服装店主导了一波红色主题,销售还不错。
很多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年龄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女同志,也不再认为正装类的红外套只有结婚的时候能穿了。
而很多今年冬天结婚的小两口都特别认雨言服装店推出的新款呢子外套。
红布料卖也不错,有不少人备着想自己或者找人做条红裙子,夏天的时候穿。
他提前从几个纺织厂里要的货卖掉了九成,剩下的那几匹放店里慢慢卖。
可电影里的红裙子用的是进口料子,带印花,花色还很漂亮,如果能出一批同款,依然有市场。
准备得提前做,不能等夏天到了再去问。
成大发也很看好红裙子市场,道“厂里那边我再去问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挂了电话。
骆听雨很尊师重道,她跟着姥爷的三轮车亲自把孙老师送上回中清的汽车,还提前给老师拜了年。
孙老师也很喜欢这个学生,不光聪明伶俐,还乖巧懂事,他的教学从来没有一地鸡毛的时候,师徒俩相处很愉快。
骆常庆工资开的及时,过年还额外包了红包,又发了过年的福利。
福利太好,导致他患得患失。
不确定人家是认可他的教学还是希望他更上心一些,都拿不定主意等过完年回来要不要个小姑娘加课。
骆听雨还不知道她老师心里的想法,坐在三轮车驾驶室里欢呼,再见到孙老师之前又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文喜粮听着小外孙女的欢呼,轻轻给她泼了瓢凉水“九九快上育红班了是吧”
骆听雨
准备回家的前一天,翁婿俩去了趟店里,收了收所剩不多的货,跟这边的邻居打了声招呼,去车站往回托运了一批新鲜的果蔬、肉类,一家人轻装上阵,挤上了回家的火车。
今年这个年跟往年不太相同。
年三十这天老大一家没回来。
骆常胜跟亲爹那边的蜜月期就维持了一整年,他亲爹就能拉下脸对着好大儿发脾气了。
就是为着上坟的事。
骆常胜考虑过年了,想带着俩儿子回石安村走一趟,亲爹那边就不乐意了,冲着儿子咆哮“回去干啥你祖宗不是在这儿呢吗人家都给你除名了你还巴巴着回去啊不许去”
刘美青肯定是不乐意回去的,她知道回去没好果子吃,尤其怵头见到骆常庆,不过她想让俩儿子回去,不回去咋挣压岁钱
当然了,大年三十拿不着压岁钱,大年初一可以回去看看他们奶奶。
她笑着劝常胜“今年咱们正经是头一年陪着爹,又是俩孩子认祖归宗后的头一年,该跟着爹和叔叔去给咱贾家老祖宗祭拜祭拜,都是下午上坟,你去那边就赶不上这边了。”
“总不能认回来了,又是过年,不让俩孩子去祭拜吧”
骆常胜觉得有理,可这样一来,他娘那头也不好交代,关系又会再恶化上一步。
刘美青道“大年初一回去,到时候跟他奶好好说说,他奶肯定也理解你是不是”
亲公公梗着脖子道“大年初一也不许去,这边不拜年啊”
刘美青哄着她公公“爹,那是常胜他亲娘,过阵子年不去看看娘,不是擎等着让人家戳常胜的脊梁骨吗”
拜年的确是个事儿,今年这边也得跟着转着拜年,分不开身,刘美青就建议大年初一下午回石安村。
骆常胜也没啥好的解决办法,总不能吃了这头的利,还事事以那边为先吧
也说不过去。
最后就默认了大家的劝说。
还一个劲的给自己心理暗示,都是他娘偏心,都是老二心硬,不然自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正好,也让他们看看,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
廖春华确实有些失望和心寒,常庆说老大今年有很大可能不会回来给他爹上坟,她还有点不信,道“小峰他俩不回来有可能,你大哥肯定回来,他旁的不说,在这方面做的还行。”
惯会做面子工夫。
结果等骆常庆上完坟回来都没见老大那一家的影子,廖春华心就凉了。
骆常庆兑了热水洗手,劝他娘“毕竟是认回去的头一年,不祭拜不合适。”又道,“我爹不差他那两个元宝。”
这是两个元宝的事吗
廖春华反正就觉得心里难受,抱着骆言,嘴上道“不回来拉倒。”
骆言跟着奶奶学嘴“拉倒”
廖春华噗嗤乐了,给他拽了拽棉裤,道“你可不能这么说啊,不能跟奶奶学不好听的话。”
她现在受小儿子一家的影响,知道往好处教育孩子,也不惯孩子。该疼的时候疼,该说的时候说。
人家他姥娘就是,骆言做错了事,该唬下脸批评就得唬下脸来批评,这样孩子才知道自己错了,这才是教育孩子。
怪不得常庆家这俩孩子走到哪儿都讨喜,再想想她闺女家的冯建惯出来的那些毛病,现在再让自己带他,一天打八回估计到不了黑。
当然,她也不乐意带冯建。
看惯了乖巧讨喜的孩子,再看熊孩子就是两种心态了。
至于因为老大今年的作为带来的那点难受劲,等小儿子跟她说起年后的工作计划时,更是散的连点影都没了。
有那时间还不如想想年后到底要不要关几天门,跟着常庆去首都看看买的那院子。
还有常庆说得扩大规模这事
晚上做梦梦的也是一会儿在首都,一会儿在给人家做酸辣粉。
大年初一就更忙了,连村西头的人都跑来给她拜年,谁来谁都问一句常庆两口子上杂志的事。
文霞也忙,忙着一遍遍的往外拿杂志,一遍遍小心翼翼的翻开给大家展示。
骆听雨五点醒了一回,在暖乎乎的被窝里骨碌了十来分钟才叹着气爬起来出去打了一个小时的拳,吃了几个水饺,又睡的回笼觉。
骆言小朋友就跟着爸爸出去拜年,在外头玩嗨了,不愿意回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廖春华才恍然的说了句“你大哥没回来啊”
骆常庆挑着鱼刺,道“没回来吗”
他出去拜年了,到谁家,谁都得拉着他说上一阵子,中午不知道婉拒了几场酒,下午他还得去村西头转转,人家西头那边有来给他娘拜年的,他得去回个礼。
忙成个蛋,谁还记得老大那一家啊。
廖春华叹了口气“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骆常庆压着鱼肉泥,道“下午肯定能回来。”又道,“你也别跟他们生气,更不用替我爹不值当的。想想咱那店,年后准备扩大规模,店里你可是主力军,要是让他们气出个好歹,到时候你这主力军可顶不起来了,得少卖多少碗粉”
文霞觉得常庆说这话不像样,瞪了他一眼。
骆常庆嘿嘿地笑。
他了解他亲娘,你劝别的不顶用,拿不能挣钱吓唬她才能吓唬住。
要不然下午跟老大家吵吵,越吵越来气,真气出好歹不值当的。
廖春华也乐,道“我才不稀得跟他们一样呢。”
所以等下午见老大一家四口进了门,廖春华表情很祥和。
没给冷脸,也没多热情。
唯独瞧着老大满脸的老态有些惊讶。
刘美青则臊眉耷眼的赔着小心喊娘,一脸疲态,满眼的红血丝。
骆常胜准备了一肚子跟他娘解释的话,谁知廖春华半句斥责都没有。他主动提,廖春华就神色淡淡地道“不用说这个,昨天我生气的时候常庆就拿这套话劝过我了,我理解你的难处,毕竟认祖归宗了,又是头一年。这头常庆他爹也不差你那一刀纸俩元宝的。再说了,你再去给常庆他爹上坟,到了坟头上你说啥你也没脸。”
骆常胜这就弄了个没脸,他纳闷,骆常庆咋每回都知道他想说啥啊
不过比起没脸,他这会儿倒是困的睁不开眼,坐那里大口大口的抽烟。
但这不是他娘那院子,是老二家的小洋楼,他也不好意思去躺躺歇歇,还有些放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们过来,老二一家故意躲出去了,都没在家。
他娘说去西头拜年了,跟西头那些人又没牵扯,往常也从来没去过村西头拜年,这咋还转到那边去了呢
廖春华说完就没再搭理老大,看向那俩她一手带大的孙子,但脑子里浮现的还是自己去县城找他们,两人一看见他掉头就跑的情景,笑道“现在叫啥名了”
贾东城被他奶看的直哆嗦,用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讨巧卖乖,不敢说自己现在的名字,道“奶,还叫我小峰就行。”
贾东林缩在他哥后头,总觉得他奶现在看人的眼神很奇怪,明明带着笑,却又像刀子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压岁钱跟往年一样,没涨。
也没用红纸包,就那么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又一人给了一张,说是老二两口子给俩孩子的。
刘美青瞥一眼,有点失望,就可着桌子上那切开的柚子吧唧吧唧吃个不停,一双眼睛四下里寻摸。
她看见扔在门后头的香蕉皮了,也不说再往外摆两个。
当然,这柚子酸酸甜甜的也不错。
瞅着她婆婆不注意的时候,还往口袋里塞了一把葡萄干、松子。
有这些东西谁还吃瓜子啊。
老二也不知道到底攒了多少家底,她弟一把火烧过去都没让他破产,过年还净置办这些稀罕东西。
听她表妹说跟村里供销社都有合作了
他买卖做的是顺利,可她弟弟还在牢房里蹲着呢。
想到这里,刘美青顿时觉得嘴里的柚子不香了。
哎,明天回娘家等着听她娘哭吧,少不了又是一地鸡毛
不过她现在就难受的想哭,可又不敢哭,只能憋着。
她是千不该万不该留在公公那边过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啊
先不说那个后婆婆有多不好伺候,就她那个公公才真是一大祸害。
昨晚上她公公喝多了,先是在家里吵吵嚷嚷,牛皮吹破天,好像全村里他最能,骆常胜这亲儿子都听不下去,这样还好,就看他闹听他吹呗。
可谁能想到他跑出去惹事啊
昨晚上,吹牛吹到一半,她公公出去上茅房,上完茅房在院子里摸摸索索也不知道翻啥。
他们也没在意,在屋里说话,听她后婆婆说她公公的各种不是,希望骆常胜这个当儿子的能劝着管着点。
也没人注意她公公出门了。
等再见到他公公是被人押着进来的,还一脸血。
原来她公公之前跟邻居闹了点不愉快,昨晚借着酒劲出去,在外头点了支鞭炮绕着墙头扔进了人家的院子里。
正落那户人家的儿媳妇肩膀上,把人家的脸炸伤了
所以,昨晚他们在医院待了一宿,还得面对骆常胜他亲爹送给亲儿子的新年礼物两千块钱的赔偿金。
那头要两千,她打定主意了,不出,让她公公想办法。
当然了,也出不起。
上回她弟弟放的那把火,她手里积攒的那两个又被她娘家搜刮去了,这天上又不下钱,上哪凑两千去啊
骆常胜搓了把脸,也满心苦涩,抽着烟又喝了口浓茶提神。
这个事不好跟这头提,这不是上赶着送笑话吗
现在就是困的睁不开眼,想睡觉。
待了一个多小时,一家人起身告辞,不知道是回了县城,还是回了七岭村。
今年这个年还有个不同之处就是骆立春一家过来拜年的时候拿了小二十斤排骨,还提了只鸡。
旁的点心罐头也带了不少。
难得大气了。
就是冯建一如既然的讨厌,廖春华一个没看住,就跑去去二楼翻了个遍了。
骆立春吃了生意上的教训,能兜的住了。
但对儿子的溺爱还跟往常一样,甚至觉得不叫事。
兰沟村那边倒是热闹,往年大家在一起说的是家长里短,今年聊的全是生意经。
偶尔说两句别的,比如春晚的播出事故。
“还以为家里电视机坏了,突然没声音了,就是没寻思着是人家那边出了问题。”
“谁能想到春晚出这样的失误啊。”
骆常庆没把彩电弄回来,他们没看今年的春晚。
上一辈子的这时候家里没电视,也没看这一年的春晚,播出事故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据说新闻联播还就此事道歉了。
当然,新闻联播他也没看到。
大人们聊天聊的热闹,皮孩子们就出去疯跑,放鞭炮。
骆言倒是想跟哥哥们玩,但是哥哥们不带他,挣着想出去,赵为国就抱着他出去,看那些皮小子放鞭炮。
表哥们倒是愿意带小表妹,小表妹对他们的游戏不感兴趣,坐在暖烘烘的炉子旁边算自己的压岁钱。
今年她还有个愿望掌控自己的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