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给我。”
这一声声音不高,嗓音也因着疲惫与干渴变得沙哑。却让穆及桅与陆离皆是周身一颤,心头一惊。
他二人心中明了, 这黑袍女子口中所言的“东西”, 应就是此时陆离还紧紧握在手中的玉石无疑。如此想来,这女子会在暗夜之中突然出现要带走陆离,也顺理成章了。
“东西”穆及桅哼了一声,看了看陆离,却故作不知的转而又看向这女子“什么东西”
这女子却依旧死死的盯着陆离,复又道了一句“此物非你族中之物, 与你们更无关系,还给我。”
“眼下,你被我们所擒, 瞧你的样子,也早就没了多少体力, 怕还受了伤,”穆及桅倒也不恼, 蹲下身子看着她,冷声言道“应知我若一刀下去, 你便身首异处。我不管此物与你而言有何作用, 但你既非我舒余中人, 却又在我舒余界内,如今我为刀俎, 你为鱼肉,小姑娘,我劝你最好将实情相告,如此, 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性命”女子终究微微仰起头,将目光移到穆及桅面上,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竟瞧不见半分的惊恐,唯有一抹平静孤寂之感,她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笑声之中饱含不屑,之后,便又看向陆离,干声言道“此物会为你招来麻烦,我劝你,把它给我。”
陆离背过手去,被她凌厉又深黑的眸子看的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穆及桅站起身子挡在陆离身前“我好生相劝,你却不听。既如此,那便随我回营,到时候,大刑伺候,我却不信,你什么都不说。”
这女子复又轻哼一声,低下头去,瞧起来是怎样都不会再说什么了。
穆及桅气狠的唤了侍卫,将她绑了。转过身子,双手搭在陆离肩头,这才发觉陆离一直周身发着抖。
“方才是我不察,让这女子钻了空子,离儿可受了伤”
陆离慌忙摇头,面上还带着一丝惊恐,却又问道“叔父,她她是何人”
“不是我舒余中人,看样子,也不像中州大羿。”穆及桅拧着眉头,看了看那被侍卫绑住的女子,思忖片刻“出现的也怪,说的话也怪,但在此出现,定有蹊跷。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回去之后,我禀明吾王,再做定夺。”他说着,看了看陆离,又道“瞧起来,她就是为这玉石而来,这东西,还是交给我,免得又给你招来什么麻烦。”
陆离却道“还是放在我这里吧。”
穆及桅古怪的嘶了一声,不解的看着她。
“此物是我寻得,我总觉它”陆离低眉浅叹,语带犹疑“总觉它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穆及桅的面色因着她此言便的更加怪异“既如此,那还是把它交给我吧。”
陆离沉吟片刻,拉过穆及桅的手,将这玉石放在他掌心之中,继而抬头看着穆及桅“叔父,可觉得这玉触手温热”
穆及桅合上掌心,沉静的舒了口气,感受片刻只道“温热倒是没有。”说着又笑“是离儿自己手心热吧。”
“那”
陆离还要再说,穆及桅却顺手将这玉石放入怀中,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离儿是今日遇到了危险的事儿,心绪有些不宁,手心发汗了才是。走吧,这东西也古怪,还是放在我这儿妥帖些。”
言罢,拉了陆离不由分说的扶着她上了马,为防再有人来,索性自己也骑上这匹马儿,两人一马,带着一众人与那女子往泽阳而返。却不知怎的,那女子虽然走在穆及桅马前,不曾回头半分,陆离却总觉得她在瞧着自己。
瞧见泽阳城头之时,已快到清晨。一众人都疲惫异常,又因着这半日一夜在祁山所见所遇心中各有心事,却都不敢说不敢问,生怕一问,又问出什么更怪异的事儿来。穆及桅命人将那女子严加看管,送了陆离先行回房,便径自往沈羽房外独立静待。
此时天光未亮,时有雷声,不断风来。这憋了一日的雨,似是在今天总要落下来。穆及桅想及此前陆离提起那玉怪异的表情,低眉沉思,抬手放在胸口按了按,感觉那玉还在怀中,思索片刻,终究伸手入怀,想将那玉拿出来再仔细的端详端详。
却在此时,身边脚步声响,他抬头观瞧,正见疏儿伸着懒腰正朝他走过来。疏儿正巧也瞧见了他,面上便是一喜,三两步到了穆及桅身前,拜了拜“穆公何时回来的”说着又嗔了一句“我交代了副将,待您回返便即回报,怎的这副将却偷懒了”
穆及桅始终未将那玉再拿出来,拱手只道“副将本要来,只是我本也就是要来府中,便就让他歇着了。”
“穆公瞧起来颇为疲惫,等的久了吧”疏儿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只是此时吾王与少公怕都还未醒呢。”说着,又凑近了穆及桅,面色沉下来,悄声问道“穆公在祁山,可瞧见龙了”
穆及桅轻声笑了笑,摇头也轻声言道“龙倒是未见,不过也见了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还带了个稀奇古怪的女人回来。”
疏儿听得此言便瞪大了眼睛看着穆及桅,不可置信的叨念一句“祁山不是崩塌了么怎的还会有人”说话间忽的嘶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瞧着他“难道,是中州大羿的人”
“瞧着她那样子,应也不是。”穆及桅只道“疏儿姑娘,还是烦劳你进去禀明吾王,此事,我须速速与她回报。”
疏儿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而又看了看这暗沉的天色“似是又有雨来了。吾王惯常睡不安稳,便是这几日,都常在夜中醒来。再等片刻吧。想来,也快醒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微微一响,被人从内中拉开,露了一条缝。
“可是穆公回来了”
疏儿与穆及桅慌忙下拜,房门半开,桑洛从房中轻着步子走出来,转身又极轻的将门关上,这才对着二人低声言道“穆公随我往正厅去吧。疏儿留下照看少公。”疏儿轻声应了一句,桑洛抬眼看了看穆及桅,便只在这昏暗晨光之中晃过一眼,便瞧出来穆及桅心事重重,复又补了一句“我一直在等你。”
正厅不远,二人在廊道之下不徐不疾的走着,步入正厅之时,雨也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桑洛坐在座上,又对着穆及桅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穆公一日操劳,先喝口茶再说吧。”
穆及桅确实口渴,可他心中的事儿更急。也不坐,只是站着身子拱手言道“吾王,臣此去祁山,发现三件怪事。本还想再多探查片刻,却总觉危险,是以趁夜而归。”
桑洛那正在倒茶的手顿了顿,偏过头看着穆及桅,面上却平静一笑“自有龙而来,这些怪事,咱们怕也是见怪不怪了。”
“臣往龙骨山断口之处去瞧了瞧,本想着看看中州大羿是否有所部署,咱们如何布放。却没想到,那龙骨山断口之处往里看去,竟是中空的。”穆及桅沉着面色,哑声只道“龙骨山绵延千里,千百年来从未有提及其山中空一说。此前将士们提过,那怪龙是从山中而来,会否,那龙本就是山中之物”
“空的”桑洛眉目微晃,不解的蹙了蹙眉“穆公之意,这怪龙睡了千百年,忽的就醒了那驭兽之人,又作何解释”
穆及桅摇了摇头“臣只在那里看了看,内中一片昏暗,臣恐有埋伏,便未再往里去,但此事太怪,若不是山中本就有龙,便是中州大羿有意为之,将山中挖空”
“龙骨山绵延千里,真要挖空,要多少人花上多少年,更况,还要将一条龙放进去龙是神物,只怕不会如此听话吧。”桑洛沉吟道“不过若说中州大羿早我们一步洞悉此事,是以,利用这中空的龙骨山,让望归族人将龙引了进去,倒也不无可能。”
“说到望归一族,”穆及桅面色更沉,伸手将那玉石拿了出来,双手呈上“这是昨夜陆离在祁山之处寻到的一块古怪的玉饰。深夜之中径自忽闪微光,经久不绝,颇为怪异。臣心中揣测,此物,应是望归族中之物。”
桑洛神色一凛,旋即定了目光在穆及桅双手之中的玉饰上,听的他说,却又眨了眨眼“倒是个精巧的物件,不是我舒余之物。可你说它忽闪微光,我怎的瞧不见”
穆及桅闻言一愣,慌忙抬头,便是嘶了一声。站直身子将那玉放在眼前看着,那分明在夜中忽闪微光的玉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发光,成了一块通透温润的白玉。他颇为古怪的低呼了一声,目中惊叹径自咕哝“昨夜出现之时分明就在闪光,怎的没了”他沉思片刻,复又抬头言道“昨夜得玉之后,臣便要回返。却在回返之时,忽遇一黑袍女子,将陆离掳去,臣率人将其拿下,问所从来,却拒而不答。只是一直让我们将这玉交还与她,想来,此人定与这玉饰有关,臣将她带回来了。”
桑洛站起身子,将那玉饰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带来见我。”
穆及桅慌忙应下,转而走出正厅,对着门边侍卫耳语几句,便又回返。却见桑洛复又坐回座上,倒了两杯茶,这端着一杯对着自己招手。
他快走几步,双手接过茶杯,一口将茶喝光,吐了口气。
桑洛笑道“穆公是真的渴了,坐下吧,多喝几杯茶。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
穆及桅重重叹道“我知吾王心中也急,只不过我行军之人,眼瞧着山河零落如此,又逢危乱怪事,便总想着快些寻个法子,将中州大羿那些孙子堵在龙骨山那边儿,一辈子都别越过来扰我百姓。”
“法子总能想到,眼下你我都不能自乱阵脚。你我若乱,军心不稳,只怕危乱更重。”桑洛轻轻吹了吹杯中茶叶,抿了一口茶“稍安勿躁。”
穆及桅此时已然喝了三杯茶,这才终究觉得顺了一口气,笑道“吾王运筹帷幄,瞧这样子,应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倒是有些想法,”桑洛放下茶杯,但见门外侍卫已然带了个穿着黑袍的女子入了正厅,眉峰微挑“此时,还是先听听她如何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离儿似乎跟这个玉有点儿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