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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潮流早暗涌(中)
    龙,  从何来

    蓝多角慌忙的低下了头,似是想要掩盖他面上的惊慌,可这却丝毫瞒不过桑洛的眼睛。便是坐在他一边的姬禾,  都看着他蹙了眉。

    “舒余国大,  八族之中更有他们各自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蓝公”桑洛弯下身子,拿起蓝多角面前矮几上的酒壶,给蓝多角斟了一杯酒,酒液落杯之声中,  她轻声言道“我知蓝公,还碍着你大宛族训,有些事儿,  不便与旁人说,”她放下酒壶,  站起身子转而走到台阶一边,悠闲的坐下,  拖着腮看着蓝多角“可眼下,是什么情形黑龙害人,  大羿不轨。舒余一国,  这些年不曾安定,  你与我,实无必要再循着那些老掉牙的陈规祖制,  耽误了国事。”

    蓝多角闭目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点头只道“臣,不敢欺瞒吾王。来此之前,  有昆东白衣人,前来寻我。”

    桑洛轻声一笑,点了点头“看来,我估计的没错。”她思忖片刻,才又开口“是无忧族人”

    蓝多角紧拧着眉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呼出一口酒气“是无忧族中翼使,臣也觉怪异,已然有许多年,不曾有昆东的消息了,不知她为何忽然到访。没想到,却听得了许多我从未听过的事。”

    桑洛的目光从其余三人面上扫过去,但见他们面上皆是迷茫之色,淡笑只道“看来,还需我将这其中的事儿,说与三位听了。”她舒展开双腿,双手撑着身子靠在往后靠了靠,悠悠言道“昔日,战乱之时,我国中先祖曾与无忧一族血战,战乱之中无忧族分立两族,其玉龙一族因驭兽害人儿被无忧族中王女逐出,往极东而去。立国之初,我族先祖担心这玉龙一族日后忽现谋反,便与无忧一族定下盟约,令大宛历代族公与无忧一族共守一圣物。这圣物,可寻得玉龙族人踪迹。”她看了看蓝多角“此事唯有轩野皇族,大宛蓝氏,与无忧一族中人知晓。”

    “我在乱中承继王位,本也无人告知这些的事儿,况国事刚定,诸事繁杂,更从未想过这些。但我在泽阳忽遇玉龙族人,又知无忧旧事,便总想不明白,玉龙一族数百年来无人寻得,何以这样容易就被中州大羿找到回返之后,我便寻到历代先祖帝王传承下来的王事密卷,才豁然开朗。”

    桑洛叹了口气“按理,此事本不该说与诸公听。只是玉龙一族突现中州,又到泽阳。眼下,这已然不是几人之事,而是一国之事。是以,今日,我将此事说出来,只请诸公想想,这许多的事儿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若真如吾王所说”姬禾面上神色更加沉重“这难道是是蓝盛,寻到了那圣物还将此物,给了中州大羿”他说着,声音都微微发了抖,竟不敢相信蓝盛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不由得转头盯着蓝多角。

    蓝多角面色灰败的点了点头“现下看来,确如吾王与国巫所说了”

    姬禾低呼一声,双手重重的拍了拍腿,不住摇头“糊涂糊涂啊”

    哥余阖抱着胳膊,不解只道“可便是蓝盛盗取那什么劳什子的圣物,他又怎么就能这样确定,玉龙一族,定能控一条龙”他疑惑的眯着眼睛“龙这等物事,谁曾见过便是书中有所写,可谁又真的知道它在哪”

    桑洛只道“此事,也是我想不通的。”

    姬禾重重一叹,哑声叹道“舒余国中,确有人见过。”

    众人一惊,皆看向姬禾。

    而静坐一旁久未言语的沈羽却忽的开口“国巫所说之人,可是我祖父,沈琼”

    姬禾苍老的脸上扯出一个极为牵强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正是。”

    此话惊人。

    哥余阖拍了拍手“妙哉妙哉,这牵扯进来的人,可真是愈发的多了。”

    蓝多角眉头蹙的更甚,五官都几乎拧在了一起,纠结许久不解的说道“此事此事我从未听过”他迷茫地看向姬禾“国巫”

    “当年,”姬禾长叹了口气,干声说道“当年,蓝盛因惠王之事自残身躯,我将他送回大宛交于你照顾之后,便即回返皇城。正遇我父姬正在占天楼中,递了一纸占测呈往先贤帝。我那时年轻好奇,自继任国巫之后,数次占测都有父亲引领,我星轨规矩,继任国巫后,须得前任国巫引领,直至占测无误,前任国巫以星轨秘卷策星遗录传之,才可独立担当大任。我自然也想做些事情,让我父安心,早日将秘卷传与我。是以,我便偷偷给先贤帝身边的寺人赠了些金子,问了他吾王有何事要国巫占测。”

    他微微顿了顿,陷入回忆之中“他告知我,中州之东,为怪龙所侵。当时中州势弱,一直依附我舒余,便遣人来求贤帝派人驰援。先贤帝刚失爱子,自然更加小心谨慎,便要我父替他占测,此战,是否可行”

    “那这占测,是成,还是不成”哥余阖偏着头问道。

    姬禾沉静片刻,点了点头“去了。”

    “那如此说,这占测的结果,便是可行”哥余阖轻笑一声,眨了眨眼,又是一笑“可你只说是去了,却并未答我所问,看来,还有玄机。”

    “以国巫所言,此战最后,成行了。”桑洛轻声只道“可这些事,我也从未听过。看来,有人有意隐瞒,却漏了些许的蛛丝马迹,并非如此简单。”

    “去是去了,可”姬禾摇了摇头“可那是头一回,我之占测,与我父全然不同。”他疲惫的抬眼看着沈羽“沈公之所以有此一问,是看过了这占天承后之中记载的东西,是不是”

    沈羽将桌上的书摊开,站起身走到姬禾身前“此前,我亦只是猜测,并不确定。眼下看来,这其中的兽字,指的,就是龙”她说着,已将这书放在姬禾面前矮几上指了指。

    几人皆探头观瞧,但见书上写了一行闵文“贤帝四十年夏六月有兽在东国巫正承天以测卜曰承浩然之气以慧泽忠耿者克之。十五日泽阳公琼往中州。”

    “你为何会猜测到”姬禾微笑着看向沈羽。

    “我出生之时,祖父早就不在。只在父亲的只言片语之中与我泽阳辑录的记录里看过祖父生平事迹。可不论是我父亲还是这泽阳辑录,都从不曾提及在贤帝四十年时,祖父曾率军往中州去的事。”沈羽面色凝重,缓缓说道“看来,若不是父亲根本不知此事,便是被人告知,不许将此事外传。”她盯着姬禾“国巫可知,这内中来龙去脉”

    “你方才说,你与你父亲的占测不同,有何不同”桑洛仍旧看着书中的字,沉吟片刻“从这记录之中看来,你父姬正占测出的,正是让沈琼前往,便可顺利克之。难道你占测出来的,刚好相反”

    姬禾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不是相反,但也并非一样。我之占测,卜辞只有四字。”他怅然的看着沈羽,嘴唇动了动,声音略带了些发抖“克,而将亡。”

    “克而将亡”哥余阖眉心一跳“那不就是说便是能胜,这去的人,也要死”

    沈羽闻言一惊,便是心头都突突的乱跳起来“难道国巫的父亲,是要害我祖父”

    姬禾重重一叹,摇头只道“当年,我也有此猜想。但我当年并不知道我与父亲究竟谁对谁错。我父为贤帝国巫四十年,从未出错,是以当日,我以为是我自己错了,便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直到”他复又一叹“直到沈琼回返之后,没多久便故与泽阳,我才恍然大悟,我之占测,字字不错。”

    沈羽面色已然重重沉了下来,颓然的坐在姬禾身边,满面的愁云。蓝多角却疑惑道“按理,国巫一职,不会与任何人又什么仇怨。而你星轨族中早有族规,句句属实,绝不可妄自加减一字一句。姬正此举,已是重重的违反了你族规矩,可何以会如此”

    “当日我也不明就里,只是仗着年轻热血在占天楼中与我父理论争执,问他为何呈了假的卜辞与贤帝,害了一国忠臣。”姬禾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争论之中,我父将策星遗录拿与我,让我翻到最后一页,只留了一句我看过便明白了,便即离去,自那之后久居临漳城,再未见我一次。”

    “最后一页,”桑洛沉思片刻“若我没记错,正是记录所谓天元祭阵焚火之气的地方。”

    “正是。”姬禾点头只道“那日我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中的字,时至今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喃喃开口,悠悠念道“天元火焚,帝王为之,而其气害人,为焚火之气。焚火之气,不祥之兆,害人害己,非不得已而不为,为国巫者,劝王谨慎行止。若开天元,龙气自伤,若有观者,则更害王命龙气,轻则殒命,重则祸国,唯星轨与大宛可避之。若至祸国,则源自东。”

    他如此一念,蓝多角当下言道“不错,我之所见我族中卷轴所言,也是如此”

    可如今在座几人皆知,这冗长的一段,与他们前些日子看到的,决然不同。

    许久,桑洛冷哼一声,抬手搭在沈羽的手上捏了捏“看来,咱们不须再去翻那些书了,”她看向姬禾“这篡改之人,怕就是姬正。”

    沈羽微微一抖,神色凝重的看向桑洛。

    哥余阖冷声只道“能同时让这假的东西出现在占天楼与大宛,还是这两族之中最要紧的物事,依我之见,动手之人,不止姬正,还有先贤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