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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祭故人
    五月初三,  微热,有风。

    女帝銮驾泽阳。皇城统领魏阙、国相荀寿,国巫姬重随行,  另有从属三千。

    守将柯越迎女帝于泽阳城,  一城百姓立于道旁,随皇车马高呼吾王,跪拜久久不起。

    及至府外落车马,至正堂行礼,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时候,又似是过去了许久。终究众人退去,  只得王与众臣。

    桑洛低垂着眼睑,沉默许久,只是轻声问道“泽阳,  可安好”

    在场众人,谁不知泽阳自龙泽一役后,  人丁凋零,往后数年,  尚有沈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在,才安定下了百姓的心思,  而今一年,  沈羽已去,  城中只得老将柯越,镇守东陲。舒余八族中的泽阳,  当年曾如何兴旺,而今也不过如一缕青烟,随风而逝,如同风中飘零的一片枯叶,  早已没了生机。

    柯越面上风霜更甚,跪落身子趴伏在地,只道了一句“吾王”便隐隐啜泣不语。

    桑洛低叹,抬眼环顾四下,此处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皆满带着过往回忆,便是一个守城的将军,尚且言语哽咽,更况是她。触景伤情,亦不过如此罢。

    “柯将这些日子,辛苦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泽阳百姓,受苦了。”

    “臣不敢”柯越复又磕头,低声泣道“臣自领王命守四泽,日夜不敢怠慢,四泽百姓安稳和乐,感戴吾王恩德,泽阳中人,从不言苦。”

    “从不言苦,却会伤心。”桑洛微微蹙了蹙眉,压下心中苦楚,“荀相,我与柯将说说话,你与旁人,都下去吧。城中诸事你来安排,不须问我。”

    荀寿与魏阙姬重二人对视一眼,当下领命,便领了人离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桑洛叹道“柯将,起来吧。”

    柯越此时才站起身子,只用那独臂抹了抹面上泪水“谢吾王。”

    “高墙之事,可做完了”

    “上月业已完工,若吾王想瞧,臣”

    桑洛摇了摇头“不必,过阵子,总能瞧见。”

    柯越当下收声,不再言语。而桑洛却似是想着什么,竟是一时无话。许久,才又说道“前几个月,离儿来过。”

    柯越微微点头“是。”

    “她”桑洛说着,却又欲言又止,只说了一个字,面上便腾起一抹浓重的悲伤之色,半晌,才道“她可说了什么”

    柯越闭了闭眼,叹道“离儿姑娘并未说什么”

    “那她”

    “只是终日守在后山陵园庙中,长日不语。”柯越声音沙哑低沉,尤说到此时,更显哽咽“月余之后,便即离去,离去之时,只嘱咐臣护好泽阳,再无他话。”

    桑洛目光微晃,浅浅地点了点头,却站起身子,走到柯越身边“带我去看看吧。”

    柯越愣了愣,按舒余礼法,王祭英烈,须与国中祖庙。若祭于陵墓,需由国巫卜筮择日,陵官跪迎前往。在此时她亲往陵园去,自然是不和大定国律规矩的。

    可他分明在桑洛眼中瞧见那浓的化不开的哀愁,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这不合礼法四字,只是躬了躬身子,带着桑洛与疏儿往后山去。

    绕过亭台甬路,自后门庭院出,不带车马随从,只他与桑洛疏儿三人,一路上山,两旁树影斑驳,翠鸟声声,至半山腰,翠柏青青,遮云蔽日。两旁侍卫但见吾王,跪落身形不敢言语,更不敢问询。一路静默,终至陵庙正门,缓步而入,穿过庭院,便是前堂。

    庭院之中,石碑林立,清冷肃穆。两旁青松绿柏,挺拔庄严。

    内中扫洒的仆从们手中拿着器具,呆愣愣地看着一行三人,但见桑洛,震惊的许久才恍然大悟的慌忙跪落身子,更有陵官踉跄而来,惊得浑身发抖,趴伏在地不住地磕头请罪。

    而桑洛却只是定定地站着,仰头看着前堂之中那巨大的香炉,瞧着青烟缭绕,沉默不语,似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柯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瞧着这一众人哆哆嗦嗦地爬起身子趋步而去,才躬身言道“吾王,此处往后,便是祭园,山路难行,还要走上半个时辰,臣请吾王,歇息片刻,待臣传仆从们备了轿子来”

    “不必,”桑洛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我与柯将,走上去。”

    柯越愣了愣,面有难色“吾王,王能来此祭拜,已是泽阳大幸,按礼律”

    “今我来此,只为祭拜故友,什么繁文缛节,都免去吧。”

    柯越沉默良久,躬身稽首,不再他言,只带着桑洛与疏儿穿过前堂,走入一条狭长的石甬路,两旁另有岔路,往不同方向去,而他们一路往山上而行,过去不知多少岔路,终究入了一处幽静的园子之中。

    周遭景色幽深,鸟鸣阵阵,桑洛却只觉得步子愈发沉重,周身已被汗湿,却咬牙忍着。行到此处时,已只得被疏儿扶着,低声不住地咳嗽起来。

    柯越跪落身子“吾王,此处便是少公衣冠冢所在。”

    但闻此语,桑洛心中重重一沉,却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与泽阳丧礼略知一二,按你族丧礼,这衣冠冢,不该在这样高处。”

    “是,”柯越点头回道“只是”他吸了口气“昔年祁山龙祸,少公重伤而归,曾与我等提起,她本是女子,虽为泽阳之公,按理,却不会入泽阳陵庙,陵庙之中,亦不会有她。倘若她身死沙场,便将她葬在此处,此处地势高远,可见泽阳河山,西望皇城,可祈吾王安泰。随违祖规,却见赤诚。是以,离儿姑娘与臣,遵从少公遗愿,让她安眠于此。”

    桑洛扶着疏儿的手重重的一握,却抿着嘴没有言语。疏儿听得柯越所言心中亦是难过,自知桑洛此时何等悲伤,只是轻声言道“柯将一路辛苦,这里面的路,我扶着吾王去便是,你就在那处亭中歇息歇息吧。”

    柯越但见桑洛沉着面色,又听疏儿此言,当下会意,叩首离去。

    “姐姐”疏儿瞧着柯越走远,却又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只是无语静默,轻轻的握了握桑洛的手。

    “这些话,她从未与我说过。”桑洛凝目望着园中不远处苍松翠柏之下孤零零的一座墓碑,双唇微微发着抖“我从不知道她心中想的这样多”

    说话间,桑洛松开疏儿的手,双手交握着,缓着步子一步步的走近那墓碑。只是这样一座墓碑,墓碑上只有沈时语三字,工工整整,端端正正,除却这三字,再无其他。

    那一具尸身,躺在冰冷的玉石棺椁中,没有墓碑,没有铭文。

    而她曾经的衣冠,葬在这衣冠冢下,有了墓碑,却只得姓名。

    桑洛心中明白,不论是她,抑或陆离,都从不曾觉得沈羽早已离去。她们一样的害怕,害怕将这一切做下定论。可即便如此,沈时语这三字映入眼帘之时,犹如千万把尖刀利刃,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支离破碎。

    九个月来她所有的逃避,都在瞧见墓碑上这三个字的时候,土崩瓦解。她心中知道,总会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些事儿,更知道她只需躲在皇城之中,便不必受这样如竭泽之刑一般的痛苦。

    可她非要如此做。

    而今她这样做了,却开始痛恨自己。

    她恨自己,为何心中那样爱着她,却要口是心非的将她推远。

    她恨自己,是不是被那八步金阶上的王位蛊惑了心智,才会亲手将她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恨自己,分明每日在心中唤无数次的“时语”二字,在那一夜的冷雨之中,她却咬牙忍着不曾说出口。

    桑洛蹲下身子,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能喊出那两字。只是流着泪,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地从这三个字的笔画上摩挲过去,缓缓地,温柔地描摹着那“时语”二字,一遍又一遍,如同要将长久以来放在心中的名字说出来与她听一般,往复不停。

    “过往,我不懂什么是情爱,心中只有如何帮我兄长登上太子位,若非是你,我此生怕是永远都要在那冰冷的皇城中为旁人争名逐利,做着我父王与王兄手中的棋子后来,我以为自己明白了何谓情爱,固执地只想把你留在身边,想将所有的事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却忘了你也有自己该做的事儿。我活的越来越像我的父王,仿佛只有你在我身边时,我才能变得不那样无情,我是那样害怕怕你将我一个人留下,却又亲手将你越推越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哑声哭泣“这些日子我总梦到你,总梦到那一夜,你与我隔窗执手雨是那样大,那样的冷,你的手却是暖的。可我醒来时,只剩下冰冷,冷的透骨”她抬眼看着那墓碑,轻轻地靠在上面,闭上眼睛,任泪水滴落下去,声音低的只得自己听得见“那时候,你冷不冷”

    疏儿看的心痛,跪落一旁轻轻的将手抚在桑洛背上,哽咽道“姐姐保重身子”

    “疏儿,”桑洛低垂着头,抵在墓碑上,声音含糊“让我哭吧,只此一回,此时,我只想做回她的洛儿”

    疏儿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对着墓碑趴伏下去,久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不要哭,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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