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天裂地的巨响, 震得人双耳发通。不住掉落的碎石,晃动不停的地面。
忽而腾起的黑雾,尖锐的龙鸣。
沈羽站在绝壁之处, 身后的山石一处一处的塌陷下去。她看不清周遭, 周遭只得一片混沌黑暗,可她觉得冷,冷的透骨,冷的至极。她心中害怕,怕的极了,随着脚下山石的摇晃, 她怎的都站立不稳,一颗黝黑的、巨大的如怪物一般的头颅由下而上从这浓雾之中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 似要将她吞噬。
龙。
黑色的龙。
她惊惧异常,周身发抖, 想要大叫,却怎样也喊不出声来。
只一瞬, 脚下山石崩塌,她就如此摔了下去。
只一瞬, 四下忽的静谧, 再没有一点声响。
她身子悬在这黑雾之中, 双手不停地乱抓,不知置身何处, 亦不知要往何方。
便在此时,一只手忽的拉住了她,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着,唯在此时, 心中那浓重的惊惧之感逐渐消退。
“时语活着”
沈羽不断呓语,满头大汗地从这纠缠不休的噩梦之中悠悠转醒,微微地睁开眼睛,不住地大口喘着气。唯有握着她的那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握着,丝毫不曾分开。迷蒙的目光中,她瞧见桑洛,她微微的蹙着眉,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满面担忧之色。她只听得桑洛轻声而焦急地唤着她“时语”。
她不敢松开手,从心底里不敢松开那紧握着的手,似是害怕一松开,身边的人便会不见了一般。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桑洛,就这样长久地,呆呆地看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桑洛心痛地瞧着她,沈羽的手在发抖,抖得很厉害。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沈羽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儿,可她方才忽的昏过去,着实把桑洛吓得不轻。医官只道她是累坏了身子,好生调理便无大碍。可不过多时,沈羽便在梦中不断咕哝,额头上细密地冒着汗,浑身都发着抖,似是在与噩梦焦灼,任桑洛如何呼唤,都不曾醒来。直到她拉住了她的手。
她握的那样用力,将桑洛的手上都捏出了红印子,捏的她生疼。
可桑洛却觉不出手上的疼痛,她瞧着这样的沈羽,只觉心痛如绞,悔恨不已。她轻轻地擦着沈羽额头的汗,忍着心中疼痛,柔声说道“眼下,可还好是不是发了噩梦”而沈羽只是呆呆地瞧着她,似是还未从梦中清醒,显得有些迟滞。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轻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地哄着“别怕,只是梦而已。”
沈羽的心突突地跳着,这声音,竟与梦中那女子一般无二。此时她依旧微微发着抖,却难以压下心中那似是痛苦又似是渴望的疑惑。她张了张嘴,干哑的挤出了几个字,她这声音虽然极低,却足以让桑洛听到。
“是你么”
桑洛微微一愣,不知沈羽所言是何意。便就在这一愣之间,沈羽却又问道“是你么”
桑洛思忖片刻,不知作何回答,忽的想及她方才那噩梦之中的模样,眼光微闪,便即问道“你在梦中梦到了我么”
“我”沈羽声音虚的厉害,努力地坐起身子,靠在床边,眼神迷蒙,似是在思索“我这数月,总发噩梦”
“梦到了什么”
沈羽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着梦中那可怖的情形“山崩地裂,碎石四散,我一人站在绝壁上,无路可退”
她说到此,只觉心慌,额头不由得又冒了冷汗。桑洛听得此言,心中便明了,那一日长云山,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如何的事儿。而今听来,沈羽所言虽寥寥数语,却极像当日发生的事儿。如此想着,又看着沈羽那痛苦的模样,更觉心疼,微微摇头说道“不要想了,那只是梦罢了”
沈羽叹道“若真的是梦,为何总是往复重现。”她顿了顿,却又接着说道“你们识得我,说我是这泽阳的少公,我叫沈羽”她睁开眼睛看向桑洛“那我过往,也曾经见过龙么”
桑洛深深地看着她,她虽然记不起过往,却又在梦中不断浮现当日的场景,这会否说明,沈羽或还能想起过往的事儿她的手依旧被沈羽紧紧地握着,那一抹熟悉的温暖自手心传到四肢百骸,让她倍感安心。她点了点头“见过。不止见过,你还曾与那龙殊死数战,将它从舒余,赶跑了。”
沈羽的眼光忽闪几下,似是颇为惊讶。许久,她摇头“可在梦中我打它不过它它总在追我”
桑洛温柔地瞧着她,看她面上有浮现了惊惧之色,轻轻理着她额前碎发“不要怕,此时,它伤不到你。”
沈羽却依旧兀自思索着,似是根本没听见桑洛言语一般,低声说着“它将那山石撞毁了,我掉落下去,什么也瞧不见每逢此时,便会有一个人”她说着,忽的沉默下来,许久,抬眼看着桑洛“一个姑娘,我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每每在我梦中轻声嘱咐”
桑洛闻言,心头一窒,便是呼吸都带了气促,定定地看着她“嘱咐什么”
沈羽张张嘴,似是极为艰难地才说了出来“活着”她呆呆地,带了期许的看着桑洛“而今日梦中,她与我说时语,活着”
桑洛忽的红了眼眶,双唇微微发抖“活着”
沈羽的眉心微微蹙着,更用力的握着桑洛的手,瞧着她这样子,心中便猜到了一二,此时她喉咙酸涩,眼眶湿润,断断续续地复又问道“是是你么”话音未落,泪水便从面上滑落“是不是你”
桑洛没有说话,只是前倾身子,抵住她的额头,感受着沈羽温热的鼻息,低声啜泣“昔日辰月乱时,你被舞月带走,临行之时,我曾嘱咐你,不论发生何事,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她说着,闭上眼睛与她凑的更近,哑声低语“你都记得我知道,你绝不会将我忘了你回来了,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沈羽但听此语,心中那长久的疑惑终究解开,虽不知桑洛口中所言辰月与舞月究竟何人,但这安心与熟悉之感骗不得人。
而疑惑解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巨大的伤痛之感,她不知这伤痛由何而来,为何而来,只是觉得桑洛是这样的让她怜惜,她亦曾在心中猜测或许她此前与桑洛是好姐妹,只是因着什么误解闹了僵持,是以舒余的女帝在瞧见自己之时才会那般失态,言语之中满是惊喜,又带着愧疚。
可眼下,这怜惜之感已越过了姐妹之情,更似是亲人,又似
此时她与桑洛贴的是这般近,近的无礼,近的让她心慌。沈羽僵着身子,没有动弹,她不知为何,她看不得桑洛这样流泪,却抬手擦着桑洛面上的泪,哽咽问道“过往你与我是怎样的关系”
桑洛轻叹一声,没有答复,只是凑的更近,将细密的轻吻落在了沈羽面上,从额头,眉眼,再到鼻尖,终究温柔轻巧的贴在了那颤抖的唇上。凌乱的呼吸打在面上,沈羽僵着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似是在这细碎的亲吻之中找到了栖身之所一般,忘了羞赧与窘迫,忘了惊愕与不解,此时,她只觉清香扑鼻,心中安定,柔情四溢,心中腾起一抹浓烈的情愫,便是如此,竟还觉得不够。她抬手拥住桑洛的腰,将她拉的与自己靠的更近。
泪是咸的,唇是甜的。
许久,二人才低喘不舍地分开,桑洛勾着沈羽的脖颈,双目柔情地看着她,低浅的话语就这样如一滴甘泉一般,滴落在沈羽那被迷雾笼罩的心里。
“你说,我与你,是怎样的关系”
沈羽面色绯红,听得此语,只道此事会否有些荒唐古怪可她心中,却又觉得本该如此。她拿捏不定,可那揽着的腰,握着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为何会如此”
桑洛浅浅笑了笑“你信不信我”
又是这样的话儿,沈羽呆愣片刻,却又点了点头。
“我让疏儿将饭菜拿进来,你多吃些。然后,我讲给你听,”她抬了抬被沈羽一直握着的手,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好不好”
沈羽此时方觉羞涩,慌忙松开了手,却见桑洛那手已被自己捏的带了红印子,当下蹙眉,只觉愧疚“是我方才在梦中”
桑洛却摇头“无妨。”瞧着沈羽又回复了此前的样子,低下了头,便双手将她的头捧着,抬起来瞧着自己“日后,不要总是低头,我想让你这样看着我。”
沈羽目光微晃,被桑洛如此挟着,只得定定地看着桑洛,却见她带笑的面容两边,那两鬓白发更显刺眼。她心中只觉一疼,不由得抬手去触摸那白发,脑海之中不知怎的忽的闪过桑洛的模样,那模样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头鼓荡。此前,她不敢多看桑洛,更不敢询问。可眼下,她却由着心思,颤声问道“为何白了”
桑洛面上笑意微顿,片刻,只是语调轻松地笑道“医官说,好好调养,总会好的。”
“若若你方才所言都是真的,”沈羽迷茫地瞧着她,努力的回想,却终究只是徒劳,只是叹道“我过往,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没有,你待我很好。”
“若非如此,为何你总是在哭”
桑洛知沈羽此时所言,定是她心中此时所想,尽管她忘却过往,却依旧还保留着那一份对自己的关切之情,桑洛心中感动,强压着那又要落泪的心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哭,是因你尚在人世,心中感怀。不是因着委屈难过。”
“做王是不是很累”
“有你陪着我,便不觉那么累了。”桑洛抿嘴一笑“眼下,我不觉很累,只觉有些饿。你陪我吃些东西,好不好”
沈羽点了点头,心中自然明了,桑洛让自己陪她吃些东西,实是想让自己多吃些东西。可她经历这两日大起大落,不觉得饿,也未必吃的下多少。却弯了弯唇角,不想让她失望“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让你们重新相遇,燃起爱的小火苗,是命运啊,是命运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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