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刚至拂晓,哥余阖一行人便以轻装简从,在行宫外整装待发。他们几人功夫都不弱, 互相照应总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本想着这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却不想除却陆离与沈羽之外,便是吾王也到此送行。哥余阖只觉极不舒服,说着这阵仗怕是要比两军对垒的大战还要大,大可不必如此劳动吾王大驾。桑洛却与他交代几句,叮嘱他便是寻不到那昆池的斥候也无妨, 须得将随行几人安稳的带回来才是,哥余阖面上不屑挑眉,总归是在众人面前躬身一拜应了下来。
不过一刻, 几人纵马向霜雪林而去,而蓝阔与陆离执拗的要送几人往霜雪林去, 口中说着正巧也要去瞧一瞧蓝越那处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便随着他们一同去了。余下的侍卫仆从躬身下拜一一退去, 只剩了魏阙与公输滑在侧,几人跟着桑洛往内中走着, 到得正殿阶下之时, 魏阙却碰了碰公输滑的胳膊“公输兄长昨夜与我提起的计策极好, 何不趁此时与吾王和沈公说一说”
公输滑显是没想到魏阙会在此时当着吾王的面儿说出这话儿,当下面色有些窘迫地低声说道“还未想好的法子, 怎可胡乱与吾王说”
魏阙笑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吾王心宽似海,况你是为战事出力,怎的能说是胡乱说说”
桑洛站定步子转过身来瞧着二人“看来两位将军, 昨日也为这战事劳心许久,既如此,何不到殿中一叙”
公输滑一愣,当下俯身一拜“时候尚早,臣等不敢扰了吾王歇息。昨日臣与魏将说起这诡术一事,谈至深夜,是想到些法子,可这些还未细想,上不得台面”
桑洛笑道“你们二人想,不若咱们四人一起想,或许在哥余几人回返之时,便能想到新的计策,如此于战事有利,也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沈羽点头只道“吾王说的是,不过时候尚早,两位将军也还未吃什么东西,不若让仆从们先准备些早膳,魏将与公输将军可先在一旁的议政房中歇息片刻,待得半个时辰之后,再议军政,可好”
桑洛点头只道“好,魏将,你们先往议政房去吧。我与沈公还有些事儿,半个时辰之后,来此处见我。”
魏阙与公输滑二人当即下拜谢恩,便往议政房去了。
此时天未全亮,风带微凉,沈羽与桑洛走上台阶,疏儿便引着二人到右侧偏房之中,将备好的早膳端上来,便轻巧的关上了房门。沈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桑洛拉至怀中轻轻搂着,问道“昨夜睡得晚,晨间又起得这样早,洛儿可还好”
桑洛闭了闭眼睛,唇角一弯“昨日本就睡得多,夜中也并未太晚,况有时语陪着,又怎会不好”
沈羽一笑,又紧了紧手臂,悄声在桑洛耳边问道“那她可还好”
桑洛被沈羽问的一愣,总不是她口中的“她”是何人,便有些懵懂地回问“她是何人”
沈羽面上漾着笑意,抱着桑洛晃了晃,手在她腰间轻轻的捏了捏“就是她啊”
桑洛恍然大悟,笑着锤了锤沈羽肩膀,颇有些赧然的将头埋进她脖颈之间笑道“你怎的越来越学的坏了这话儿,也是从书里看的”
“晨间起的匆忙,还未来得及问你,”沈羽语带关切地问道“可还疼么”
“不疼了,”桑洛推了推她,“若是还疼,我哪里还会起得这样早。”
沈羽拉了她坐在桌边,吹了吹尚还热着的粥放在她面前“洛儿向来为国中事不顾身子,或许眼下这话儿也只是让我安心罢了。”她说着,又极认真地瞧着桑洛“真的不疼了”
桑洛点了点头“没有诓你,”却又是狡黠一笑“若时语不信,下次换你试试便知道我说的不假。”
沈羽眨了眨眼,当下笑道“好啊。”说话间又偏过头在桑洛面上轻轻啄了一下,悄声说道“臣,随时恭候吾王大驾。”
桑洛被她说的又笑,催着她快些趁热吃。
昨日的阴天持续到晨间还未好转,厚重的乌云翻滚,似是在不久之后便又要有一场大雨来。风声变大,吹得窗棱咯吱作响。临出门时,疏儿给桑洛换上了一件厚一些的衣衫,只道仆从们说眼下这时候,但有雨来,怕也就离冬日极近了,这几日阴晴不定,或许今日不仅要落雨,还要下起零星的雪。她担心桑洛又受了凉,便是桑洛如何说不冷也执拗的要为桑洛换上。沈羽在一旁劝着,这才终究将衣裳换下了,桑洛只是蹙眉叹道,疏儿如今愈发的会关心人,离嫁为人妇再为人父母也不远了。又说得疏儿面上一红,匆忙的扶着桑洛,与沈羽一同到了正殿之中去。
魏阙与公输滑早已等在此处,行礼之后便各自坐了,魏阙催着公输滑快些说一说昨日想到的计策,言语之间更是目光炯炯。公输滑拱了拱手,沉声只道“臣昨日夜中与魏将军谈起那昆池的诡术,又想起昨日众人议事之时听到的点滴,思及这诡术,须得两样要物,一是那幻骨藤打磨成的粉末,这粉末无色无味随风入口鼻。二来,则是那古怪的声音。”公输滑说着,便看向沈羽“沈公,你此前说起也曾受这诡术所扰,这两样,可确确实实是真的”
沈羽点头只道“不错,昔日我往及城之时,就在夜中,听得古怪声响,如虫多足,又如野兽磨牙咯吱不断,如今想起都让人后脊发凉。而当日及城篆伯曾与我说过过往昆池诡术之事,他为此,特在耳中塞了软木耳塞,只为不受那声响所扰。”
魏阙拍手只道“你瞧,我并未骗你,沈公说的句句属实。”
公输滑又道“由此看来,若要让人受着诡术所控,须得两者齐备方可成行。”
桑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如此看来,那粉末无色无味极难规避,若遇风日,恐怕更会变本加厉,可若遇雨雪,便定会受限。可战事一起,晴雨不定,这些天数,亦非我们可操控。”
“吾王所言极是,这粉末不好防范,或许我们可从这怪声下手,让我赤甲听不到这怪声。如此,便是那粉末传入我等口鼻之中,没有那怪声加持,诡术也未必能乱我军心。”
桑洛与沈羽对视一眼,当下只道“公输将军此话有理,你且说一说,咱们要如何才能听不到难道也要如篆无休一般,将耳朵塞住”
“既沈公早已知道篆伯将自己双耳塞住之事,却又未在昨日提起,臣想,或许沈公是觉得此事,不可行”公输滑复又看向沈羽“沈公可否与臣下说一说,心中有何忧虑”
沈羽沉下面色,许久才道“将军所言不错,我亦曾想过篆伯那塞耳之法是否适用我赤甲军中,可我心中忧虑有二,其一,行军之中军令紧急,若听不清号令,会有碍战事,二来”她说着,又是一叹“篆伯早已身死,他亦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便是年迈,也不会轻易被害,更况他早觉有异万分小心,也仍旧被害,我只担心,是否那诡术之音早已不受那软木塞所阻。诸事未明之前,不敢轻易冒险。”她微微蹙眉,“公输将军,可是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
公输滑只道“臣昨夜与魏将提及,也曾想过将双耳塞住的法子。彼时臣尚不知沈公顾虑,只是觉得塞住双耳,恐怕更易受那怪声影响。”
沈羽不解只道“这是为何”
公输滑笑了笑“此时外面风声极大,可我们坐在此间说起话来,便听不到那风声。其实并非听不到,只是不在意它罢了。可若此时我们静下来,不言不语,心中只想着外面的风声,那风声便是被阻隔在门外,亦会变得愈来愈大。”
此话一出,沈羽与桑洛当下明了。
“将军之意,专门为了此事将耳朵塞住,将士们心中便会将这诡术的怪声看的极重,但凡有一些细小的声音,便是塞住了双耳,也会不自主的去听。”桑洛眯起双眼,微微点头“如此想来,确实有理。那将军以为,又该如何”
“依臣之见,眼下咱们最紧要的事儿,便是能赶到落日关去。而此间往落日关,最快要三日。是以,须得先让我们这三日之中行军之时不出岔子。既然他们以音乱心,不如我们便让这声响,更多一些。此行,我们尚有无忧族人相佐,她族中玉笛无忧之曲妙音缭绕,可定军心,可防诡术,可人数终究有限,若期间出了什么岔子,行伍纷乱,那曲调也救不得人。臣之计策,要让每个步卒都可不为诡术所乱,一则是行军之初配发面布,掩住口鼻,二,以大盾为防铸垒,攻防得宜,还可阻滞那幻骨粉,三则是击鼓鸣角而行,以大音,克其怪声。昆池人少,便是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往落日关去,但能不为诡术所扰,他们也难奈我何。”公输滑说着,又是一笑“不过,这些都是昨日与魏将闲聊谈起,还未及细想,若有不周,请吾王恕罪。”
桑洛听得不住点头,当下只道“将军心思细密思虑深远,哪里有罪我觉此计可行,沈公与魏将意下如何”
魏阙只道“臣昨夜便说他这是个极好的计策,反其道而行之,是我所不及。”
沈羽亦是点头“此计高绝,我想便是那些昆池人自己,都想不到我们会出此奇谋。眼下,咱们只需等哥余几人回来,若真能捉到昆池的斥候问的再详细些,便可让这计策更行得通。若到时真可以此往及城去,或许咱们还可加些东西。”
公输滑眼睛一亮,当下说道“还需加些什么”
沈羽一笑“火龙。”
“妙极”公输滑一拍大腿“若到了落日关便与及城遥相望之,他们若敢在这雪原之下做些文章,便是用上火龙的时候了。”
桑洛深吸了一口气,舒展开眉眼,总算觉得这数日的忧虑有了一丝缓解“若此计真可将我舒余大军送往落日关,克其诡术,公输将军,算的上头一份功劳。到时若能救出穆公,他须得好好谢你才是。”
公输滑只道“如今臣亦是纸上谈兵,若往落日关去,臣愿为先锋探路”
“好,虽然如今他们还要几日才能回返,但方才将军所说的也尚需准备,大盾铸垒也许操练。你便与魏将一起,先去准备吧。”
二人当下跪落叩首,便即离去。桑洛瞧着二人离开殿中,终究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抬头看着走至近前的沈羽,弯起眉眼“看来此行带上公输滑,是对极了。”
沈羽点了点头“洛儿说的是,此计可谓奇谋,日后战中,公输将军,会是一员猛将。”她走到桑洛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累不累”
桑洛淡淡笑着“只是坐着说会儿话,哪里会累。眼下无事,时语陪我去个地方,可好”
“好。”沈羽俯下身子趴在她的肩头“吾王要带我去哪”
“去我舒余,立国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22:01:2120210819 21:2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19杠11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迪的oyoo吖、好吧就这样、班章普洱、tiao、194241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杠110 66瓶;tiao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