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然是没打起来。

    卢宏虽然对陈亦敌意满满, 但对陈哲还是满怀关爱的干爹心态，毕竟陈哲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隔着肚皮摸过几回。

    大概是感知到这个叔叔的气息很安全也很亲切, 陈哲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了望卢宏，忽然就扑腾起来要抱。

    虽然这个比喻很不恰当，但把儿子交到卢宏手中后, 李瑞景还是无法自控地产生了一股失恋感小崽子见谁都粘，他都还没抱热乎呢

    卢宏凭本事单身二十五载，带孩子经验约等于零, 但陈哲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 他逗着觉得可好玩了，自然而然便道“其实海底捞也可以带孩子去, 要是你腾不出手来看他, 服务员还能帮你哄着。”

    “不行。”陈亦冷不丁道, “他太小了, 不安全。”

    李瑞景也是这样想的，这么小的孩子, 万一磕了碰了, 或者被火锅的汤汁烫伤，他和陈亦都会心态爆炸。

    为人父母的担心出于本能，卢宏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他对李瑞景和陈亦复合一事还是采取不相信、不理解、不支持的三不心态, 但不知怎么的，这回陈亦确实看着比从前靠谱了许多。

    他才刚在心里夸赞一句, 陈亦就冷着脸走来，伸手道，“壮壮, 过来。”

    陈哲看看爸爸，又看看这个把他抱得并不舒服的叔叔，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陈亦的怀抱。

    一秒痛失小团子，卢宏恨得牙痒痒。

    李瑞景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宏哥，我这确实走不开，明晚再吃吧。”

    卢宏哼哼道，“今天我请客，明天你请客。”

    李瑞景拍拍他的肩膀，“成交。”

    卢宏一脸愤懑的走了，临走时还提走了蛋糕，说他要化悲愤为食欲，一口也不留给李瑞景。

    估计是刚出电梯门，卢宏就对他发起了信息轰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认识你四年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恋爱脑」

    「什么时候复合的」

    「为什么瞒着我」

    「他就是个渣男」

    「崽，阿爸对你很失望jg」

    最后这个表情包，他发了三遍。

    李瑞景一阵头大。

    「」

    「想多了」

    「没有复合」

    卢宏「那他为什么带着孩子找你」

    「你为什么让他进门」

    李瑞景「上次录综艺他帮过我一个小忙」

    「今天让我还人情，帮忙带一天孩子」

    卢宏「他那是让你还人情吗」

    「是找机会泡你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给我小心大龄未婚男」

    顿了几秒，卢宏忽然反应过来。

    「等会儿，上回录综艺他帮了啥忙」

    「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再也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jg」

    李瑞景「」

    他长话短说地把录综艺时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等安抚好卢宏，转头就看见陈亦把陈哲打平放在臂弯里，埋头吸了一口他的屁屁。

    李瑞景

    很快，陈亦就露出了嫌弃得要命的表情。

    他又窝着坐下来，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掏出许多东西，然后把陈哲翻了个身，动作娴熟地扒下他身上脏了的纸尿裤，由于中途洁癖发作，陈亦是用两根手指拎起纸尿裤的一角准确避开中心那摊黄色，把它投射进垃圾桶里。

    陈哲还在咿呀咿呀的笑着，陈亦抽出湿纸巾给它擦小屁屁，又抓起肉滚滚的小腿往新的纸尿裤洞里塞，然后一提、一裹、一翻，新的裤子就套上了。

    这一套流程下来，熟练得让人心疼，但带给李瑞景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原来陈大少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止学会了照顾孩子，而且还照顾得有模有样。这个父亲，当得要比他称职多了。

    大概是感受到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陈亦得意洋洋道，“换纸尿裤很简单的，等会儿他拉尿了我教你。”

    李瑞景楞了一下，点点头。

    一居室面积很小，李瑞景在房间里隔出了卫生间和厨房的区域，因此客厅的活动范围便更狭窄了。当初为了视野开阔，李瑞景没在客厅放茶几和沙发，他见陈亦窝在矮凳上坐得实在憋屈，便打开了橙色软件，选了一把高挑的长椅下单。

    待到了指纹付款阶段，他才蓦然醒过神来，他为什么要管陈亦坐得舒不舒服他又不欢迎男人过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可以将就，但以后有客人登门，还是得买一张大方的椅子才更稳妥。于是乎，成功说服自己的李瑞景最终还是按下了指纹付款。

    因为亲力亲为带了儿子好几个月，陈亦一摸屁股就知道陈哲是不是拉尿了，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泄洪，他就马不停蹄地教李瑞景怎么换尿布。

    他把儿子交给李瑞景抱，自己则站得远远地，全程语言指导，其实是趁着李瑞景不注意，抓拍了好几张两人的照片。

    傍晚的时候，李瑞景终于想起来要赶人了。干他们这行的，晚上基本很少正儿八经吃正餐，冰箱里还有番茄和黄瓜，他就打算啃两根小黄瓜填填肚子。

    陈亦是受不了这委屈的，李瑞景还没开口，他就自己看起了外卖软件。

    李瑞景想，算了，怪尴尬的，等吃了晚饭再让人走吧。

    晚上陈亦就勤俭持家了许多，点的是两份轻食，还拆了生日蛋糕，说要给李瑞景唱生日歌。

    李瑞景是天生五音不全那一挂的人，陈亦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首经典的生日快乐歌被他唱得山路十八弯，只有陈哲很捧场地笑得贼拉开心。

    李瑞景难得没有驳斥他这番心意，乖乖许了愿望吹了蜡烛。

    陈亦没说，这个造型精巧、花团锦簇的蛋糕是他专门请了法国的烘焙大师现烤现制的，他从早晨6点等到8点才拿到手。

    他好像忽然之前明白了许多。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他。

    陈亦为这次生日付出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心力，最终李瑞景能否知晓，这其实都不重要。他的本意只想让李瑞景开心。

    饭后，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

    李瑞景认为赶人的最好时机到了，哪知他这次又慢了一步，陈亦很自然的问，“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看电影。”李瑞景道。

    “什么电影”

    “本杰明巴顿奇事。”

    “哦，正好没看过。”陈亦道。

    “好吧。”李瑞景无语了一瞬。

    休假的时候他会和陈辰一起拉片，一人推荐一部片单，然后连麦说一下各自的感想。今天正好他过生，陈辰想当面跟他说生日快乐，语音已经弹过来三次。

    李瑞景一面接通陈辰的语音，一面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等电影播完，他一定要让陈亦爬

    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是一个口碑很好的剧情片，还有一个译名叫返老还童，顾名思义讲的是一个出生就衰老的婴儿，一步步逆向发育，最终越活越年轻的故事。男主出生时是个小老头，和女主相恋后，两人只在年龄交汇的时间点度过了几年幸福的生活，那之后便是无法逆转的悲剧。

    李瑞景买了一个小小的投影仪放在墙角，通常看片子都是人倚在床头，将视频投屏到白墙上。陈亦倒是没好意思跟他挤一张床，老实巴交窝着身子坐在矮凳上。

    李瑞景插着一只耳机，而陈哲则坐在他怀里玩手中的套环。儿子还小，站不稳也坐不稳，一直扭来扭去，李瑞景就驾着他的小肉手，偶尔回答几声陈辰的问话，一场电影看得心不在焉。

    这种低效的观看，别说是拉片了，就连看懂故事都费劲。陈辰也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笑着问了一句，“你在干嘛呀，瑞景哥哥。”

    李瑞景只比陈辰大两天，是完完全全的同龄人，也就今天他长尾巴，陈辰才故意这么叫哄他开心。

    陈哲玩了一会儿套环，发觉李瑞景盯着电影里的画面没有全神贯注地关注自己，气得直哼唧。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陈哲已经意识到李瑞景不会轻易离开他，小孩性格里霸道的一面才逐渐展露一二。

    他胡乱叫着钻进李瑞景怀里，又抓着他的耳机线一扯，也不知10个多月的小朋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手劲，耳塞被他一把扯下，连带着插在手机上的连接头也松动了，陈辰那声甜蜜的“瑞景哥哥”就这么漏了出来。

    几乎是他喊出的一瞬间，陈亦的耳朵就竖了起来。男人的危险感知雷达疯狂预警，这让陈亦几乎把木矮凳的边缘抠拦。

    李瑞景听到了指甲摩擦木材的动静，他不合时宜的想陈辰向他抱怨过几次家里的那只美短弟弟，总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爱把客厅的沙发当成猫爪板，两三天不注意，沙发皮就被它抠得稀巴烂，他们家每个季度都得换一层沙发罩。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小猫咪要找存在感，打又舍不得打，那就只能宠着。

    他现在觉得陈亦的行为跟那只美短也没什么分别。

    “是有点事，今天先不拉片了，明天我再找你。”李瑞景忍着笑快速说完，按下了挂断键。

    陈哲的小肉手抱了抱他的手机，啊啊叫唤一声，豆大一滴口水啪嗒落在屏幕上。李瑞景哭笑不得地把他抱起，又撕开一包酒精棉片擦了擦屏幕。

    “看来你明天挺忙的。”带陈哲打疫苗、和卢宏吃海底捞，还要陪陈辰拉片陈亦真的忍了很久，才努力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不那么阴阳怪气。他毕竟时刻记着，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惹李瑞景不高兴。

    不待回答，他又干巴巴道，“我先回了，明早来接你们。”

    李瑞景只好道，“嗯。”

    陈亦走的时候，把陈哲的随行包留了下来，里面有一张便签纸，详细写了几点要给陈哲喂120牛奶。

    等到了陈宅，他又挑选了一张抓拍的照片发给李瑞景。

    那是李瑞景给陈哲穿好纸尿裤后，他趴在床边望着儿子，笑得眉眼弯弯，儿子也裂开嘴朝他乐呵的一瞬间，构图简单，画面温馨，充满了生活气息。

    李瑞景没有来得及回复，白天他见了儿子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如今把陈哲哄睡了，才想起陈亦带来的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

    其实陈亦走的时候，他就应该让人把东西拎回去，免得自己在这里进退两难。

    他的内心在拆与不拆间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夜晚的冲动与强烈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他想，就拆一个只拆一个。

    他撕开层层包装，最里面的小盒子上方贴了一个23的数字标签。

    陈亦把他的朋友圈内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将李瑞景随口提了一嘴的东西和大数据推送的20岁男生喜欢的生日礼物整合成了清单，那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礼品袋里，不多不少正包含了23件物品。

    里面除名表、领带、皮带、项链等常规礼物外，还有iad、外置机械键盘、乐高积木等投小男生所好的物品，陈亦和他的秘书团甚至周全到，把视频网站和购物网站的年卡会员都给李瑞景开通了。

    他只差没霸总地丢下一句从1岁到23岁的礼物，老子都给你包圆了。

    而好巧不巧，李瑞景拆的第一个，同时也是其中最其貌不扬的小盒子里，摆放的是一枚精巧的男士素戒。戒圈内部刻着李瑞景名字的拼音缩写，折叠的贺卡塞在背面，李瑞景将纸张抽出，那上面是陈亦丑得歪七扭八的字。

    很丑，但是很好辨认。

    他写「小朋友，千万别感动哭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陈亦脸上臭屁又骄傲的神色几乎要从这张小纸片上溢出来。

    李瑞景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但又立马止住了，他将纸条展平，手指拂过光滑的纸面，却意外触到了些许违和的凹凸不平感。

    他站起身来，对着光源细细看去，纸条上除了这一行字，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其他痕迹，属于曾经覆在这张纸上的另一张，大概是因为字迹的主人写字的时候颇为用力，才让那些字穿透过来，落在了这张上面。

    李瑞景拧起眉，那些字迹有的潦草、有的模糊，且大部分都已经被笔划去了，唯一留下的最用力也最清晰的笔迹，连起来似乎是「对不起，没有早点学会爱你」。

    对不起

    李瑞景觉得有些好笑，为陈亦这样迟来的后悔和深情。但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更加可笑，因为他把纸条好好地叠起来，藏进了手机壳的夹缝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为儿子们点播一首他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