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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 109 章
    李月儿已经被关进绣楼里一个多月了,  这一月以来,除了一日三餐能见着人影,她几乎就是与世隔绝。

    原先不是这样的,  自打晋王从南唐回来后,爹爹曾对她说,  要去陛下面前进言,  为她求回侧妃之位,以她的出身门第,做个侧妃都是绰绰有余的了。

    于是她就安心待字闺中,  等待好消息,  可谁知晋王殿下来了一趟家中,不知和爹爹说了些什么,  爹爹将人送出去以后,不出两日就匆匆为她择定了一门亲事。

    任凭她如何哭闹,往日里对她千宠万爱的爹爹就是不松口,还让人把她关进了绣楼中,要不是昨儿个晋王成亲的声势大,  府中一干都去赴宴吃了流水席,无人看守,她趁机逃了出来,  现在就还得被关在绣楼,一直到出嫁那一日才许放她出来。

    她是真不明白,  究竟出了什么事,  所以不论如何,  就算折进去自己的名声,也要当面问晋王哥哥一声为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娇容倦眼,  身若无骨,端得是一副媚人的样式,像极了她哥哥在江南一带买回来侍奉人的花女,惯会以皮相惑人,根本当不得一家主母,她想不通究竟有什么好,能让独善其身多年的晋王哥哥为她破例。

    越看越心烦,连带入耳的话都让她觉得火气腾升,李月儿蓦地起身朝人扑了过去,张牙舞爪道“你个妖精看我不抓花你的脸”

    如此泼辣的女人,白珠已经许久没遇到了,她迅速反应过来,往旁边一避,那扑上来的人落了个空,心有不甘,却在下一刻瞧见了门后的一片玄色衣袂。

    她撞上了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眸,泪水再也止不住,方才的母老虎架势全化作了绕指柔,委委屈屈道“晋王哥哥”

    她日思夜想的人呐,终于能再得见一面,正想同人相拥而涕,身后忽地响起一声暴喝,“月儿回来”

    李月儿身躯一颤,战战兢兢转过头来,见到自己爹爹常山郡王带了一波人出现在了这里,她的娘亲和哥哥俱在其中,个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常山郡王一面叫人把她拉下去,

    堵住她的嘴,一面讪讪朝赵光义和白珠赔罪,白珠倒还好说话,福了福身算是见过了,随后转身回去,余下其他的都让赵光义自己处理。

    路上绿盈还在那里说,“啧啧,这还是郡王之女呢,奴婢愣是瞧了半天,除了那张脸,哪儿有半分可取之处,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姑娘家也不知羞耻闹上门来,这下她那准夫婿家里,不知还要不要她。”

    杏月亦道“是啊不是说这宋国的贵女们个个都是知书达理么,怎么偏生出了这样一位。”

    绿盈打趣道“她叫月儿,你叫杏月,名字中都带了个月字呢”

    杏月说去,推了推人道“这也能被你拿住话柄”

    她俩在那儿说笑着,白珠却愁眉不展,方才她瞧得真真的,那位月儿姑娘一见到赵光义,那眼里都能漾出春水来,还有那句晋王哥哥,他俩要是没点啥,谁信

    她回到房中,书是看不下了,觉也睡不成,竖起耳朵仔细听动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廊下有脚步声传来,她支起身子,见赵光义过来了。

    什么都不必她问,赵光义扬了扬手,屏退四下后主动道“李月儿小的时候坠过湖,当时我恰好碰上救了她一次,自此以后她就缠上了我,且这几年愈发变本加厉,甚至不愿嫁人,原先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我要娶你了,怕她惹出什么事来,便派人暗中查访后得知,是有人假借我的名义一直与她通信来往,将她这样吊着不上不下,便将此事告诉了常山郡王,常山郡王也明白其中利害,急忙为女儿定下了亲事,却不想今日她跑来大闹晋王府,叫你失了颜面,此事我该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着白珠深深鞠了一躬,白珠吓了一跳,摆手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其实妾身不介意你和李月儿的事情”

    赵光义很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什么叫不介意人都闹到家门口来了还不介意,那什么事情她才会介意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拽住她纤细的臂膀,“为什么不介意。”

    白珠说“妾身为正妻,合该有能容人的雅量

    和胸怀,不然会被别人冠上善妒的罪名,还会被说闲话的。”

    于她而言,名声就那么重要赵光义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撇开张永德,巴巴跑过去给她解围,还把李家的人都叫了过来,就是怕她下不来台生气,可她倒好,说什么雅量,说什么容人,这都叫什么事

    但这份火不能朝人撒,他是君子,不该迁怒于自己的妻子,赵光义匀着点气息,缓缓道“你不好奇那假借我名义的人是谁吗”

    白珠想了想,“好奇啊,但是看殿下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也未有什么动作,不过是私下里寻常山郡王商议了对策,可见他不是一般人,既然不是一般人,妾身知道了也没用。”说罢耸了耸肩,“没法给您报仇。”

    赵光义终于听到了一句还算顺心的话,给他报仇可见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于是面色舒展开来,同人说了件还算可喜的事情,“你先前不是说想去山后诸郡瞧瞧么,正好陛下派我去莫州理事,你可要一同去瞧瞧”

    后周世宗在位时,曾攻占了辽国燕云三州,即瀛洲、莫州、涿州,宋朝接替了后周后,这三州就一直是宋辽二国的边界线,辽兵时不时掠占一番,宋国的重心放在南边,也一直腾不出手来治理。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三州就成了无人之地,任凭辽国随手采撷,赵匡胤不能不顾及这三州百姓们的哀声,便打算派人过去掌管治理,同辽国交涉此事。

    赵光义便主动请缨,而赵匡胤对自己这位弟弟的能力向来十分信任,自然无不应允。

    今天张永德过来,也是和他商议去莫州的事情。

    白珠没想到自己先前说的话,他居然这么记在心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光义伸了伸手,薅了一把她的额发,笑道“都高兴傻了快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吧,约莫月底前咱们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

    赵光义嗯了声,目光深邃,“那边形势紧迫,等不得人。”

    于是新婚第二天,白珠就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莫州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大长公主上

    门来了一趟,许是听说了先前那场闹剧,心里可气得紧,在白珠面前把那李家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早十年前我就跟郡王妃说过,不可太过骄纵了她这个女儿,结果根本没人听,那李月儿是他们老来得女,看得比金珠子还珍贵,结果怎么着,出事了吧自己作死反还拉上你,叫你丢了脸面。不过我听说那右羽林卫大将军已经急急忙忙派了人上门,恐怕是要退亲了,哎当年李月儿可真是京城一枝花,说是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如今竟跟得了魔怔一般,既蹉跎了年华,又落了个这样的名声,恐怕东京府里再容不得她。”

    这样的姑娘会有什么下场左不过是进庵子里清修,或是找个远远的地方寻人嫁了,可以说是一副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这固然跟李家自幼的娇宠有关,但那背后假借赵光义之名,将李月儿吊着的那人才更可恶,白珠原没往心里去,但李月儿再过分,想想她那张脸,和那样的出身,就是白珠也难免唏嘘几声,说可惜了。

    她拐着弯儿向大长公主探话,“妾身听说,是李家姑娘同殿下幼时有段缘分在,才一见倾心,自此耽搁了婚嫁”

    大长公主蹙眉细想了下,终于在那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么一段,“哦确实是有,只不过当时我们家不过是个检校的官衔,原配不得他家,后来三弟的亲事又同尹家说定了,更是没人当回事了。”

    这么说来,问题还真是出在了那背后之人身上

    “放这儿吧还有那个箱子也搬出来”廊下绿盈指使着人收拾行李,大长公主听到了,扶窗瞧了一眼,纳罕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别不是刚成亲就要分家吧。”

    白珠说没有,“是殿下要往莫州去了,嘱咐叫妾身同行。”

    大长公主这才恍然,调笑道“你们新婚小夫妻的,自然舍不得彼此。正好我们家那位也要去,那我就托你替我照看着,别叫他在外头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是了。”

    白珠道“高驸马也去”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他原就是行武出身的,是马背上的一把好手,自

    打交了兵权以后,在家一刻也闲不住。”随即一笑道“正好他走了,我也能好好教教婉灵,不然只要她爹在家,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真怕给惯成了第二个李月儿。”

    说话的功夫,赵光义过来了,留了大长公主一道用过晚膳后,人才离开。

    又到了月上枝头的时辰,廊下一盏盏明灯点缀着整个屋子的外侧恍若白昼,白珠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绿盈捧来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放在旁边,准备稍后给白珠换上。

    她略扫了一眼,心下了然,知道今晚要把昨天晚上没做完的事情给继续下去了。

    是什么想头呢,波澜不惊那倒也没有,紧张是自然的,但更多的是心慌,她可以有条不紊地梳洗过换衣裳,可以看着杏月红着脸将那方洁白的丝帕再铺到床上去,但当人真来到她房中时,她的手在袖中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美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变化,悄悄探出袖外,但一嗅到那个讨厌的气息,就又钻了回去。

    明明昨晚不是这样的,白珠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毕竟她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姑娘,但没了那大红罗帐和龙凤喜烛,屋内家常的布置,就少了一层遮掩。

    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情,那是顺理成章,但放在今天晚上,就总觉得别扭。

    她不动,赵光义也不敢动,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二人枯坐了一会子,最后还得是她来打破这个寂静。

    “要不,殿下喝点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