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然从邱元旭嘴里听到广电的指令时，有些发懵：“不对啊，姜纹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不是在金马奖上拿到了好几项大奖吗？如果内地电影不能参赛，姜纹的电影是怎么回事？”

    邱元旭解释道：“《阳光灿烂的日子》不是纯内地电影，是合拍片，香江的文俊向电影投了钱的。不能参赛的规则只针对纯内地电影，合拍片没有限制！”

    张然非常无语：“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邱元旭苦笑道：“我一开始也不清楚，跟你一样以为《阳光灿烂的日子》都能参赛，我们的电影肯定没问题。我也是问了郑冬天老师才知道的！其实广电查得并不是很严，是不是合拍片有时候很难下定义。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人提，他们也不会管，民不告官不究！咱们的片子是被人给告了！”

    告黑状这种事在影视圈太常见了，比如《活着》，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违规参赛，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能过审，谁会违规参赛？事实上，《活着》内部放映之后，一堆告状信就飞往了电影局与**，告《活着》别有用心，思想反动，最终导致被禁。同样的，贾樟柯的《小武》被禁，也是有人告黑状才导致被禁的。

    《爆裂鼓手》被人告黑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余明海干的。张然皱眉道：“如果不撤片会是什么后果？”

    邱元旭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张然，郑冬天老师专门叮嘱了我的，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别赌气。如果不撤就是违规参赛，电影会被禁的，一旦在总局挂了号，以后拍片会有很多限制！”

    张然没那样傻，张一谋、姜纹比他牛多了还不是说禁就禁，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政府部门较劲那是找虐：“要是我们的电影被禁，岂不是郑重余明海的下怀，我们还拿什么跟他们斗？不能参加金马奖只是少了一个宣传途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电影上映，我会让他们知道叫宣传！先撤片吧！”

    邱元旭对张然相信张然的能力，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余明海明知道《爆裂鼓手》是北电的电影，还敢这么搞，他背后的能量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张然的记忆中并没有天宏影业，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没有做起来，如果真有特别厉害的背景不会是这个结果。他淡淡地道：“我想明白了，如果我们的电影很烂，他们能跟我们和平相处，我们的电影越烂，越说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我们的电影很好，那么就说明他们错了，所以他们肯定会拼命打压我们。在分道扬镳那一天，就注定了这个结果，我们没得选择！”

    很多电影节在评选结果出来后，会提前一天通知有奖的剧组出席颁奖礼。没接到通知的剧组知道自己没奖拿，就可以收拾行李离开。不过东京电影节没有这样的规定，并不会提前通知剧组，而是将所有的悬念留到了最后。

    11月6日晚上，电影节主会场的红毯两边，人山人海。一位位光鲜靓丽的明星艺人满带笑容的踏入红地毯，闪光灯接连不断，影迷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场面异常热闹。

    当张然带着剧组成员走上红毯，一阵强光袭来，咔嚓咔嚓的闪光灯不断的闪耀，让他觉得眼前都是耀眼的白光，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四周影迷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叫着张然和周杰轮他们的名字。

    “张婧初真的很会穿衣服，这裙子太漂亮了！”一个记者拿着相机看着自己拍下来的照片，朝着身边的同伴感叹道。

    开幕式的时候，媒体关注的重心不在张婧初的身上，但她的礼服还是受到了不少摄影师的好评；等到首映时，她的礼服就惊艳全场了，直接登上了电影节官网的首页。今天她的礼服同样让人眼前一亮，浅米色的裹胸长裙，上面印着素净雅致的竹叶图案，配上她白皙的皮肤与精致的小脸蛋，如同静立的水莲花一般，宁静优雅。

    “是啊，整个电影节期间她穿的几套礼服都特别漂亮，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既有中国古典神韵，又非常时尚，真的太棒了！”旁边的记者也是颇为感慨，同时手上丝毫不慢，快门不断按下，一点也没有要珍惜胶卷的样子。

    在红毯的尽头张然他们遇到了《天上的恋人》剧组，导演蒋亲民，主演刘晔和董洁都在。同是内地电影，首映的时候大家也都互相捧了场，彼此比较熟悉，就聊了起来。

    蒋亲民拍了拍张然的肩膀：“你们现在可是大热门，媒体很看好你们，除了《上帝之城》就是你们了，对奖项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然笑着摇头：“观众选择奖可以争一争，其他的奖项希望不大，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们，也不是媒体说了算。”

    蒋亲民知道张然的事，叹了口气道：“电影的本质是造梦，电影人就是造梦人，电影圈应该是纯净的才对，但现在电影圈里充盈着各种肮脏的东西，充满勾心斗角，实在让人无语！”

    张然笑着道：“没办法，这个圈子太耀眼，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不管别人如何，对我来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守住自己的初心就够了。”

    与电影节开幕时安排的位置相同，跟张然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的就是余明海他们。因为余明海他们告黑状，导致《爆裂鼓手》不得不退出金马奖的评选，周杰轮和张婧初对余明海他们是怒目而视；冯远怔都微微皱了皱眉；只有张然还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

    余明海神情很平静，而张知亮看到张然他们先是冷哼，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张然的电影不错，但张然本身没资金，拍电影的钱都是借的，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做宣传，电影节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宣传平台。现在张然在东京电影节拿不到奖，又被迫退出金马奖，等于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宣传机会。

    张知亮的嘴角边挂着几分得意，朝着张然他们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道：“张然，现在你们的电影可是大热门，拿金麒麟奖希望最大的是《上帝之城》，其次就是《爆裂鼓手》，肯定有奖拿，我提前恭喜你们了！”

    张知亮说是恭喜张然他们，但他的语气之中却没有半分恭喜的味道，反而至带着那么几分嘲讽的意味，周杰轮听得皱眉，就连冯远怔这个老江湖也是相当不爽。

    张然神情依旧淡定，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倒是他身旁的张婧初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跟张知亮争吵，不过就在她刚要站起来的一瞬，被张然按回了座位上。

    “别闹，现在是电影节的主会场，你想上头条吗？”张然的嘴唇微动，朝张婧初轻声说了一句。

    张婧初这才惊醒过来，剧场里有好几百来自世界各国的记者，要是自己跟张知亮吵起来，不但自己会成为笑柄，整个剧组都会跟着蒙羞。她狠狠的瞪了张知亮一眼，把头转向了一边。

    张然站起来，看着张知亮，淡淡地道：“谢谢，希望托张导演的吉言。也祝你们好运！我看了你们的电影，拍得不错，如果送到其他电影节去，还是有希望进主竞赛单元的！”

    张然的话表面上是在赞张知亮的电影不错，其实是在说，我的电影就算拿不到奖好歹也是主竞赛单元的，而你的电影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张知亮本来想嘲讽张然，没想到张然说话这么不客气，简直是当面打脸。他的脸都有些绿了，咬着牙道：“听说你们退出金马奖了，有点可惜啊，不然以《爆裂鼓手》的质量，肯定能拿奖！”

    张然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地道：“这不是正中你们的下怀嘛，要是我们不退出，你们还有机会拿奖吗？不过金马奖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本来也没什么兴趣，不参加就不参加。你们加油吧，希望你们能够获奖！”

    “你！”张知亮气得七窍生烟，这混蛋的话太可气了，就好像他们不退出老子拿不了奖似的！老子拿奖的时候你还是液体！

    张然不想跟张知亮多说，在言语上逞强也没有实际意义。不过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张知亮这种人一定要打垮，彻底打垮，让其再也没有执导的机会，彻底从这个圈子消失。

    很快，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主持人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进行简单的致辞，然后就进入颁奖流程。

    和其他电影类似，东京电影节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奖项，什么感谢奖，日本电影-Splash奖之类的。在这些小奖颁出之后，就是亚洲之风单元。这个单元入围的华语片有好几部，张知亮的《带血的音符》也在其中。

    颁奖嘉宾《失乐园》的女主角黑木瞳，此时已经来到了台前。她穿着一袭蓝色的和服，整个人显得颇有风情。她没有废话，简单的说了两句开场白，就拆开了信封。

    这并不是什么大奖，媒体的表情都比较平淡，不过对入围了亚洲之风单元的影人来说，大家还是相当紧张的，这毕竟是一份荣誉。

    张知亮十年前在东京电影节拿过评审团大奖，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此刻却非常紧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曾经对余明海夸下海口，要奖项票房双丰收，结果他的电影只是入围了亚洲之风单元，而张然的电影入围的了主竞赛电影。如果拿不到奖的话，面对张然他真的抬不起头来！

    张婧初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不是他们，不是他们！”这不只是她的心愿，也是张然他们的心愿，既然是死敌，他们自然不希望张知亮他们得奖。

    黑木瞳看了一眼名单，大声宣布结果：“获得亚洲之风最佳影片的是中国电影《带血的音符》，恭喜！”

    张知亮他们都站了起来，又是拥抱，又是欢呼，就好像夺得了奥斯卡似乎的！

    拥抱之后，张知亮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他也算是老江湖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为这样一个奖项而揪心。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张然，作为胜利者此时应该欣赏一下失败者的表情才对。

    不过让张知亮失望的是，张然神情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失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