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犹豫了,他不知道是否该将这封信送交任长河,如果交上去,他怎么解释信的来历?任长河可不是王洪,说糊弄就能糊弄得了的!可如果不交,那会不会因此耽误了任长河做决定,信中说,另送上弟之所需若干,这“弟之所需”又是什么?
信上并未写明日期,也没有署名,但是以他的推测,写信者极有可能是盛天教主,他记得淘沙大赛之时,盛天教主曾经出现过,而且信上又说与任长河轮回一别已有三月,假如他所说的轮回就是轮回广场,那这封信就是淘沙大赛三个月之后写的。
时至今日,又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月,恐怕盛天教主早就知道这封信没有送到了吧!
杨帆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盛天教主必然已经重新修书,这封信送不送也就无关紧要了,只是“弟之所需”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戒指中的翠玉榔头?
杨帆索性将戒指中的物品全都拿了出来,仔细研究。黑色拳套是一副不知名的金属锻造而成,做工精细,指关节连接处用鱼鳞甲覆盖,每片鱼鳞甲上都铸有古怪的铭文,连结成一个好似蛛网的纹路,杨帆带上试了试,刚好合适,却察觉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注意力转而集中到那个翠玉榔头上,榔头通体碧绿,好似一潭碧水,可除了雕工精美绝伦之外,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最多只能算是件不错的摆件。
而最后那只黑金八角箱子却把杨帆难住了,箱子上明明没有任何锁具,可偏偏就是无法打开,任他用斗元、蛮力、意念力试遍各种方法,仍是徒劳无功。
杨帆估计,信中所说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只箱子里了,不过既然暂时打不开它,那就干脆炼化它好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炼化黑金,以他现在对斗元的操控水平,绝不会伤及箱子里的东西。
孰料,他刚刚飞出乾阳鼎准备开始炼化,却忽然听到地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帆紧忙将乾阳鼎和黑金箱子都收了起来,起身向外迎去。
虽然此次没能试验出《囚魂录》能否继续修炼,但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而且又知道了这样一个惊天秘闻,收获着实不小。未尽之事慢慢再去参详也来得及,还是先应对灰雕先生更为重要。
杨帆一面想着一面向洞外走去,迎面而来的竟是林鹰。
林鹰一见杨帆,居然顾不得行礼,焦急的说道:“大人,情况不妙,刺鹏团正向一团逼近!”
杨帆闻言心中一沉,刺鹏团逼近?李禅刚死,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有所行动?
他顾不得多做考虑,急忙跟着林鹰返回中军大帐。只见马庆等都统已经尽数到齐,帐外蹄声阵阵,显然士卒正在集合,隐约已经能感受到岗下平原传来的震动,显然王洪的一团正在进行紧急集合。
与外面相比,帐中却显得十分安静,马庆等九名都统都屏气凝息等着杨帆下达命令。
局势出乎杨帆等人的预料,本以为李禅一死,刺鹏团退军已经成了必然,谁也没有想到刺鹏团竟然在这种时候公然发起攻击。
但杨帆并未慌乱,两天时间,他已经通过林鹰等人的描述,将刺鹏团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刺鹏团兵力三千人,战士的平均实力与万字军不相上下。
但他们的战阵远没有万字军那么威猛,主要的攻击手段是依靠坐骑“刺鹏”发射出的骨刺。这种骨刺能刺透死气和玄魔重甲,一只刺鹏大概能发射这种骨刺百枚以上,随后就成了秃鹏,需要休养三天才能重新长出骨刺来。
而刺鹏团的战士也缺少重甲防护,护具主要以皮甲为主,因为刺鹏的负重能力有限,他们的兵刃也多是战刀、标枪之类的轻武器,但奔行的速度要胜过黑翼冥驹一筹。
杨帆脑海里反复推敲着刺鹏团的优势劣势,目光紧紧锁定在沙盘之上,沉吟片刻,他大声问道:“王统驭决定如何应战,一营二营的精锐是否还在我们营中?”
林鹰急忙答道:“警讯一起,蒋飞和潘剑就已经被调回正面,王统驭准备集中兵力正面迎击。”
杨帆心中思量,一团七个营总共一千四百人,刨除战损,现有兵力当在一千三百人左右,加上他的七营,也仅有一千五百人。
在平原上正面与对手交锋,尤其是己方速度处于弱势,对手又擅长远攻的情况下,战阵并不能发挥应有的优势。对方兵力是己方的一倍,只要与己方拉开距离边打边跑,己方的杀伤力无疑将被削弱,如果对方趁机再引得己方分散,那这场战斗必输无疑!
而且他们头上还悬着灰雕先生这柄妖族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如果灰雕先生把握好时机,很可能一团全体和自己的七营都会全军覆没。
不过此时去劝阻王洪,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想必他也不会白痴到不知进退,吃了亏必然会收缩兵力上岗防守。
想到这里,杨帆已有定计,行军打仗他确实不行,可是若论起诡计,他却不惧任何人。
他转头淡然一笑:“张硕、林子乔、邓凤年听命,你们三人人,率领一百名战士,立刻遁入地道,无论头顶战事如何,都不准你们插手。张硕你过来。”
张硕大步上前右拳狠狠扣向胸前:“属下听命!”
杨帆拿回黑星戒,从其中拿出剩余的所有神散和一半解药,交到张硕手上:“你的任务是,入夜之后潜入营后山林,在林中布置引火之物百堆,每堆之中放置一撮毒物,看高岗上三颗红色烟花为号,同时点火。以三颗银色烟花为号,给我杀出去,搅乱刺鹏团阵营。”
说完,他歪头看了一眼脚边的乖乖,又叮嘱道:“带上乖乖,它的灵觉比我还要敏锐很多,如果有什么异常,它可以提前发现!”
张硕闻言猛一挺胸:“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虽然在张硕看来,杨帆的命令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他这个人向来只知听命,从不会质疑上司的决断。而且自从杨帆出任镇抚使以来,言行举止都令他很是敬服,已经在心底承认了杨帆这个上司,即便他不知道杨帆想要干嘛,也决定无条件服从,领命之后就带着乖乖离开。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张硕一样直率,林鹰听了杨帆的命令就一直皱眉不语,但他知道此时绝不是质疑上司命令的时候,所以忍住了没有开口。
杨帆从剩余的解药中留了一份给自己,其他的让林鹰分派给其他人。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了;林鹰的神情,却并没多做解释:“马庆、高寒、林鹰、关城龙、林子乔、曲长涛听命,命你等收拢所有冥驹,带领一百骑兵跟我出营,准备策应王统驭后撤!”
马庆等人大声应命,出帐整合队伍去了,可林鹰却并没有走,堕后一步在杨帆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所料不错,王洪受挫定然会退守高岗,而且一定会退到最高处以便减少伤亡。可是刺鹏团有三千人,即便刨除战损也至少有两千多,张硕他们一百人的埋伏能起到什么做用?”
杨帆停住脚步,看了看林鹰,嘴角浮起一丝阴笑:“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那就要看你我能有什么作为了!”
林鹰愕然,这下连他也弄不清杨帆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杨帆既然决定了,他这个属下当然不会违抗杨帆的命令,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盼,期盼杨帆能带给七营一场胜利,没人比他更清楚,七营是多么需要这场胜利。
战斗的气息已经感染了每一个战士,岗下传来密集的蹄声,令他们全都绷紧了身体,握着长戟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甚至在轻轻颤抖着。
马庆、高寒等人更是挺直了腰杆骑在冥驹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帆身上。
杨帆不急不忙的跨上冥驹,平静的扫了一眼集合在面前的队伍,虽然只有百骑,但四溢的死气和那惊人的杀意,让杨帆这个能凭借杀意吓退妖兽的人都感到心惊。
虽然杨帆从步入七营的那一天就已经想过,有朝一日这些骑士上了战场,会爆发出多么惊人的杀意,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七营!
他明白这些人在期待什么,可他却并没有让他们如愿以偿:“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你们都给我安安静静的呆在这儿!马庆,加强戒备,集中精神注意营后的动静!如果有敌人的踪迹,就立刻示警,撤到一团营地左侧去。明白了吗?”
马庆当即领命,尽管心中无奈,却只能徒呼奈何。
杨帆点了点头继续道:“高寒,你给我看牢这些人,如果敌踪未现你们敢下去添乱,你就可以提前回乡了!”
马庆等人尽皆愕然,镇抚使要干什么?
杨帆也不理会马庆等人,一踢冥驹向岗下而去,林鹰看了一眼马庆和高寒,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王洪的军营此刻营门大开,七个方阵一千三百多骑士阵列于营门之外,平原的风刮过方阵,卷动着黄土和尘烟,征尘飞扬!
冲天的死气甚至遮住了火红的夕阳,好似冥域之门洞开时狂涌而出的阴魂,咆哮着嘶吼着撕碎每一个阻挡在它们面前的生灵。
营门碉楼的顶端,身披乌黑大氅的王洪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方阵,脸色阴沉。
杨帆和林鹰驰入营门,匆忙登上了碉楼,王洪见杨帆到来:“来得正好,看本将如何将那群妖人杀个片甲不留!”
杨帆一揖:“大人用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自然是不会把这些妖人放在眼中,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大军一动就要驰出好远,到时候烟尘一起,就很难看清那畅快淋漓的战斗了!”
一旁的沐银生闻言看了一眼杨帆,也出声附和道:“是啊大人,杨大人说得有理,大军得胜,却不能亲眼目睹,属下也甚感遗憾呢。”
王洪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到底想要说什么?是不是担心我把战阵放远了,会被那帮妖人趁机打乱了阵型啊?”
杨帆只是行了个军礼,却未出声,沐银生接道:“大人不如命他们布成绞杀阵,这样既不用担心阵型散乱,我等也可以一尝所愿了。”
“蒋飞、潘剑他们随本将多年,怎么会被区区几个刺鹏团的妖人打乱了阵型,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本将就让他们在营前结阵,也好让杨兄弟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
王洪说着,挥手命令旗手发令,碉楼上红旗招展,战阵飞速滚动,转眼间,七个方阵布成了一个齿轮咬合的阵型,变阵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阵型刚刚稳定,平原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升起了阵阵尘烟,滚滚黄烟犹如一条横卧在地平线上的巨龙,飞速向营地冲来,阵阵喊杀之声如同龙啸,震得人心胆皆寒。
乍见这般声势,王洪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沐银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白了几分,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动。
那尘烟如龙,眨眼间便冲到了近前,速度竟是出奇的快,只见尘烟之中,无数刀光闪动,好似一道裹挟了无数利刃的洪峰,带着无可抵御的威势狠狠撞向营前的战阵!
“轰隆隆~!”
一阵猛烈的震颤从脚下传来,碉楼摇晃,尽管沐银生早有了心理准备,仍旧险些立足不稳。
两军相遇,一方冲势正猛,一方以逸待劳,激烈的碰撞下,掀起了十余丈高的烟云,整个战场都被烟尘遮盖,虽然近在咫尺,可依旧看不真切。
王洪看得大为兴奋,激动的大喝一声:“给我杀!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