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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铮揽着她的肩, 见她张望,问:“怎么了?”
俞宝儿摇摇头。
两人回府, 到沈铮的院子, 俞宝儿才回自己屋子里换衣。在路上,她和去沈铮房间的如霜打了个照面, 她冲如霜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如霜却注意到俞宝儿身上披着的是沈铮的外袍, 她低垂下眼,敛去里面的内容。
俞宝儿换好衣后,就去了沈铮的书房。进去后, 正好看到如霜站在一边在向沈铮汇报院里的开支。
俞宝儿找到桌子的一个位子坐下来,对如霜随意道:“如霜姐姐站了许久,腿也累了,快坐下休息一下吧。”
如霜尴尬的笑笑, 道:“我不累。”她明知道自己在沈铮面前不能如她这般放肆,还故意这样说, 让自己难堪,真是明晃晃的打自己脸, 如霜想。
俞宝儿见她不坐,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也不强求,只笑笑, 便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如霜汇报到一个地方, 俞宝儿搁下茶杯, 插话道:“三两银子一块墨,这墨是什么做的,比市面上贵了好几钱了。”
如霜不妨她插嘴,还指了自己的纰漏,当下慌张的朝沈铮看去,见他面色平淡,不似放在心上,一颗吊起的心当即落下,随即还有了怒气,但在沈铮面前与她争执实是难看,便还是平和的开口道:“贵了几钱,自有贵了几钱的道理,这墨自然比平常的更好,商铺也不单单卖给侯府这样的价。”
见俞宝儿似说不话来,如霜到底是忍不住压她一下的心,有点失去理智的道:“况且几钱银子罢了,堂堂侯府还计较这丁点,失了府里的身份。”
如霜的话气势汹汹,俞宝儿却不急着和她吵,悠悠端起茶杯才道:“不单单卖侯府是没错,但是侯府每年这么大的单,不说便宜一两分,竟还贵上了几钱,不与之计较的确不会失了侯府的身份,却是把冤大头做得称职的很。也不知姐姐是出于何种目的对此不闻不问?莫不是拿了别人的回扣?”
如霜听她这样不留脸面、直白的质疑,脸一下子涨红,急道:“我没有!我如霜做事行的正、坐的端,怎会做出拿回扣这种宵小之事?”
俞宝儿喝了一口茶,道:“如霜姐姐别急,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如此看来,就是那店铺掌柜做生意不讲诚信,欺姐姐不懂市价,随意要价了。”
如霜哼了一声道:“大抵如此。”却丝毫不为自己被人欺骗,让侯府花了冤枉钱而羞愧。
俞宝儿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说句顽皮话,我倒宁愿是如霜姐姐得了那钱,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下好了,原来得了便宜的只是外人。别人指不定不只笑话姐姐了,定是连咱们府里一道笑了。也不知姐姐去哪儿找的这家,胆子如此大,都敢欺侯府头上了。”俞宝儿真是想了法把如霜的过错往大了扣。
如霜解释道:“我是自己采购的,没报侯府名……”
俞宝儿可不给她解释机会了,打断转移道:“还有如霜姐姐刚才的那句侯府还计较这丁点,姐姐这是自己就做了侯府的主吗?不管多丁点,都不该由姐姐决定计不计较啊。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如霜自然说不出那个对字,只绞着帕子,忐忑的看着沈铮,又恨恨的看着俞宝儿。
沈铮刚才一直没说话,只听着她们在那儿争辩,现在书房一下子静了下来,他自然要表个态的。沉默了一瞬,他摆摆手,对如霜道:“你先回去好好理理账,明日再来交代其他过失吧。”他这话就是打定了要与如霜计较了,如霜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铮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日竟第一次提了要计较了。
如霜拿着账本出门,心里满是对俞宝儿的怨恨,都怪这个死丫头。
如霜一走,俞宝儿也不动作了。
沈铮冲她招手,“过来。”
她才走过去。
“帮我按按。”他道。
俞宝儿听话的帮他按起肩膀,却也不开口说话。
沈铮便问:“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厉害吗,我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俞宝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话了,开口却是孩子气的:“我就是受不了笨人,尤其是那种还觉得自己很聪明的笨人。”
“嗯,接着说。”
“如霜打理内院、管小丫头倒是有一手,但是她与外面人应酬、采办之类就失了前面的聪慧,木讷的不似她本人了。大概困于内宅太久,很少外出走动、与生人交往的缘故。”俞宝儿完全不怕沈铮认为她是在上如霜眼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还说的都是如霜的坏话。
但是她这样坦诚,沈铮倒是丝毫没和上眼药联系上,只当是自己的一个小妹妹在和自己肆无忌惮的话家常。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听他这话,是真的不打算再偏着如霜了。俞宝儿觉得有戏。
她软软道:“很简单呀,你把内院交给如霜,外院交给我啊。”
“你?”沈铮声音惊讶道,随后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梳着包子髻的俞宝儿怎么看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俞宝儿像是没察觉到他的质疑,认真道:“如霜姐姐不懂的事,我都懂,那就证明我比她合适。”
沈铮真的随她的话开始考虑。
再听到她道:“何况……”
“何况什么?”沈铮问。
俞宝儿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何况还有孟西帮我啊……”
沈铮看她笑的花痴的样子,不问外院交接的事,反而问:“你和他很好吗?”
他问这问题时,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眉头已不自觉微皱了起来,俞宝儿却发现了,她道:“是啊”
沈铮沉默了,半晌,俞宝儿扯他衣袖,“铮哥,你还没答复我呢。”
沈铮莫名有点心烦,当下只道:“这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就是说这事暂时没戏,但俞宝儿的心情丝毫没因被拒绝而受到影响。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点僵。正在这时,引起两人之间僵化的当事人孟西来了,他向沈铮行礼后,要叫走俞宝儿。
鬼使神差地,沈铮在她们要出门前,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儿?”
孟西恭敬道:“我娘请宝儿到我家吃饭。”
沈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好半天,看到孟西和俞宝儿两人还立在那等他发话,他才道:“都走吧。”
俞宝儿就欢欢喜喜的跟着孟西走了。
两人出门,孟西问俞宝儿:“少爷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俞宝儿毫无顾虑的道:“如霜办事出了纰漏,我找少爷,想让他答应我从如霜手里拿外院的主事权,少爷没同意。”
孟西停住了脚步,倒吸一口气,对俞宝儿道:“你还真敢开口,不怕少爷生气了罚你?”
俞宝儿一脸无辜道:“我是为了少爷好,少爷也会罚我吗?”
孟西道:“当然,你惹少爷生气了,他罚你,可不管你好心坏心的。”
俞宝儿摸摸头道:“这样啊,那我在他生气时想办法让他不罚我就好了啊。”
孟西一脸“你真天真”的样子,随后又道:“不过,少爷对你还真是好,都快赶上小姐了。”
闻言,俞宝儿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高深莫测道:“是不是真的赶上,等她回来了就知道了………”
没等孟西仔细回味出她这话的意思,俞宝儿就打断他道:“你娘为什么请我去你家吃饭?”
孟西支吾了半天,才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等到他们来到孟西他家,他家占了一个中等院子,虽比不上主子住的富丽奢华,但也算得上是京城小富人家的格调水准了。看得出他家得侯府厚重。
孟西他爹就是一踏实稳重的汉子,孟西他娘倒是长得不错,年纪大了点,却也没衰老的太厉害,看起来和善却不失慧气。
见到俞宝儿,她愣了愣,还是孟西提醒道:“娘,你发什么愣啊?”
她才回过神,却也没有如一般妇人那样热情太过,拉着人就熟络的不行,也不管对方是否适应。她只微笑道:“姑娘若不嫌弃,就陪我进屋坐坐、聊一聊吧。”
俞宝儿点头,道:“好。”便落后孟西娘一指的间隙走着。
孟西是个皮猴子,和他娘喳喳的说着话,他问:“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不用照顾夫人吗?”
他娘道:“夫人应该也快回了。”
无意间听着两人说话的内容,俞宝儿袖中的手已微微颤抖,她的娘亲要回来了……
孟西有点失落的道:“我才十四,我比你还小一岁。”
俞宝儿安慰他:“我们是朋友,和年龄大小没干系的。”
“你说的是,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好,”孟西低头小声道,“显得我们跟姐弟似的。”
俞宝儿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来不一样的含义,她只浅笑了一下,并不接着这话说下去。
她的这一生已没打算好好活了,她不能再拖累别人了,尤其是这个前世的恩人。
但是她看孟西有点尴尬的样子,忙转移话题道:“我看你挺厉害的的,年纪轻轻的都能在侯府里教训别人了。”
孟西果然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他很来劲的向俞宝儿解释:“那个是我弟弟孟北,我们兄弟两在少爷身边跑腿,我爹是府里的管事,我娘跟在夫人面前伺候。”
俞宝儿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哦,这么说来,你们家在府里还挺吃得开。那你和你家少爷关系怎么样?”
“我从十岁起就在少爷身边伺候了,跟着他去过边疆,替他挨过箭。少爷对手下人虽严苛,但是对我很宽厚。”
“这样啊。那如果我有难,你会帮我吗?”
他以为俞宝儿是刚进府怕被人欺负,便昂着头,小大人的模样道:“那当然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就来找你西哥,西哥帮你揍他,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俞宝儿哧的笑出来了,朗声道:“好!”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为前世今生对她来说几近陌生,却都真心帮她的少年。
天色已很晚了,孟西把东西交给俞宝儿,交代了她在藏书阁的日常任务,就要回去了。
他走出几步,又跑回来了,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忘了告诉你,千万不要动藏书阁的书!记住啊!”
见俞宝儿点头,他就真的走了。
俞宝儿就这样偷偷留在侯府了,她是负责打扫藏书阁的,府里存藏书籍、字画的一处阁楼。
孟西告诉她这个阁楼平时几乎无人来,她只每日打扫、每月晒晒书就行了。
藏书阁在府里最僻静的地方,后面便是后山,与其他阁楼间离得也远,她前世还从来没来过这儿了。
俞宝儿从侯府其他地方走过来,居然整整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站在藏书阁的门口想,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她都不用报仇了。因为她可能几年都没机会见到侯府的那些人了。
但是她刚来侯府,昨日的事沈娇肯定暂时记住她了,她实在不适合多露面,在这儿躲躲也好。这样一想,情况似乎也不那么坏了。
俞宝儿推开门,环视一周,一楼没什么好看的,空荡的很。
她上了二楼,发现珍贵的书籍和值钱的字画都放在二楼。
再去三楼,唯一的一间房上了锁。
她只好返回二楼,里面的典籍浩如烟海。并且可能侯府是以战功扬名的,里面的兵书、山川图册尤其多。
俞宝儿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显眼处的兵书,翻了翻,书的前部分被人标注了字,或是见解,或是纠正。
而这字迹她分外熟悉。她往后翻了翻,后面便没有这种标注了。
俞宝儿笑了笑,她明白孟西口中的那个几乎指的谁了。
她其实是识字的,上辈子回侯府后,在贵女圈交际,她才明白不识字、不会吟两句诗,她会是整个圈子的笑柄。
上辈子的俞宝儿是一个对自己很狠得下心的人,为了尽快融入那个圈子,她偷偷请了一个女夫子,闭门学了起来,虽然她入门晚,但是胜在她聪明、刻苦,两年之后,不说富有诗书、才高八斗,但是起码不会落下其他人太多。
俞宝儿打扫完阁楼,并没有听从孟西不能动书的嘱咐,反而把藏书阁整个变了个样。
藏书阁的书虽多,但是摆放极其无序,各类书籍混杂在一起,找一本书犹如大海捞针。
俞宝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书籍分门别类的摆放,再一本本记录在册。
在最后一天,她拿着册子记录藏在最里面的一柜书的时候,听到从梯阶那传来一阵步履稳重的脚步声。
俞宝儿连忙躲进最里面的角落,在帘子后面藏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听到了已进来的脚步声,又听到从书柜上抽书的声音,然后声音突然就停止了。
俞宝儿巴巴的贴在柜子上,缩着身子,这个姿势实在不舒适,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但是俞宝儿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她额头上都是汗了,还没露馅。
她再听到脚步声远去,那人似是走了。
但她还是等了一会儿,才掀开遮住她全身的帘子。
帘子一掀开,俞宝儿就呆住了,因为沈铮就站在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的审视着她。
还没等她动作,他握着的一卷书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谁?”他问。
他果然不记得她了,俞宝儿没有说话,眼泪却已经掉下了,大颗大颗的砸在他的书卷上。
沈铮垂目看了一眼被哭湿的书,默默松开了对她脖子的桎梏,声音似有缓和,却仍显僵硬道:“别哭,说话。”
俞宝儿怯怯的看她,道:“我是打扫的丫头。”
打扫?沈铮想了一瞬,他好像的确吩咐过孟西找人来打扫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他看了俞宝儿一眼。
但是,很快的,沈铮就把疑惑抛开了,他握着书卷,指了指分门别类的书柜,问她:“这儿是你弄的?”
“嗯。”俞宝儿小小声的应道。
“把我的书都弄乱了。”他突然道,声音辨不出喜怒。
俞宝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说愣了,她明明是整理的更方便了。
她看着沈铮的无辜眼神无声的传达了这句话。
沈铮自然读懂了,他竟也给她解释:“我自小来这儿读书,每本书放在哪个地方,我都了然于心。”
顿了顿,他又道:“你现在把这儿弄的面目全非的。”
俞宝儿一听,自责的不行,又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铮却不与她计较了,俯身拾起俞宝儿刚才急急躲避而掉落在地上的记录册。
他翻了两页,笑着道:“你这法子倒也妙,花了不少时候吧?”
俞宝儿点点头,道:“几天时间而已。”
沈铮又问她:“你识字,怎会在这儿当一个打扫的丫头?”识字的丫头不多见,多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俞宝儿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几日前刚进府。”
沈铮往前走,他今日无事,清闲的很。
俞宝儿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上。
沈铮回头,看到她还愣在那,便淡淡道:“跟上。”
俞宝儿应了一声,走在他右后方半步的地方。
沈铮和她交谈,问她:“你叫什么?”
“我叫宝儿。”
“宝儿……这个名字倒有趣。”
“你自己说吧。”
“说什么?”俞宝儿呆呆的问,努力想沈铮要她说的话,却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俞宝儿直直的往下扑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沈铮怀里,她鼻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她贪恋的闭了下眼,抬起头愣愣的近距离注视沈铮那双好看的眼睛。
沈铮却是在接住她的下一瞬,就放开了手,还抹了抹衣袖,把双手背到身后,平淡道:“想到什么说什么。”
“哦……”俞宝儿明白他是懒得一问一答了,便道:“我今年十五岁。”
“我比你大五岁。”沈铮想了一下,道:“娇娇和你一样大。”
说到沈娇,他的脸庞霎时柔和起来,带着宠溺的神色道:“不过娇娇和你不一样,她骄傲的像只凤凰,发起脾气来,我都怕她。”
俞宝儿眼神黯了一瞬。
两人已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藏书阁的门口。
沈铮回过神,道:“我今日竟和你说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