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才知道兰姐的名字叫楚湘兰，而站在自己眼前这位面容娇美，体态妖娆的美女叫楚湘云，是兰姐的表妹，是花田市疾病防治中心的护士长，是接到表姐的电话专门来接站的。

    楚湘云看着身穿长衫，风尘仆仆的江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是表姐口中的专家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虽然她在表姐嘴里听说过江山治好妞妞的事，但妞妞的病因出在小瑜的身上，而小瑜又是燕京医学院那些专家给治好的，所以她并不觉得江山有多么神奇。更何况病症不同，处置方式也大为不同。就算江山有些手段，可是面对这样大规模的防疫工作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行。江山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医生，更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电影演员吧！这什么年代啊，还穿一件长衫出来晃，干嘛不再戴上一副墨镜，那样就和芙蓉镇算命的刘铁嘴有一拼了！在她看来，江山长得太好看了，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没好感。

    楚湘云的心里真是不淡定了。他就一个人提着一个小箱子来了，连必要的装备什么的都没有，这算什么，志愿者献爱心吗？她可是在医疗队的刘主任面前夸下海口说，因为柳青云的面子，京城派来了一个特别专家组的。对于刘主任来说，柳青云简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须仰视才见！听到这个消息刘主任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觉，一大早又给她调来了市疾病防治中心的专用面包车。结果倒好，这个专家组还真够特别的！这回等着回去出糗吧！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把江山扔下就走不是，不管是看着表姐的面子，还是借此和燕京医学院那边拉上关系，反正来一个怎么也比一个都不来强。不管怎么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你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还是直接到下面的村里看看？”楚湘云硬着头皮问道。

    “直接到村里吧……哪里的疫情最严重？”江山说道。

    “秀水村……”

    “那我们直接去吧……”

    “好……”

    楚湘云在车上简单给江山介绍了一下情况，花田市下面的几个乡镇都出现了疫情，而秀水村属于相对严重的地方。全村的家禽已经被扑杀殆尽，两个确诊病例被移送到市里疾病防治中心。一个疑似病例是年届八旬的老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死也要死在家里的床上。目前市里的医疗小组已经进驻秀水村，采取了严密的相关措施，目前秀水村基本属于隔离状态……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楚湘云就不再说话了，她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向刘主任交代。

    江山又问了几句，见楚湘云爱搭不理的，他也就不问了，索性闭目养神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楚湘云的声音。

    “我们到了……”其实她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隔着车窗，江山也看到了等在村口的医护人员，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隔离服和喷雾剂，正等着迎接传说中的贵客……

    被喷洒了一身消毒剂，又被强制穿上了隔离服，江山这才意识到秀水村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村子里听不见鸡鸣狗叫的声音，街上也没有人说笑走动，四下里一片萧索，没有一丝生气。偶尔见到几个穿隔离服的医务人员带着夸张的护目镜，捂着厚厚的口罩一边采集样本一边消毒，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历史上几次惨绝人寰的大瘟疫。

    不用这个样子吧，他在心里暗自嘀咕。可是看到大家如临大敌的神态，他也只好眉头紧皱，这样就显得严肃郑重许多了。

    刘主任脸子酸，问明情况之后，简单跟江山打了一声招呼，掉头就走了。像江山这样的人，无名无份无官职，实在没有太热情的必要。

    没有办法，楚湘云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江山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不管她心里高兴不高兴，人是她接回来的，总要物尽其用才好。

    江山问了问用药的情况。楚湘云说目前没有应对的药物，只能做一般的隔离和消毒处理。即使是那些送到市疾病防治中心的确诊患者也只能用些维持性药物，至于能不能挺过这场磨难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自非典之后，国家先后批准了几批针对禽流感变异病毒的防治药物，可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科研经费投了不少，获奖的专家也出了不少，可是一到关键时刻，那些吹得神乎其神的药物就不见了踪影，或者以各种理由拒绝大规模推广。类似这样的猫腻在这个神奇的国度屡见不鲜，连医药系统内部的人都已经麻木了。每每新的疫情来袭，一靠天气二靠硬挺已经成了社会的共识。没有人确切的知道这种种变异的病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天气凉了又热，各种各样的流感来了又走，无辜的家禽杀了又养。一切都周而复始，循环反复，大家都抱着天不亡我的信念，坚定不移的混着日子。

    介绍过村里的情况，楚湘云就带着江山来到了花奶奶家。花奶奶就是那个疑似病例。老人家八十有四了，老辈子人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人家相信自己的命数，死也不肯跟着医疗组到市里的大医院。老人家说，要是活过这一劫那就是造化。要是躲不过也绝不死在外面，那样埋在后山的老头子就该找不到自己了。老两口在一起相濡以沫了六十几年，一辈子恩恩爱爱的让人羡慕。只有一点遗憾就是老两口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前年头上花爷爷一走，花奶奶就落了单。

    江山听说花奶奶的情况也是唏嘘不已。越是看多了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越是羡慕花爷爷花奶奶这样的一世姻缘，简简单单，纯纯净净，该有多好。

    进了花奶奶家的小屋，扑面而来的就是刺鼻的消毒液味道。两个值班的医护人员身着隔离服，带着厚厚的大口罩，只露出一双谨小慎微的眼睛。没人愿意靠近生病的花奶奶，可是又要忠于职守不能离开，那种既紧张又复杂的心情溢于言表。

    “花奶奶，我又来看你来了……”楚湘云走到床边对着老人家笑了笑。

    “你是谁呀……”老太太的眼睛不太好使，耳朵也重听。对着楚湘云端详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楚湘云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每天都要到这里来，一来是陪着老太太说说话，二来是职责所在，一旦有紧急情况，她必须当机立断马上处理。老人家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被病魔折磨得记忆力锐减，这几天总是刚刚和她高高兴兴的聊完，转过脸就忘了她是谁了。

    “我给你请来一个大夫，让他给你看看……”楚湘云在老太太的耳边大声的说道。可是因为带着口罩，老人家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谁的丈夫……你的？”老人家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楚湘云身后的江山。

    “不是谁的丈夫，是大夫！”楚湘云悄然飞上两朵桃花，一不小心涨得通红。为了避免尴尬，她对着两个值班的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先出去透透空气休息休息。两个护士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今见带队的护士长发话了，早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来，让你男人到这儿坐坐，让我好好看看……”花奶奶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伸出手拍着床边，邀请江山坐过去。

    楚湘云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可是看到老太太病入膏肓，耳目沉沉的样子，不由得又闭上了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她怎么说吧。只不过把自己和江山联系到一起还是让她的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江山倒是神情自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欣欣然坐在老太太的床边，拉起老人家的手嘘寒问暖起来。老人家的手很潮湿，脸上也有大片大片的潮红，胸部起伏得很厉害，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江山看了看头上的点滴，基本上是用广谱抗菌药和营养液维持，可问题是老人家的脏器功能已经开始衰弱，情况很不好。

    “把这些先停了吧，药不对症，再说对心脏和肾脏的刺激都太大，老人家恐怕受不了……”江山扭过头低声的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药一停，老人家不就……”楚湘云一下子就火了。她当然知道整年挂着这些药对老人家身体的影响。可是性命攸关，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老人家现在的命就靠这些药维持着呢，难道为了避免副作用就不要命了！她一直以专业人士自居，根本看不起江山这个半吊子大夫。刚刚他眉开眼笑的顺着老人家的话茬占自己便宜不说，现在就装模作样的挑起毛病来了！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放心吧，出了问题我负责……”江山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笑着说。

    “你负责，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楚湘云越是看他这样笑嘻嘻玩世不恭的样子就越是生气，这个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病有多危险，这里面的责任有多大啊！事到如今，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干脆把他扔在市疾病防治中心参观参观就行了，何必带这么一个愣头青过来添乱啊！

    江山瞥了一眼恼羞成怒的楚湘云，丝毫不为所动。他转过头拉着老太太的手问：“花奶奶，咱不打针了行不行，我扶您起来坐坐好不好……”

    “不打针了？那敢情好……”老太太别的话听不清，可是一听不打针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些天，她白天晚上的挂着点滴，身子却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不听使唤。她早就受不了了，只不过身边有那些白大褂冷冰冰的看着，她不敢提意见就是了。如今江山说出了自己的心思，看样子要替自己做主。这一下老太太如同见到了亲人，简直把江山当成了救星。

    “你……我看你敢！”楚湘云看老太太点了头，心里一下子慌了。可是，她这边话没说完，江山那边早已经刷的一声干净利索的把针拔了。

    “你！”楚湘云吓了一大跳。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和上面交代啊！她指着江山，恨得牙根痒痒，声音里甚至有了一丝哭腔。

    “你别那么大声。姑娘家家的，和自己的男人说话也没个规矩……”老太太被楚湘云这几声吼弄得有几分不乐意了。她现在对江山大有好感，自然不愿意他受人欺负。“我和你花爷爷一辈子没红过脸……你花爷爷不还是事事都听我的……女人要有个女人样儿……要我看，这孩子慈眉善目的，有菩萨像……”老太太让江山扶着自己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仔细的端详着，眼里说不出的喜欢。

    楚湘云简直被弄得欲哭无泪了，这要怎么才能说得明白啊！老人家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付得起这个责任啊！

    “孩子，你把口罩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样……”花奶奶突然对着江山冒出一句。

    “哎，好……”江山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么说话不方便……”

    两人这个举动把楚湘云吓了一大跳。这究竟是要怎样啊！有花奶奶一个疑似病例就已经让大家焦头烂额了。如今，这个不知死活的江山和老太太又是拉手又是摘口罩的，要是再出一个病例，自己这个篓子岂不是捅得太大了！可是她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那里急得直跺脚。

    “你看看，我就说这孩子一表人才的，越看越稀罕……”老太太摸了摸江山的脸，喜笑颜开。

    “奶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呢……”江山也笑。

    “丫头，你把口罩也摘了，我看看我孙媳妇长什么样……”老太太被江山一声奶奶叫得像吃了蜂蜜，心里那叫一个甜，早就忘了自己还在病中。

    “我……”楚湘云一下子愣在那里，满脸通红。当务之急是撇清自己和江山的关系，还是劝老人家躺下，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啊……”老太太看楚湘云满脸羞红扭扭捏捏的，显然不太满意。

    “奶奶，不是……”楚湘云百口莫辩。

    “好了好了，不让看我就不看。反正我一个孤老婆子也没指望谁叫我奶奶……”

    “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湘云情急之下，一狠心，也扯下了口罩。

    “好俊的闺女……”老太太眼前一亮，看了看江山又看了看楚湘云，不住的点头，“嗯，真是挺般配。”老人家眉开眼笑。

    老太太伏在江山的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句：“小子，这丫头比你好看，就算有点脾气你也忍了吧……”

    楚湘云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