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大声的宣布,她的话不是刻意的说给谁听的,只是吐出的时候让人分外觉得真切,夕颜还注意到,那日看着她的那位母亲居然露出和蔼的笑容,她的孩子就在倚在她的身边,真闪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
一见夕颜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林遥大步走过去,和那妇女说了什么,那孩子就被她抱了过来。
“姐姐,这是我们庙宇村里最年轻最小的孩子。”
夕颜伸手去抹他,他的小手粉嫩粉嫩的,然后吃吃的笑着,砸吧着嘴,将她的手吸进嘴巴里面,还没长全的牙齿一张一合的咬她。
“他好可爱。”
忍不住赞叹一句,林遥看着在远方孩子的母亲说道“姐姐,这孩子很不幸,一出生爹爹便死了,村里的人可怜他们母子,对他们都保护的很,所以那次姐姐第一次来,他们难免会有些敌意。”
小孩吐出她的手指,居然流出哈喇子,林遥慌忙去擦,生怕流到夕颜的身上,却发现夕颜没有一丝的介意,眨巴着眼睛,然后开心的笑起来了。
“这孩子长大和我小时候好像啊。”
那孩子见夕颜似乎很喜欢他,璀璨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夕颜看,,然后舌头居然t舔着夕颜的脸蛋。
夕颜一乐,居然抱着那孩子转着圈圈,母亲凝视着这个美丽的女子,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真的太像我了。”
人总会对和自己相似的东西产生好感,夕颜抱着那孩子溜达了几圈,林童从帐篷出来便看到夕颜乐不思蜀的样子。
“很少有人会像她那样喜欢我们这样的人。”
林童喃喃自语,林遥抱着一堆干柴回来,然后擦擦汗笑道“是啊,她是见过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
跟随着夕颜的侍卫将夕颜所到的地方告诉了他,恒弋在高高的山堆上看着夕颜,见她抱着孩子是那么快乐,皱着眉头不语。
“林遥,那狗县令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要离开这里。”
林遥吃惊,丢下干柴,急切地问道“哥哥,你又要去哪里?又要丢下我吗?”
好不容易从那县令的手中救回了他,没有想到他却那样的坚决。
林遥使劲的抱住林童不让他走,眼中含泪“哥哥,你忘记你是如何答应爹爹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他冷漠的推开林遥,大声嚷道“谁要照顾你这个拖油瓶,如果没有你,我定活得比现在好,还要在这鬼地方吗?我们林家哪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孩子,你滚,马上给我滚。”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哥哥还有些稚嫩的冷漠的脸,她觉得心脏边仿若被碎石压的喘不过气。
“你不滚,我滚。”他恶狠狠地说道,甩开身上的尘屑,离去。
夕颜抱着孩子就在那里看着林童远去,林遥手指捶着地面,咬牙切齿的流着泪。
‘林家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啊——,你个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刨起地上的尘土,林遥难过悲伤的来回刨动,卷卷沙土,孩子似乎被吓坏了,夕颜捂住他的脸,将他按入自己的胸前。
那是夕颜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兄妹,但是人生也就只要经历过一次,永远也不会忘记。
性格刚毅的10岁孩童,却拥有超乎于常人的成熟稳重,貌似柔弱的妹妹,流着泪让她想要保护,可是泛起的青筋却传达了这女孩子身上未成被人挖掘的潜力。
为了保护庙宇村所有的人,林童毅然的离开,被羞辱后,林遥没能留住他。
“为什么我不够强大,为什么?”
擦干眼泪,林遥走到夕颜的身边,跪在她的面前真诚的祷告,然后将头埋在地上“请王妃收买我吧,我愿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几日后,夕颜收留了林遥,作为许府新入奴籍的奴婢,恒弋自然不会关心新来的人,庙宇村发了粮食。
那是夕颜几日前通过一纸信帛写给在江南的父亲,让他亲自派来保镖运输粮食到河南,庙宇村的人手捧着晶莹剔透的珍珠米,笑花了脸,他们兴奋的欢呼雀跃,一浪高过一浪。
只是待大家的笑容在脸上熏染的时候,下一刻,刘河的近卫君闯进了庙宇村,士兵将所有的粮食打翻在地。
刘河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林童那小子呢?”
早在几天前,为了不拖累大家,林童已经消失了,但是刘河并不是单纯的只找林童那么简单,为何在夕颜花了几千两银子运输的粮食之后,那么恰巧的出现在那里?
村长鄙夷的唾了口痰在刘河的脸上,刘河一摸脸,双眼发直“你敢羞辱我?”
“你这个狗官,侮辱你还不解恨。”
村民嘲讽的笑着,刘河一挥手,大举的士兵冲进各个帐篷,将所有的帐篷撕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林童,粮食被打翻在地。
众人心疼却不敢言“要是让本官知道你们私藏钦犯,那么你们一个也别想出去。”
丢下这一句,村民们担忧的心痛的捧着被河水流走的粮食,哭的泪流满面。
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夕颜还在府中用膳,她一拍桌子,全然忘记自己是王妃的身份,应该给人贤良淑德的样子。
刘河明显的是不想让庙宇村的居民活下去。
“夕颜,看见了吗?这是你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如果夕颜不送粮食,也许刘河就不会进来,林童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只是用来摧毁庙宇村人的借口而已。
她气愤地看着他悠然的神色,握紧拳头便是挥去。“我没有你那么冷心肠。”
来河南近一个月了,都没有看到他采取任何的措施,他的眼眸深邃而难以推测,只是微微地叹气道“夕颜,治理河南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以为只要提供粮草,提供那些需要的东西就可以了吗?
河南的弊端不是出现在粮食的问题上,本身河南的粮食生产量已经占据了全国前几位,刘河私吞国库银子却没有被伏法,其中定有隐情。
他私自调查发现,刘河常年跟萧宏然联系,那么他也是四爷党的吗?
他笑笑,那么这就很有趣了,四皇子许问天对他的照拂将会成为他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么王爷还是回去看看家里那位美娇娘吧,何必来这里受人讽刺。”
撇了她一眼,夕颜心下气闷,自然其中的缘由,她自然不懂,放长线掉大鱼是恒弋想要做的,可是彼时的夕颜并不能了解他。
兰亭小歇,夕颜已经近十日都不曾见恒弋了,林遥偷眼看着自家的主子,为夕颜盖上较为保温的披风,无意间看见远处的王爷正深沉的凝视着她,只是看了她几眼之后便离去。
待王妃醒来,人已离去,10日的探视,林遥很想告诉王妃,可是看她冷凝的神色还是觉得不要开口微妙。
突然间,听到有人跌倒的声音,夕颜被吵醒,这才留意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王妃不好啦,不好啦,庙宇村那边烧起来了。”慌乱说话的侍从是她精细的分配到那里去探情况的人,夕颜立马从睡塌上一骨碌而起。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何,今日早上奴才照着王妃的吩咐去照料那里的人,可是在一个帐篷内突然砰的一声炸开,四周的火立马蔓延开来,奴才躲闪不及,被烫伤了,那火势不可挡……”
那奴才脸上还有被烧伤的痕迹,夕颜顾不得安慰。
边跑,边吩咐林遥道“你赶紧去禀告王爷,让他派兵到庙宇村搭救。”
一到现场,火光蔓延,熊熊烈火冲上云霄,就连附近的树木都受到了火的牵连。
火舌一步一步的蔓延开来,如地狱修罗挥开手指般。
“王妃,请别过去。”有人突然间叫住了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夕颜转头,敏锐的发现,一个母亲跪在地上,悲伤得嚎啕大哭。
看那妇女的模样,夕颜一怔,那不是……?
她脑子突然出现出那孩子天真的笑脸在吃吃的看着她,随手拿起木桶往自己的身上倒去。
水淋湿了她的一身,冰凉透顶。
正当她鼓起勇气要冲进去救出那孩子的时候,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了回来,一见那个俊美的男人用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着他,如琉璃般的耀眼。
“莫去。”
“你放开我。”
木桶砸到了他的身上,喊叫声,哭叫声,在这火光满天的村里蔓延开来,却只听他用沉稳地口气。
“你救不活他的。”
心里咯噔一下,酸涩无比,她还能听到那妇女的哭声,眼见夕颜被拉住,仿佛最后一丝的希望被绝望覆盖。
那母亲突然发疯似乎冲进了火海,还在夕颜没有看清她的面目时,还在夕颜挣扎着从恒弋的怀里出来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
时间仿佛在定格,那火海似乎变得缓慢,她看到那母亲的泪眼,看到她毫不犹豫的绝念。
直到近日暮之后,火光消失,庙宇村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一些存活的村民被搀扶着蹲在石头上由恒弋带来的人治疗。
“他死了,恒弋,他死了。”那孩子是多么的可爱,粉嘟嘟的脸,那时候她还抱着他在手中摇晃,他笑的是多么迷人。
就像天使一样,可是他却死了,他的母亲把他护在怀里,那些整理尸体的人硬是要将他们分开,却发现母亲的手指一直掰不开。
恒弋将她护在怀里,却不想夕颜张嘴就咬他的双肩,闷哼一声,夕颜的泪水无声的落下。
“我讨厌你,许恒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此刻毫无道理可言,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
她可以任性,可以毫无道理,可是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夕颜,你冷静一些。”
无声的轻泪,破败的庙宇,在她的视线里渐渐地成为烟雾,五指泛起,她硬是忍住心中的颤抖。
“王爷,这里的村民,死亡五人,重伤三十人,轻伤二十人。”
“你再去搜索下,务必将所有的人救回来。”
吩咐完这些,恒弋抱住夕颜准备回府,夕颜挣扎着,她看着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看清他,被点的哑穴,她身体被定格。
恒弋打横的抱起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是回去休息一下,那些我会处理。”
无论怎样,她还是抵不过他的力量,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却听到耳边,他轻轻地声音如烟雾般的传来“夕颜,我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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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村火烧一事,恒弋的处理手法让夕颜百思不得其解,恒弋只是安抚了庙宇村的人民,却并没有任何要抓犯人的举动。
“恒弋,你为什么不去追查犯人,你明明知道那个罪犯便是刘河,你为什么不去抓他?”
书房里,夕颜夺过他手中的笔有些冷漠的说道,他抬起眼,看着夕颜对他的眼神透露着那种冷淡,心里便是不舒服。
“我觉得没有必要。”
清淡而出,仿若生命无足轻重。
那孩子的死刺激着夕颜的神经,一直让她无法喘气,笔被她扔到地上,一低头。
她惨淡的说道“恒弋,看来我和你之间一直都产生不了共鸣,那么请你遵守皇上给的约定,一年之后,休了我吧。”
这样争吵下去,就算是恩爱的夫妻,也别想拥有幸福。
他浑身一震,蓦然抬头,简直无法相信她说出这样的话,那双眼睛比那烈日还要红,他咬牙的捏住她的下颚,愤怒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为什么如此的绝然,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