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是怪了,其实也不足为怪。
老赵表面是松懈的,而内中却是一个松弛有序的人。足智多谋,在大城市里,经历多了,大起大落的各样的事都经历过了,有了切身的体会,所以对此也就不足为怪,这倒迷惑了梦茹年轻、清纯的眼睛。一直找不到自己被睡的原因。难道仅是宝宝一时冲动,事情决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神婆已经找上门来,老赵就知该不是再沉默的时候。
一大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老赵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瞅瞅。对镜梳妆,就像要出嫁的新娘,花枝招展的,出了楼口,笑着,走着。
走在由城市通向农村的路上。
老赵心里又涌起了那熟悉的旋律:风吹着杨柳,哗啦——啦啦——啦——小桥流水,哗啦——啦啦——啦——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身上还背着那胖娃娃呀,咿呀咿哏喂……
心底的音乐响起,而是发自内心的,是一股汩汩的喷泉,绽放着喜悦的浪花,点点滴滴,圆圆的……
老赵提着不多东西,但都是名贵的。梦茹走后,神婆的到来,是老赵心中早就算计已久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神婆一来,听听神婆的口音,老赵心中就有了一个很踏踏实实的底,看来,这门亲事神婆是不反对的,她心中也有那个意思,只是没有开口,老赵想,人家毕竟是女方,不能那么样。
人家不那么样,也是有缘由的,人家神婆是哪种人,整天当神当惯了,哪有求人的事,凡事都是别人求自己,人是要尊严的,为尊严而活着。
神婆要尊严,这无所谓,老赵就满足神婆的要求,自己尊严不尊严,倒无所谓,只要宝宝往后有了依靠那就有尊严了,也让别人服气。经过对神婆的细心考察,周密计划,老赵决定今天铤而走险,假如逼上绝路,老赵还有一招——梦茹、神婆还有神婆的姊妹多年的费用,老赵记得清清楚楚。万一事情弄到那个份上,一切就好说了。到时,单据一亮,单据解决了,宝宝和梦茹的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反正都知道宝宝是一个痴呆的人。
老赵已到了神婆家门口,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老赵看到院内冷冷清清,听不到往日你来我往的喧闹,淡淡的空气里嗅到了几份不平静,就像氨水,有股强烈的刺激鼻孔的味道,空气已不在平静,而是搀杂着几份郁闷和凝重。这份郁闷和凝重挤在一团,很难疏散开来。就如梦茹心灵的伤口,所有的痛苦和不快乐都凝在这个伤口上,只能是伤之更深,痛之更痛。
神婆知道,女儿梦茹痛并不快乐地活着。
老赵壮了壮胆子,毕竟心情不如以前轻松。开了门,走了进来,屋内没有别人,只有神婆和梦茹。
“老嫂子,你和闺女都在家呀……”老赵心惊胆战,察言观色地说。
要是平日,梦茹早就高接远送,一声长一声短地讲起来,而今次梦茹选择的是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是悄无声息的,而是带了颜色,浓浓重重的怨气在梦茹的脸上写得清清楚楚,很分明,一看就知,哪是怨气,哪是仇恨,梦茹正在积聚着爆发的力量,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终于,梦茹不再沉默了。那是梦茹听到老赵说出‘闺女’两字。“闺女,闺女,谁是你的闺女,我也不配做你的闺女,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干娘,没得把我害死。你,还不快走。”
神婆理解女儿内心的酸痛,就让女儿对着老赵发几句牢骚,心里也许会好受些,就是自己也会这样,更何况梦茹还年轻。所以头几句,神婆就由着梦茹了。没想到,梦茹得寸进尺,越说越不像话,又要撵着老赵走,当神的通情达理的神婆就坐不住了。
“走,走,你先走,你干妈刚来,就叫她走,我偏不叫她走。要走,你走。”神婆怒气冲冲。
一听那热乎劲,‘干妈,干妈,闺女闺女的’,梦茹一听烦了,扔下一句话:“那我走。”说着夺门而去。
老赵劝神婆把梦茹拉回来,而神婆倒真像一尊佛像,坐在炕沿上纹丝不动。而老赵又不好去拉,拉了怕也拉不回来,梦茹早已跑了。吃了一个闭门羹,老赵清楚,现在梦茹和自己的关系就像浇上汽油的破抹布和燃着的火柴,一触即发。
不知这渐渐点燃的熊熊烈火何时才能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