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渐渐的熄了,里面的灯油早就已经干枯了,就如一口干枯的井。
忘忧拭了一下眼角的泪,便又走回床上,她想在睡会,却忽然有一个人在敲她的房门,她立刻从床上坐起,跑到门前,她想立刻开门,却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来开房门,站在门口的是流星,尘风的大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忘忧问道,她的语气有些失望。
流星答道:“我来时告诉你一件事,尘风现在有难,需要你去搭救。”
忘忧苦笑了一下,道:“有谁可以让他受难啊。”
流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很危险,如果你再不去,他就会死。”
流星说的很无所谓,但是他却也十分担心尘风,毕竟,他是尘风的哥哥。
忘忧也察觉到流星并非是在开玩笑,他本就不会开玩笑。
“他在什么地方?”忘忧问道。
流星答道:“你应该知道。”说罢流星的人便如流星一般消失在这一片夜空当中。
忘忧又点起了那盏已经没有灯油的灯,尽管没有灯油,但是灯芯本身也可以燃烧一会,那就已经够了。
尘风的琵琶骨还被锁着,虽然他的腿可以动,他下三路的功夫也不错,他的腿其实并不比手慢,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那样精绝的速度,他可以只用脚就能踢断锁在他肩上的琵琶锁,但是他却没有,他想留下来。
“怎么样,这手上用不出力气的感觉,如何啊?”老潘走到尘风身后,缓缓问道,尘风被锁的时候,本就是面向墙,身向后。
尘风笑了一下,道:“你认为我真的走不了吗?”
叶雄微笑道:“你当然可以,以你降龙的本事,就算是打断你全身的骨头,你也一样可以出去,但是你不会,因为你不能。”
尘风问道:“为什么?”
叶雄道:“如果你走了,这里的两个魔头你就没有机会再;来收拾了,这样无论你到了哪里,都不会心安的。”
尘风叹了一声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一个了解我的人,真是难得啊。”
老潘接道:“死在你这个知己手下,你应该无憾了吧。”
尘风道:“怎么,你们不要我的力量了,直接就想杀了我?”
叶雄叹道:“黑蛇已死,我再也没有法宝可以吸你的功力,但是就算如此,杀了你,我一样是除掉了一个杀人如麻,还杀了我独子的恶魔。”
“所以你还是可以拥有无上地位,是吗?”尘风微微一笑,双手微微动了动。
老潘虽然看起来粗鲁,但是眼神却很敏锐,见尘风手一动,便立刻道:“天下可以穿了琵琶骨额还能以手发力的人真的没有几个,就算是天上的神,也没有谁可以突破这个境界。”
尘风微微一笑,道:“的确,没有几个人可以,但是并不是没有人可以,你们为什么就不认为我就是那个人呢?”
老潘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听出了尘风的意思,却还是不敢肯定,便问道:“如果你真的可以,为什么早不除了我们,非要等到现在?”
叶雄立刻和道:“就是,你以为这骗三岁小孩的把戏会骗得到我们吗?”
尘风微微摇头道:“那你们为什么怕了啊?”
叶雄立刻挺了挺胸膛,道:“我们哪里怕了,我们来就是杀你的。”
尘风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啊?”
老潘道:“我们想看看一个高手面对自己死亡时的那种恐惧。”
尘风道:“我不会恐惧,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死。”
叶雄道:“那我倒想领教一下,你到底怎么能不死。”
尘风道:“那你就来试试吧。”
老潘道:“好啊,那你就接我一刀!”
陡然间,老潘的匕首已从袖中刺出,这一招袖中剑本事江湖中极少见的高招,此刻背这一个猎户使出来,那更是少见的简洁与灵巧。
尘风本是背对着他,他这一刺刺的乃是尘风的后心,此刻漫说尘风没手,就算是他的双手灵活,这般被人锁着,也未必躲得过这一刺。
但是他却躲过去了。
就在老潘的剑离尘风的后心还有一寸的时候,尘风陡然凌空而起,身体翻转,顺势脚尖挑起,直踢老潘手腕,老潘的刀随之而起。尘风以脚接之,以真气御之,左腿横扫,刀刃随之走过,这一扫,竟切断了老潘的喉咙。
老潘的刀并不锋利,但是尘风还是切断了他的喉咙,因为这一刀是顺着他的关节切下的。
“是你教的我,要从对手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刀掉在了地上,尘风也站在了地方,就在刚才,尘风借着上跃之势,尘风已经斩断了银钩上的韧丝,韧丝不怕拉,却怕斩。也许是他们算准了尘风的身上没有刀,但是尘风却也算准了他们会来杀自己,杀人,刀是最好的手段。
叶雄走到尘风身前,拍手道:“果然不错。”
尘风道:“你还不怕吗?”
叶雄问道:“我为什么要怕啊。”
尘风道:“现在我自由了,就算是两天腿也可以杀了你。”
叶雄道:“你可以试一试啊。”
尘风脚上运力,陡然踢出,但是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叶雄走到尘风身边,淡笑道:“你以为我就想不到你会留有后招,只是你更想不到,锁你的那根银钩中藏着一种会让你功力全无的药,这毒药进入身体本会让人察觉,但是那穿琵琶骨的疼却会让你感觉不到,你刚刚催动真力,此刻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很难啊?”
尘风瘫在地上,想动却动不了。
叶雄走到尘风身旁,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慢慢走向尘风,满脸奸险的道:“现在,我就要为我的好友、我的儿子、我的手下,以及江湖上那些无辜死去的英雄们报仇了。”
叶雄缓缓举起匕首,他虽然很慢,但是动作却很高。
一道银光闪过,尘风就连闭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
一道血光闪过,一个男人倒了下去。
那个人不会是尘风,因为尘风本来就已经是倒着的了。
倒下的是叶雄,刺他的是忘忧。
“真想不到,你也会成这样。”忘忧边收回手中的剑边说道。
尘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苦笑,却也只能在心里笑。
笑自己居然要一个女人来救,以前从来都是他去救女人的,今天这事却反了过来。
忘忧走到尘风身前,拉起尘风手,居然借势将尘风背在了身后,然后道:“现在我带你去龙族,流星可以治好你的伤。”
尘风想答应,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无知老者叹了口气,淡淡道:“到底这两个人的因缘如何,为何他们还会如此纠缠。”
流星道:“既然您知道,却还让她去。”
无知老者道:“这就是注定。”
流星道:“注定他们就这样纠缠一世吗?”
无知老者道:“也许不止一世。”
流星道:“您不是只知道过去的事吗?”
无知老者苦笑了一下,道:“偶尔也会吧。”
“流星,你快救救他,快!”忘忧急切的声音已经从云层下面传来,流星闻声而去,走到忘忧跟前,道:“他受伤了,而且还中毒了。”
忘忧急声问道:“那还能救吗?”
流星道:“天下有我救不了的伤吗,只是他伤的很重,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
忘忧道:“需要多少时间?”
流星道:“以他的体质,五天就够了。”
忘忧点了点头,道:“他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流星道:“你不留下来?”
忘忧道:“你的话似乎变多了。”
流星摇了摇头,接下尘风,把了一下脉,便揪下一根头发,内劲灌注,头发立刻就挺直如针一般。
忘忧走了,尘风也醒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流星便解了尘风身上的毒,接好那原本不能接好的琵琶骨。
尘风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对流星问道:“忘忧呢?”
流星道:“她走了。”
“去了哪里?”尘风大声问道。
流星转过身去,淡淡道:“无忧境界。”
尘风没有回答,而是飞身而起,但是刚飞起不过五尺却又落了下去。
“你的骨头虽然接好了,但是你的身体早已因为无数的战斗而千疮百孔,只是那强大的力量支撑着而已,好好在这里休息调养,接下来的战斗需要你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流星这一次说完便真的走了,尘风留在那里,慢慢站直了身子,向远方的那棵树看去,那里有一个无所不知的人,那里有着一个他放不下心的人。
绿柳,清风。
深秋的天气偶尔也会很暖和,就像现在。
和尘风分手之后,孤日便一个人在天地间四处修行,他现在的力量足够排在天下前五,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学的啊。
“今天和南宫钰比剑,三招胜。”一个男人坐在一家酒肆里,一边饮酒一边对着对面说道。
那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对面是谁,真的看不清楚。
孤日本在酒肆外面,他本不想喝酒,但是他听到一个人这般说话,却不禁想去看看,一个人赢了别人却还四处炫耀的人本不值得人去看,但是那人声音中的安稳,举止间的那种不拘泥的文雅,却让孤日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孤日走进酒肆,直奔那人走去,但是他却看不到那人对面坐着谁,那人的对面只有一把剑。
那剑没有鞘,只是用一块白布包着,剑柄乌黑却闪着金光,剑长三尺三寸,耳长五分宽一寸半,柄长一尺,无穗。
这剑很平凡,但是却很与众不同,因为孤日在这剑上感觉到了一种桀骜之气,这气不是因握剑的人而起,而是由剑自身而起,那是剑本身就有的一种气质。
剑上有杀气是因为握剑的人有,但是这把剑却没有,这剑之上有的是一种傲然之气,剑只是剑,剑却已不是剑。
“这里有人吗?”孤日很恭敬的问道。
“坐吧。”那人淡淡说道,却没有看孤日一眼。
孤日刚刚坐下,那人却忽然道:“很好。”
孤日道:“兄台在说什么?”
那人却没有应声,而是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人该杀,只是你为何不杀?”
孤日更加迷惘了,想要再问,那人却道:“是啊,就算是我,也不会忍心下手。”
孤日终于忍不住,便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那人看了一眼孤日,道:“双生之刃,非同凡响啊。”
孤日无奈的摇了一下头,转身刚要走,那人却忽然道:“兄台为何要走。”
孤日刚要说话,那人却忽然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远送了。”
孤日转身迈步,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双生之刃,他说的难道是自己的翻龙,他刚才难道一直是在和自己的刀说话,难道那人所说的话竟是在和剑说话,难怪那人的面前只有一把剑,那人真的奇了。”
孤日走出一步,却又走了回来,坐了下去,然后看着那把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剑,道:“好剑。”
那人看了眼孤日,道:“你也懂剑?”
孤日看着那剑,道:“懂一些,虽然我不用剑,但是天下的好剑我还是识得几把的。”
那人道:“天下最好的剑是什么剑?”
孤日道:“天下最好的剑不是剑,是人。”
那人微笑道:“天下用剑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孤日闭目一想,微笑道:“手中有剑,心中无剑。”
那人疑道:“和解?”
孤日道:“心中无剑,手中何不以为剑?”
那人微微笑道:“兄台果然高明。”
孤日拱手笑道:“惭愧,惭愧。”
其实这些本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尘风,尘风和他在一起修行的那几天,尘风一边帮他修行剑法的时候提到的,其实这也不是最高的境界,最高的境界尘风也没有悟到,悟到这一境界的人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萧言。
那人道:“在下羽凌,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孤日拱手道:“草名孤日。”
羽凌道:“原来是孤日兄弟。”
孤日道:“正是在下。”
羽凌道:“适才听兄台所言,似乎对剑的见解很深。”
孤日笑道:“惭愧,其实那些不是我悟出的,而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才是真正的懂剑。”
羽凌立刻问道:“那人是谁?”
孤日道:“那人叫,叫无刃。”他迟疑了一下,尽管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好人,为了尘风的安全,他还是说点谎话吧。
羽凌疑惑了一下,道:“这天下用剑的高手我几乎都领教过了,只是这无刃,我却没有听说过。”
孤日摇头道:“人间的剑客,他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人间没有谁见过他的剑。”
羽凌道:“这样的人我倒真的要领教一下,我猜你也很想吧。”
孤日摇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羽凌却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一心看着自己的剑。
孤日摇了一下头,叹道:“如果他是剑神,这人怎么也得算一个剑痴吧。”
“你真的可以和剑说话吗?”孤日忍不住问道。
羽凌道:“剑和人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语言,我只是听得懂而已。”
孤日道:“这天下当真是奇人无数啊。”
羽凌道:“我哪算得什么奇人啊,我的师父师兄才是真的奇人。”
孤日道:“尊师是什么人啊?”
羽凌道:“家师只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没有谁知道,但是我师兄却是大大的有名。”
孤日道:“敢问令师兄是谁啊?”
羽凌道:“我师兄就是无剑圣手,剑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