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前厅,风沁一身正式的明黄色龙袍,头戴龙袍的端坐上位,眉眼如仙,薄唇轻弯的等侯着。
云落泡了杯茶过去,放在桌上,请道,“皇上请慢用。”
“嗯。”
风沁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道,“茶是好茶,可香味,略显妖艳了些。”
云落:“……”
无语的张张嘴,很想骂人,不过这人是皇上……就算了吧。
低着头退到一边,心想,尼玛爱喝不喝,香味还有妖艳的,你以为你是谁了?
风沁这一来,算是给了个下马威啊。
小福子同情的看一眼云落,这是代睿王承过了。
云落心里没着好气,接下来,便也懒得再伺候,不过片刻,便随意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这下子,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
风沁在前厅里一直等着,沈浪不来,他也不急,今儿个一天,有的是时间跟他磨。
终于,桌上的茶,眼看一壶见底,该来的人还没来。
风沁将茶杯放下,淡淡抬眼道,“小福子,去看一下。”
小福子应声,刚要出去,顿时就眼睛一亮:“皇上,王爷来了。”
一溜小跑的过去,将帘子掀开,外面风雪又起,沈浪穿着一件黑色镶了金边的毛皮大氅,臂弯里扶着裹得跟球一样的女人,两人正小心的迈上了台阶。
风沁将手里的茶杯一放,满脸喜悦的迎了出去:“皇侄,溪儿,你们来了,快进来。”
伸手去扶那女子,被沈浪手一伸,不着痕迹的挡开,风沁顿时僵住,伸出的手摆在风中,各种摇曳。
沈浪当没看到,掀开前厅的厚棉帘子进去,婉溪抬眼一笑,“你来啦。”
浅浅淡淡的声音,带着几许风吹的寒意,像是极为亲熟的家人相见一般,没有一点寒喧,也没有什么刻薄。
沈浪的脸色顿时就醋了,抽着嘴道,“他来是他的事,你问他干什么?!”
不由分说的拉了自己的女人进去,婉溪赶紧顺毛哄着,沈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风沁站在门外,这个时候,越发的感觉自己像个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眼望着眼前的飞雪飘絮,心下轻叹一声,又重新进了前厅,一眼便看到沈浪扶了婉溪坐在暖炉边,手里还拿着一盘蜜果在有滋有味的吃着。
小福子旁边侯着,眼里冒着羡慕的光。
从小入宫的他,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冷漠,何曾看见过这样的温馨?
“皇叔,坐吧!”
余光瞄到风沁进来,沈浪头也不抬的说道,这德性,好像自己才是皇帝,那个真正的皇帝,却像是自己的孙子似的。
婉溪咳了一声,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一时间,这前厅里的气氛倒是显得比刚才好了许多。
风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笑着走过来道,“溪儿,看这脸色,身体好多了吧?”
“嗯。还好吧!多亏了神医的照顾。”
婉溪随口回着,闭口不提在皇宫里的事。她不提,风沁也不好提,又寻了个话题道,“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们。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客气,睿王,你现在年岁也不小了,不如朕帮你找个好人家的女儿,赐婚如何?”
他风淡云轻看着沈浪,如画的眉眼间看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成份,婉溪嘴里吃的蜜果,忽然就没了味的。
甜的也变成了苦的。
沈浪脸色一沉,“皇叔,本王的王妃就在这里坐着,你现在说要赐婚给本王,可是在开玩笑?”
他伸手按着婉溪的手,这小妞的脾气,别看现在温润的很,没准一会要掀桌子了。
婉溪气得够呛:“皇上这话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给我的男人找女人,你当我聋了还是瞎了?”
若不是沈浪压着她,没准这桌上的密果,全扔出去堵到他脸上了!
作死的男人,先前怎么瞎了眼,觉得风沁这小子长得很神仙呢,还花了大代价钱,流了血去救他,这倒好,救了一个白眼狼?
“溪姑娘,皇上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
眼看着皇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小福子一边小小声的解释着,风沁一个厉眼看过,“闭嘴!”
小福子顿时心下叫苦。
这当跟班的不好当啊,尤其是当皇帝老子的小太临,还要察言观色的,一旦伺候不周,有可能会是掉脑袋的悲惨下场。
“哟,这脾气倒是不小!”
别人怕皇上,婉溪这个驴脾气从来没怕过,她抬着眼,冷冰冰的道,“风,我以前对你好,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我可以用我的血来救你,来帮助你,但你却做了些什么?”
“你为了皇位,不惜亲手了自己的皇兄,现在又想要害自己的皇侄,以及我肚子里的孩子!”
“风沁,今天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先前在皇宫的时候,我还幻想着你可以回头是岸,将那解药给我,现在……我却一点也不奢想了。我现在就明明白白朝你要,那百日寒的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噼里啪啦一顿巧嘴,事情发展到现在,婉溪真是懒得再跟他周旋了。
不管是坏人也好,好人也罢,这以后,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是她心里太过善良了,才会总想着要将他重新拉回正途,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小心伤着。”
向来是唱黑脸的沈浪态度一变,破天荒的给风沁打起了圆场,婉溪瞪着眼瞅着他,“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沈浪假装不知,“溪儿肚里有孩子,夫君是怕你气着。你看,这不都为你好吗?”
“你!”
婉溪越加生气了。
这个死男人,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帮起别人说话了?
沈浪暗笑,这一次,丫头是被风沁给彻底气着了。斜眼一撇风沁,瞅着他那副后悔不迭的脸,沈浪就觉得心情大爽。
该!
让你当着溪儿的面,就敢给本王赐婚,招人恨了吧?
风沁现在也终于想明白,自己做事太急燥了些,所以才把这只小野猫惹怒了,理所当然的就被挠了几爪子,还拍不得打不得,别提有多憋屈了。
他一张脸色,又是难看,又是懊恼的看着她,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毕竟,现在不仅仅只是她一人,还有沈浪在一边陪着,他若道歉,岂不是给沈浪低头服软?
婉溪才不管他怎么想,这要是以前,她看在以往的情份上,还不会给他难看,现在……做梦去吧!
蓦的一下站起,恼火的道,“皇上,您贵人贵体,打哪儿来的,还打哪儿回的,我的男人,自有我看着,不劳皇上费心了!云落,送客!”
硬梆梆一句话,直接赶人了。
云落猫着腰正在外面偷听,不成想却被少夫人一语点破,顿时苦着脸磨蹭了进来,弱弱的唤了一声,“少夫人……”
心道,少夫人哪,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您要赶的这位,可是当今皇上哪,您敢说的话,属下割了脑袋……也得考虑考虑啊!
求救似的目光望向沈浪,心道,少主,您可得救我这次。
沈浪将头一撇,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的女人猛看着,真是越看越喜欢。云落一口老血吐出,这什么都明白了。
悲愤啊,他这都是什么样的主子?
万般无奈,索性也豁出去了,硬着头皮道,“皇上,请!”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反正刚刚也是得罪了,现在索性就得罪个彻底吧!
“溪儿,你心里应该很明白,朕要的是什么。”
风沁淡漠着脸色,像是压根没听到云落的请,只是将一双眼睛透过沈浪的遮挡,柔柔的倾洒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或许,是第一次的初相见,他的心里就有了她。
那样的活泼,纯真,善良,给常年禁在云楼的他,带进了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所以后来,他才会向天龙皇帝要了她,让她为他解毒。却没想到,她最后挑中的男人,是沈浪。
视线再度挪动,放到沈浪身上,很是风流俊洒的一个男子,眉色微挑,唇色浅淡,一双灿如星辰的星眸中,似是荡漾着无尽的柔光,却独独只对眼前的女子一人。
这样的他,也难怪溪儿会爱。
古语有言,红颜祸水,溪儿没有那种特别妖媚的美,她的美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本性之美,纯真之美,却也能够祸了这个国家,颠覆了这个天下。
爱江山,不爱美人。
“沈浪,我与你决战!以两个月时限为准,朕赢了,溪儿是朕的皇后,你死!你赢了,江山还给你,朕死!”
一语落下,满室皆惊!
“皇上!”
“王爷!”
“不可以!”
同时三道声音,同时出口。
小福子喊的是皇上,云落喊的是王爷,婉溪喊的是不可以。唯独这两位对决的男人,却是目光潋滟,彼此相视,没有任何一句话。
这是男人间的较量,也是男人间的抉择。
婉溪急了,“沈浪!我不是物品,可以让你拿来任意赌博!”
混蛋啊!
这赌的是身家性命,是天下第一大豪赌!
“溪儿,你放心,我不会输!我会争一个天下,送你以江山聘礼,为我一国之后!”
沈浪回眸,眼底闪着光芒,他最爱的女人,他死,都不会让给别人!
“你!”
婉溪气急,“你们都疯了,疯了!你死了,我要这个天下何用?”
她跺着脚,气急败坏,“沈浪,你今天告诉我,我在你的眼底,仅仅是物品而已吗?你居然要拿我来当赌注,你们要将我置于何地?”
这两个男人,同样的潋滟惊华,同样的风姿绝代,哪一个死了,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她其实心里,虽然深深爱着沈浪,但风沁……她不得不说,她对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是亲情,又似是友情,却又像是爱情,但这几种感情,每一种她要去细想的时候,却又都不是。
她的心,乱了。
“溪儿,你听我说……”沈浪无奈了,这丫头,怎么这么大反应?她就一定认为他会死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许你去打赌,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不许!”
婉溪流着泪叫着,“你们拿我当赌注,有没有考虑过我?沈浪,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你舍得扔下我们吗?”
她的心很恐惧啊,她不能忍受任何一点将要失去他的哀伤与绝望。
“沈浪,你忘了吗?你前两天才刚说过要一直一直的保护我,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一次一次的丢下我,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沈浪!我不许你,不许!”
她哭着,用尽全身力气的叫着,这一次不同以往,他若输了,将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溪儿……”
风沁听得微微动容,他上前一步,才刚唤了一声,便被她猛的一声厉喝,“你给我住口!都是你……沈浪若要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她眼里沉着泪,一字一顿的肃声寒道,“还有,你的解药,你既不愿意给,我也不想要!就以两个月为限,我们若不能赢,就一起赴那黄泉路!”
话音铿锵,掷地有声。
她这一字一泪,悲壮天地!
“溪儿,你,这又是何苦?”
风沁心痛的看着她,“朕……就真的一点比不起他吗?他能给你的,朕全都能给你,朕甚至可以为你散尽后宫,散尽所有女人,你为何就不能给朕一个机会?”
手捂着胸口,风沁站立不稳的后退一步,这是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女人表白,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要她一个眼神,他都永远不可能会赢。
只要她一个示意,他宁愿自刎,都不愿意强迫她的。
而她,却也永远不会懂,他对她的守护,其实是对自己最残忍的凌迟。
她也永远不会懂,他爱她,比爱自己更甚。
所有一切对她的伤害,其实都是因为太爱她,舍不得她对着别的男人那样的笑,对着别的男人那样的依恋。也更加因为,她怀了沈浪的孩子,他曾经彻底无眠,心伤绝望。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小福子叫了一声,担忧的扶着他,转脸凄苦的道,“溪姑娘,皇上为了你,连皇后都杀了,溪姑娘,你……”
“住口!”
沈浪眸色一沉,“他杀他的皇后,与溪儿何干了?你不过一个奴才而已,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回头看一眼婉溪,生怕她因为小福子这一句话,而心有动摇,或有怜悯。
他是个男人,他的心,也是自私的,他希望自己的女人会一颗心的只爱着自己,一丝半点,都不允许任何别的男人所占有!
“林皇后……死了?”
婉溪狠狠抹一把眼泪,顿时一愣,不敢置信的问向风沁,“她,她是你的结发妻啊,你居然杀了她?”
一颗心,顿时寒了半截。
这样的男人,连自己的结发妻都能下狠心去杀,他还能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尽的。”
风沁吸了口气,等着胸口那种痛意过去,才终于轻轻的道,“我只是挑断了她的手脚筋,我并没有想让她死。”
他要的,只不过是让她生不如死而已。
“为什么?”
婉溪问,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怜悯。沈浪担忧的握了她的手,她却丝毫未觉,风沁沉沉的抬了眼,双眸噙着点点星光,看着她,“因为你……她欲对你不利,所以,我便容不得她!”
他风沁一心爱着的女人,他若欺负,可以,可断断轮不到别人来伤害!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皇后,他也一样辣手无情!
而只在这一句话,婉溪便明白了所有。
“果然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刹那间褪去了眼底的怜悯,换上了淡淡的讥讽,“如果来说,我沈婉溪,倒真是红颜祸水了!”
沈婉溪,沈姓,是她前世的姓。
这一世,她最初以为自己是姓金,名叫金悦儿,可后来,却是姓了蓝。而现在,她却只想叫沈婉溪,这个名字!
不是这里谁的女儿,她只是前世穿越的一缕孤魂而已。
“沈……婉溪?”
风沁微微蹙眉,轻轻品着这个名字,不得不说,这个沈,配着她的名字,比蓝性要好听,比金姓更好听,但听起来,却为什么这么刺耳呢?
目光沉凝,蓦的刺向沈浪,沈浪傲然一笑,“皇叔,我的王妃随我的姓,这难不可以吗?”
呵!
沈浪,沈婉溪,这姓哪,大好!大吉大利!
“真是……一个姓而已,有这么开心吗?”好久没出声的云落,一直胆战心惊的听着这几人的各种过招,现下,才算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品味这个“沈婉溪”这个名字,也是挺不错的。
婉溪却瞬间怔忡,这难道是巧合?前世,她真的姓沈啊,真的没有打算跟着沈浪去改姓的。
这尼玛的……真囧!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婉溪这突然的一“改”姓,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平淡了许多。
众人趁此机会,各自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还是风沁最后出声,以一国之君的姿态,向着沈浪下了战书,“不管如何,朕要与你决战!朔月的十万大军,从现在开始,归你指挥,朕不会收回虎符。在两个月内,你若是能击败朕,将天龙拿下,朕这皇位,归你,溪儿归你,朕为她解毒。两月之内,若是不能击败朕,天龙是朕拿下的,溪儿归朕,你死!”
还是原来的赌局,却是稍稍改变了一下规则。
两月时限,风沁是有顾虑的。溪儿中了百日寒的毒,现在已过半月,他却以两月时间为限,考虑的,就是解药的问题。
这一切,沈浪心知肚明,却并不戳破。
你丫好人坏人都当了,那我做什么?
因此,两月时限,也是沈浪的意思。
云落却是眼睛一亮,没考虑更深一层的意思。
他只觉得,皇上这提议好啊,两人一起联手,一举灭了天龙,到时候,这天下就是少主的天下,多好!
“少主……”
一回头,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浪,他们努力经营日冕这么多的,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潜意识里,云落也根本没考虑到自己的少主会输,这个很有可能的结局。
或者在他的心里,少主是天下无敌的,永世不死的。
“你少说话,闭嘴!”
沈浪冷静之下,也终于想到考虑被称为赌注的,某人的心情了。
“溪儿,你看呢?”
他声音温软的说着,手牵着手,眼对着眼,婉溪看着他,眼神淡淡的,凉凉的,“我不会看!我就是一个小女人,一介妇孺而已,你们却是夺天下的大人物,还用得着我看吗?”
语带赌气的抢白了一番,沈浪摸着鼻子苦笑,风沁几人在一边也不出声。
这一次的决战,是他提出来的,最主要的赌注是溪儿,但他也没必要去主动堵枪口。
沈浪能够说通了溪儿最好,若说不通……那便直接迎战吧。
战书已下,端看沈浪敢不敢接了。
“溪儿,你听我好好说行吗?”
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的娘子给骂了,沈浪不觉得没面子,反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证明,他的溪儿心疼他啊。
“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说!”
婉溪心里生气,想要用力甩开他,可在看到他眼底满满的疼宠时,那心不由得就软了。
眼泪又在眼眶里打着转,硬生生的使劲忍着。
她知道,这个世界,跟她的前世,这里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
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话,是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看不起的。
可是,她还是抱有一丝冀望,他可以不去答应这个见鬼的决战,那样,她就不会为他担心,也不会为了会害怕他的万一不能归来,而痛心欲死了。
“溪儿,我答应这个决战,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看着她眼底的泪意,沈浪幽幽而道,“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到时候,万一药先生的办法不能救回你,那么,他的解药,是唯一救你命的东西!”
为了他们的孩子,也为了她……这个决战,必须答应。
“虽然我知道,另有一种办法也可以让你得到解药,可那种办法,是要将你生生推离,推到他的怀里,而那样的办法,我也已经用过一次的,但我很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所以,这一次,我不愿意再用,我想,你也是不愿意的,对吗?”
他柔声的哄着她,她泪流满面,拼命点头。
沈浪又道,“而这一次,我光明正大的与他决战!你的命,孩子的命,一切都由我来给,都由我来保护。我怕,你与药先生商量的那个办法万一不成……我冒不起任何失去你们的风险。”
“所以,溪儿,原谅我拿你当赌注。若我赢了,我们全家团圆,幸福终生。我会以这整个天下为聘,许你倾室江山!”
“若我输了……你,好好活着,好好的代我活着……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能答应我吗?”
永远都看不厌的她的脸,在他轻轻描绘的指尖下缓缓移动着。沈浪贪婪的看着,还未分离,就已经开始想念。
溪儿,若我死了,你会好好活着的,一定会的!
“不!我不答应!”
婉溪突的用力,一把推开他,怒叫着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我们一家,齐赴那黄泉路!黄泉路上有恶鬼,还能寂寞,有我与宝宝陪着你,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心伤,心痛。
他为她背负了这么多,却从来不告诉她。
她以为,她与药先生商量剖腹产的事不告诉他,是怕他担心,抗拒,可现在,却是没想到,竟是将他生生的逼上了决战这一条路!
他这是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们娘俩拼出一条生路啊!
而风沁战书已下,他若不接,如果对得起云落等人的殷殷期望?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不说,她也知道,其实,她的相公,她的男人,从来就是志在天下的英雄人物,却是没来由的被她给拖累了脚步,生生的延缓了所有的一切计划。
云落他们,是恨她的吧?
“少夫人!少主若死,我们绝不独活!黄泉路上,还有我们做陪伴,所有恶鬼,所有孤寂,任何东西都不能上前!”
云落“嗵”一声跪下,没等沈浪开口,他已应答了这一切。
少主一直呕心沥血的筹谋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最后一击了。
原以为,少主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沉迷温柔乡,他们将不会再有机会去征战沙场,他们心里,也一直是有怨的,只不过从来不提罢了。
却不想现在,老天又给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如何能不把握?
“云落……”
沈浪轻喝了一声,嘴唇蠕动一下,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这些年,他们跟着他,一直是雄心勃勃,斗志昂扬着,一直是想要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建功立业的。
是他,拖累了他们啊!
也罢,便让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这一帮热血沸腾的兄弟们,拼这最后一次吧!
“好!风沁,你下的战书!小爷答应了!”
男儿一诺千金,铮铮誓言,天地可鉴!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一国之帝君,沈浪也不再是一国之王爷,他们两个,便纯粹的只是一个男人,只是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不惜流血奋战的男人!
“相公,我会与你一起的。”
婉溪深吸口气,站在沈浪身侧。
她的男人上战场,做为他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坐等家中,只盼捷报?
“不行!”
沈浪坚决反对,“你身子不好,如何能上战场?”
婉溪立眉,厉喝:“你敢不让我去,我就去帮风沁!”
“你敢!”
沈浪气得眼睛冒火,“你是我的女人,你敢跟他走!”
“那你同不同意?”某女人步步相逼。
沈浪:“……”
尼玛这憋屈啊,无奈啊!
“我同意!”
举手投降,竖白旗,尼玛都到这份上了,能不让去么?再不让去,头上就该多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了!
“咳,咳咳!”
云落憋不住的闷笑,果然少夫人是少主永远的克星啊!
瞧这场面,多喜感?
“摆驾,回宫吧!”
风沁刺眼的看着这一幕,袖间的十指紧紧的攥起。
事到如今,他倒是希望沈浪不同意……那样的话,溪儿就可以多陪在他身边一些时间。
可是他却没这个奢望了。
这一场决战……他,很期待。
夜色渐渐暗下,遥远的西南方向,天龙皇朝。
自一线天,被风沁等人成功走脱后,韦清也停止了一切搜索的活动。
飞龙殿,他借着明亮的灯下,辗转反侧的看着自己掌心里的一块半片银锁。
这是他的养母,金良玉最后交给他的。
另一个在沈浪的手里,意思是要他们兄弟和睦,永远亲和。然,不过眨眼间,金良玉尸骨未寒,他们便已经兄弟成仇。
这份亲情,虽不是骨血亲,却是因为金良玉,而冥冥中注定的连在了一起。
而那个叫婉溪的女子,竟是不知不觉,便俘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
甚至连故去的先皇,也对婉溪曾有想法,更有那才几岁的小王爷,更是对她心心念念,诸多牵挂。
“溪儿……”
韦清心下茫然,轻轻攥了那半片银锁,呢喃道,“朕该怎么办?”
是要从沈浪的手中,将你抢回去,还是远远的站在你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保护着你?
从没忘记,初见时,那一霎那间的惊艳。
她与所有人都不同,目光清澈,充满活力,她不怕他,却对韦钰充满爱心,她的脸略显婴儿肥,身材却不错。他记得那时候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胸在跑,他骂她的胸,是两座不长毛的荒山,她却说长了毛的叫针眼……
他将她绑了双手扔在水里,她却能激得那程罗儿割了绳子,她借势游上水……
一切的一切,如同过眼烟云,却又记忆深刻。
一直到后来,禁地云楼,竹林沈浪,她认识了他们,便渐渐疏远了他……
溪儿,你可知道,这一生,朕,最爱的人,是你啊!
当初的那惊鸿一瞥,却惹了这么多的还不清的债。
……
“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脚步声慌乱的骤然响起,福宝慌慌张张的跑进,韦清眸光一闪,收回了移走了思绪,淡漠问道,“慌什么?有朕在,还天塌了不成?”
福宝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满头冷汗的道,“绿萝叛逃去了朔月,却是突然传回了消息,说是朔月的皇帝与王爷,要在近期兴兵来犯,听这意思……像是说,说……”
“说!不许有半点隐瞒!”韦清厉声喝问,指间的玉锁几乎要捏成齑粉。
“说是……要将,要将我朝灭了,一统天下……”
“啪!”
福宝话未说完,韦清手边一只茶碗凶猛的摔在地下,溅起的碎片,割疼了福宝的眉梢,鲜血滴答而下,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可怜福宝吓得噤若寒蝉,一直不停的“砰砰”磕头,头上的血便流得更急。
韦清骤然起身,急促起伏的胸膛绝对显示着他的出离愤怒,片刻,如同疾风骤雨的一般的冲出了飞龙殿,福宝眼前一黑,终于大松口气,颤着双腿却半点没爬起身。
当奴才难,当皇帝的奴才更难,“伴君如伴虎”,这句上古的名言,从来就没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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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阁,宫灯亮起,宫乐阵阵,与之前的飞龙殿比,一个是天堂,一个地狱。
韦钰微眯着眼睛,小小的身子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轮椅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欣赏着眼前的美艳歌舞,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清音阁,是奶娘住过的地方,他向皇兄要了这里,应该会离得奶娘更近一些吧?
叮叮咚咚的丝竹声,如同仙乐一般的飘在耳边,韦钰彻底闭起眼睛,只凭一双耳朵去听,黑暗的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汪清泉,正在山涧烁烁闪着亮光,头上阳光照落,奶娘笑吟吟的站在他的面前,喊着他,“喂,小屁孩,你在干什么?”
他豁然抬眸,顿时又惊又喜,“奶娘。”
“奶娘……”
他叫了一声,欢快的向前扑,奶娘“咯咯”笑着将他接住,他欢喜的看着奶娘,阳光下,奶娘的眼睛,好漂亮。长长的睫毛,如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珠,微微轻眨的时候,像黑葡萄一般的迷人。
“奶娘。”他又叫了一声,将脑袋往她怀里蹭,贪婪的深吸一口气,道,“奶娘,钰钰好想你,这些天,你都不要钰钰了吗?”
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眼里含着泪水,说什么都不想放开。他总感觉,一旦松手,他将再也见不到奶娘。
“好了好了,钰钰乖,奶娘这不是在么?奶娘想你啊,所以回来找你了。”
奶娘的手很暖,轻轻的拍着他的手,像是母妃的手一样。
他心下一怔,急忙抬头去看,眼前的奶娘却突然就变了。
眉眼宛然,贵气逼人,分明就是已经去了母妃。
“母妃,母妃……你,你不是已经……”
他怔怔的叫着,忽然又顿住。
眼前这人,看着像是母妃,可她的脸,却又好像不是?娇媚中透着一份诡异,慈爱中又闪烁着怨恨。他微微一愣,她一张微微泛着青意的脸庞突然变得漆黑。
尖尖的一双手指猛的伸出,紧紧的掐向他的脖子,怨毒的尖叫着,“钰儿钰儿!母妃怀胎十月才将你生下来,你是母妃唯一的念想啊。可你为什么要认贼做兄?那个韦清,他分明就是个野种,野种!他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他害死了你的母妃,你怎么可以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称兄道弟?!”
因为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突然就变得无比狞狰,韦钰吓得魂飞魄散的尖叫着,“母妃!不要!母妃,你放开我,我是钰儿啊……”
一双手拼命去抠着母妃的十指,几乎要窒息。却突然,耳边一声急急的叫:“钰儿,钰儿,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肩头忽的一沉,韦钰大叫一声,猛然醒来,眼前宫灯明亮,歌舞升平,皇兄韦清一双担忧的眸子正看着他……原来,却是南珂一梦。
“没什么,做恶梦了。”
韦钰擦着额上的冷汗,不着痕迹的闪开韦清的双手,恶梦中的记忆,母妃的疯狂,让他想来就心悸。
韦清愣了一下,知他小儿心性,也没放在心上,又安慰了两句之后,将眼前跳舞的宫女挥下,便蹲在韦钰的跟前,温和的问道,“钰儿,皇兄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皇兄好吗?”
韦钰点点头,算是应了,紧紧抿起的唇角,却倔强的一个字不肯说。
韦清叹一口气,柔柔的道,“钰儿,你告诉皇兄,你的贴身宫女,绿萝,上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韦钰眸光一闪,眼睛不去看他,韦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道,“绿萝现在身处朔月,刚刚专回消息,朔月要对我天龙王朝大举进犯,一统天下……钰儿,绿萝是你的贴身宫女,你要真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皇兄,好吗?”
伸手拍拍他的肩,韦清起身离去。
清音阁,是曾经婉溪的住所,他每来这里一次,都每觉得这心里的思念,更重一份。
溪儿,朔月大兵进犯,会是因为你吗?
步出清音阁,韦清突然身体发寒,喉头一股热血呛出,福宝惊叫一声,将他扶住,急急的叫道,“皇上,皇上,您怎么样?……来人哪,快传太医,太医……”
韦钰推着轮椅从清音阁出来,被莹莹白雪所覆盖的地上,一朵妖艳的血花,赫然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