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慈宁宫中———皇太后雍容华贵的斜躺贵妃椅上,手握琉璃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看起来虔诚至极。身前却伏地一名形若鬼魅的男人,全身包在一层淡灰色的衣袍中正在据实以禀。
“你确定,皇上确实也赶到鬼镇吗?”慵懒的声音柔若天籁般的响起,伏在地下的灰衣人身体一阵紧崩。
“是!魅影确定!魅影亲眼看到皇上混在一队侍卫中赶到了鬼镇!”魅影的回答不敢有半分迟疑。
“好!你下去吧!”皇太后优雅的一抬手,魁影从内心里松了一口气,身形一个微晃,慈宁宫中早已没了他的人影,当真可称得上魁影之名。
缓缓的由贵妃椅上起来,皇太后的一双眼睛变得极为犀利,由于皮肤保养得当,看上去根本不像已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虽不能称得上为妖娆倾国,可依稀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必是一代美人。不过这会,这位已入暮年的美人却在嘴角挽起了一丝不相称的笑容来。
春风送暖的时节,想必云雾山更加的如诗如画尤赛琼瑶仙境了吧?算算日子,丁妖妖她们也应该动身由鬼镇出发了,却不知这一趟下来,还会带什么样的惊喜给她。
小冥王吗?连小冥王都出来参一脚了,虽然让她有些意外,在她眼中也只是跳梁小丑一只,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另外,云雾仙境的主子,老盖子,倒是看起来十分的精明,眼下他们也应该早回到云雾山了,好戏,很快便会上场,只是可惜了,他筹划了多年的计划。
慈宁宫中无风自起,转眼间,皇太后的眼前又多了一人。没有回身,她淡淡的极具威严的声音悠扬的响在空荡荡的宫中。
“你来了?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摒退了所有的宫女侍从,皇太后此时更显精神百倍。
“微臣有劳皇太后惦记,太后也过得很不错吧?”苍老的略带嘲讽的声音直刺皇太后内心,脸色不由一阵难看。霎时,慈宁宫中一阵尴尬。
沉默好久之后,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绾绾,你真的不愿放手吗?这些小辈后代,你真的能下得去手?甚至,他还是你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鼻子里冷哧一声,接着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云哥,我早就不是绾绾了,至于我的亲生儿子?你是指皇上吗?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被称为云哥的男人狼狈的低下了头,绾绾的儿子到底是谁,他清楚得很,可惜,事过境迁,而他们也都已老了,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无奈,绾绾却始终不愿放弃,或许,这真是他带给她的怨与恨,曾经的她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与世无争,而眼下却是变得如此的贪恋权势,贪恋红尘。
迷茫中,男人渐渐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二十多年前,他与绾绾奔跑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山间腹地,绾绾银铃般的笑声直冲天际,他也不由得被感染开来。迈动修长的双腿紧紧的追赶着绾绾跑远的身影,直到将她搂在怀中,不停的挠着痒,绾绾举手投降才算了事。
微微的喘着气,绾绾依偎在他的怀中,眼神迷离的望着远远的天空说道:“云哥,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吗?”
“好!绾绾说什么就是什么。”男人将下巴抵在怀中的秀发之上,鼻中顿时充满了一种淡淡的花香味,他的绾绾永远喜欢用花泡过的水来洗头,很香,很纯的味道,就像她本人一样。
天空上有朵朵白云飘过,绾绾的心神被吸引了。挣脱他的怀抱,指着头上的白云兴奋的喊着:“云哥,你看,那朵白云像不像你?好丑喔!”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的心却是微微的痛了下,他还能拥有这笑声多久?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下意识的将绾绾扯回怀中,他有些心疼的问道:“绾绾,假如有天,云哥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未来的事情他不确定,有几分会被他所掌握,他只能尽可能的保证一切都会按着他的计划去走。
“云哥?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是说好,过了这个春天我们就在蒙蒙细雨中成亲吗?好浪漫呢!”绾绾一脸神往的说着,恍然不觉抱着他的男人心中是多么的不舍。
“嗯,好,假如有那么一天,云哥一定会对绾绾好,可是,若没有那么一天,绾绾也一定要答应云哥,好好的活着!”他使劲的抱着绾绾,唇间说出的话语却不由分毫辩解。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有些矛盾的心思,绾绾的心中掠过了一抹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在她的眼中,她的云哥便是一切,云哥说的话,她一定要听。
可惜,这份盲目的崇拜却在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走近时,终于彻底的粉碎了。
“为什么?”她冷声问道,她的云哥不会这么薄情!
“绾绾,皇上看上了你,所以,我……”他狼狈的解释着,却发现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于是干脆闭嘴不语。
“呵呵!”绾绾突然风淡云轻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凭添了一抹嘲弄,讽刺至极!
“云哥,绾绾最后再叫你一声云哥,如你所愿,绾绾进宫!”凄然的一缕微笑挂在脸边,绾绾头也不回的跟着那个威武的男人走了,而从头至尾,那个被人称做是皇上的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在冷眼旁观,他要是美人,而他要的是权势!
入宫之后绾绾果然大力扶持她的云哥,短短一年时间,他便迅速的掘起,而那个叫做皇上的男人面对这一切只是冷冷的看着,在绾绾生下他第七个儿子的时候,皇上给她的云哥赐下了美酒……几年之后皇上意外暴毙,绾绾略施手段怀揣龙凤镯,手牵七皇子,登上了皇位。
这时朝局动荡,但却没有一人敢做任何反抗,她的云哥,成了一代大将军!手握重兵,威风凛凛,她笑了,却也哭了!达到了他的目的,却毁了她的一生。当年是她悄悄通风报信,在最后关头救下云哥一命,皇上的毒酒并没有毒死他!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有他!
之后,她就变了,她变得不再是那个纯真的绾绾了,变得比他更加的贪恋权势了。
…….
“绾绾,过去的事,真的不能放下吗?”男人有些祈求的开口。
“放下?哼!云哥,你要绾绾放下什么?这些年过去了,绾绾能放下的早就放下了,包括你!云哥!”有些鄙夷的声音响起,皇太后的脸上极尽嘲讽,这世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要求她放下,而单独他没有资格!
这个男人,曾让她爱极,恨极,却又在她即使成功的关头又来请求她,真的很好笑。旁若无人的褪下衣衫,玲珑有致的身材婀娜毕现,全身各处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竟如少女般的滑润。
带着这副傲人的身躯,她在男人的眼前转了一个圈,接着妩媚的问道:“云哥,你看,我还算美吗?”
极具香艳的场面令男人的喉咙中不由一阵滚动,嘴里颤抖着说道:“绾绾……你这又是何必?……”
绾绾笑了,不屑的看了眼男人,缓缓的拾起一件肚兜穿上:“云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身材依旧如此,而你却已老了,你又何必管我闲事!”说到最后一句时,媚惑的嗓音突变,竟有着一种天生的威严,男人神情一滞,绾绾,真的不是以前的绾绾了,但是他却还想一试。
“绾绾,青城子的死,还不足以让你反醒吗?”男人再度开口。
“反醒!哈哈哈!”皇太后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那种笑让男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她似乎却还不打算放过他,直将一把扯住他的手:“走,跟我去看看青城子,跟我一同的反醒反醒!”
跟她的云哥在一起,她不想自称哀家,或者本宫,那让她很累很累!
按动机关,蹭的直坠地底,男人心头一惊,这居然是个秘室!大概是由于秘室好久没有打开过了,空气中有种腐烂的气息,绾绾缓缓的推开眼前那扇虚掩的暗门,男人不由吓了一跳。
秘室里面似乎一直有着灯光,暗黄色的灯光柔柔的暖昧的照射着整个空间,却是让他禁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借着灯光,他看到的是一地的死蛇,在死蛇的正中还有一个破碎的大坛子,原来那股有些腐烂的气味正是由这些死蛇所发生的,而更让他震惊的却是秘室中的那张大床上,赫然放着一颗面目狰狞的脑袋,由于死去时日不算太长,因此面目还依称可辩。
“他是青城子?”男人一声惊呼,不敢相信的问着皇太后,传言青城子早已失踪二十多年,却不想竟在此处碰到!难道当年绾绾自青城子手中取了龙凤镯后,竟将他一直关在此处吗?
“是的,云哥,他是青城子!”皇太后缓缓的答道,面色有些惨白,这个时候她只是皇太后,而不是绾绾,男人不由得退了下脚步,皇太后将他引到此处到底想干什么?难道……
看着皇太后步步紧逼,男人不由得一步步的后退着,他是武将,应该不怕这个女人的,可为什么他在心里竟感到一种莫名的绝望?
“云哥!你喜欢这里吗?留下来,陪着绾绾吧!”皇太后的眸子中射出一缕噬血的目光,男人不由得浑身一震,反手一个擒拿就欲将皇太后制止。
“呃!”男人一声痛呼,双手却是软绵绵的垂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淡然的皇太后,不由大惊失色,绾绾,是何时修武了?而且还超越他很多!
面对着男人的疑惑,皇太后轻声笑了,想当年,她略施美人计便将青城子擒住,关在此秘室中一过便是二十多载,她寂寞啊!她需要个男人来抚慰她寂寞的身体,可是这个男人又不能见光,于是她只有如此做法,但那青城子却毫不识趣,只愿天天看着她却不愿再陪她同赴巫山,于是她便将他关在坛子里,打断手脚!他喜欢看着她,那就让他痛苦的看着!
摸了摸不久前还有些微隆的腹部,绾绾咯咯的笑了起来:“云哥,我们的孩子,没了!”
“孩子?”男人有些震惊,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秘密出入慈宁宫,却愣是没想到他会与太后有孕,这个消息太令他意外了,顾不上几乎作废的双臂,男人急着问道:“怎么没的?”
“让御医拿掉的啊!”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答道。
御医?男人望着皇太后有些诡异的神色,眼神中早已没有了愤怒,只有“善恶到头终有报”的一种颓废。
默不作声的望着绾绾那种曾经纯真万千的脸,男人不由低唤出声:“绾绾,放手吧!我陪你!”
咯咯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皇太后神色一整,面色凌然的望着男人:“云哥,或者你还配让我再叫声云哥吗?落到今天绝后的这步田地,你怪得了谁?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却不可活!”
男人一直反复咀嚼着皇太后的最后一句话,心内却痛苦不已,这是他的警言,又何尝不是她的?
“绾绾,你何时开始修武的?”男人问出心中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离开你之后!”绾绾潇洒的扔下这句话,然后款款的转身走进秘道之中,她没有给男人任何的束缚,她知道他不会趁机逃走的,也因此未加任何防备。
秘室中只留男人映着昏黄暖昧的灯光,兀自喃喃不已,怪不得,她能凭借皇七子登上皇太后之位……
鬼镇之上。
水焕仁失着有些落魄的水焕文说道:“皇兄,回宫吗?”他这会也十分难受,莫名其妙的,丁妖妖头也不回的选择了司徒青,这种结局,无论在他,还是在水焕文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小冥王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使她连若儿都不想救起了?
“我不会放弃的!”水焕文突然出声,似箭般的眸子朝着那几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啉”的射去,水焕仁只觉手边一阵冰凉,惊讶的看了眼面色有些阴郁的皇上,他的心中突的泛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急匆匆的回宫,却正逢皇太后召见,水焕文嘴角噙起一缕微笑,该来的,还是要来,也好,他也有事要请教这位皇娘。
“母后,不知何事召见儿臣?”恭敬的行礼,水焕文问着眼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免礼,听闻皇儿亲自动身去鬼镇了?”皇太后优雅的品着唇边香茶,面色沉静的问着水焕文,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杯中的茶水,似乎那里有她更关心的人或者事物。
转眼间,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孩子长大了,都能瞒着她独自外出了,皇太后的心中忽然略过了一抹凄楚,但很多便又消失不见。这是,她的儿子吗?望着垂手立于一边的水焕文,皇太后顿感苍凉,这个儿子,敬她,尊她,怕她,却不爱她!
默不作声的感受着皇太后打量的目光,水焕文的心中感慨万千,自小,他便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还是他小时候跟人玩躲猫猫时,偶然听到的惊天之秘,当时,他听到母后在跟一个男人说着什么,隐隐约约的,他便觉得说的是他,他好想跳出去问个明白,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小生于帝王之家,“生存第一”,这个根深蒂固的概念,老早的便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微微的叹了口气,水焕文无奈的直视着皇太后,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不敢出声的小孩子了。
“母后!朕确实是去鬼镇了!”一字一顿的答道,他的称呼变了,没有用儿臣,却自称是朕,这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拒绝了她的干涉呢?皇太后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的孩子长大了,可惜,却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朕有事也刚好想请教下母后,有关龙凤镯,母后可知用什么方法控制呢?朕是说,控制!”水焕文出声问着,心里却早已浮现出那个喜怒哀乐尽挂脸上,一天不闯祸心里不舒服的小妮子来,丁妖妖,你既无情,朕便无义,龙凤镯,朕是誓在必得!为了那个梦想,朕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一个局中局,谜中谜,而皇上明知这一切,却更是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轻轻的闭上眼睛,皇太后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清新依旧,却略带一股花香,另外,还有一丝淡淡的腐味,那是从地下的秘室里飘出来的,即便是她做了一些遮掩,但如果仔细感知,还是能够闻到一些的。
想当年,她从青城子手中得到龙凤镯时也曾激动万分,可惜她失败了,她并非龙凤镯所期待的主人,也因此,她得不到龙凤镯。
小冥王在送当年的玛安司丽即眼下的刘贵妃入宫时,曾与她现身相见,并指点于她,龙凤镯自有命定的主人,她无须费尽心思的去寻找。那时她曾惊讶于小冥王的神出鬼没,也正因为这份惊讶,也因此,她信了小冥王的话。
然她最终不是傻子,小冥王送玛安司丽入宫,无非是为了水焕文,抽丝剥茧,她隐隐的觉着,小冥王必定是冲龙凤镯而来,否则,他也无须给她于如此点拨。
但今天她的这个皇帝儿子却来询问龙凤镯的事,这到底有何目的?
眼神流转之间,她不觉恍然大悟,龙镯早已在他手,而凤镯却是在丁妖妖手中,丁妖妖私奔出宫,而他的亲自追踪却又是无果而返,答案,便呼之欲出。
她虽老,但心却不老,尤其是在这个庭院深深的后宫之中,她,更不能老。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能走到今天的地步,虽不敢说是万骨,但也是踏着不少人的血迹走上来的。
缓缓的睁开眼,皇太后带笑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扫过水焕文的脸上,嗯,喜怒不形于色,她将这个儿子教育得还算可以。
“皇儿,是为了丁妖妖吗?”皇太后柔柔的出声问道,霎时,水焕文有片刻的昏眩,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声音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母后来,好温柔,却也好严厉。但当那张严厉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之时,水焕文不由一惊,心思回转间,正碰上了皇太后探询的目光。
是这样的,母后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但他早已不是小时候的他了。心神合一,努力的迎向母后明察秋毫的眼神,水焕文低低的开口了:“是的!母后,朕还是喜欢丁妖妖!”
“唔!真的是这样吗?”皇太后似乎有些微微失神,她分明从这个皇儿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却又被他机灵的躲开,看来,这个皇儿有心事了,但她却还是再度轻启玉口,回答了水焕文之前的问话:“皇儿,龙凤镯只是母后无意中得到的,可是,有关能控制龙凤镯的事,母后还是第一次由你口中得知呢。”
呵!皇太后果然厉害,三下两下就将这个集天下秘密于一身的龙凤镯,又打了回来,这太极当真打得是很漂亮。
想了想,水焕文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母后的地下秘室里到底有什么?水焕文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
皇太后望着水焕文缓缓远去的身影,微微的笑了,她是不是又在无意中利用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呢?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眼下的这个情况就是,无论她愿意不愿意,事情都已经由不得她了。
入夜,月明星稀,一缕如鬼魅般的身影幽灵般的飘进了慈宁宫,不算明朗的月色照在鬼鬼祟祟的身影之上,凭添了一抹凄凉。
暗处,一双眼睛正一直盯着这抹身影。
东翻西找,黑影似乎一直在原地兜着圈子,忽的一阵排山倒海的掌风袭来,黑影有些手忙脚乱,是的,隐身暗处的人终于动手了。
你来我往,转眼间斗过十余招,两人都暗自心惊。
黑影惊的是,从这个来袭者的形态上完全可以看出这人是个女子,可是他却不记得,宫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精通武功的女人。
暗处偷袭的人惊的是,来人的武功路数,真的是很熟悉很熟悉!
电闪火石之间,两人已是各自当胸印了一掌,登登的倒退几步,后者一个凌空虚按,黑影只觉脚下一觉,再定神时已是身处一团黑暗之中,四周打量一下,一点微弱的灯光顺着一道小小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黑影捂着疼痛至极的胸口跌跌撞撞的将眼睛凑到那处泛着灯光的门缝,却正逢门后有人将门呼的一下拉开!
“是你!”
“是你!”
两人皆一声惊呼,却不由得都各自戒备着。
秘室中的人当然是被皇太后称做云哥的男人无疑,但这个掉下来的,身受重伤的人,却着实让这个云哥吃了一惊,当今圣上,怎么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落到如此境地,水焕文还是保持着一个在位者所应有的权威,大脑快速的分析了一下局势,便大致有些明了了。淡淡的开口便直指问题中心:“你与我母后是什么关系?”
云哥先是一愣接着便苦笑了起来,什么关系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爱的女人,也便是这个皇上的母后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心有戚戚的看了一眼神色痛苦的水焕文,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浮上了心头,在此种情景之下,他们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是共患难了。
“好,这个问题假如你不想回答的话,那么朕再问你,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稍微动了下有些麻木的身子,水焕文再度痛苦的出声问道,妈的!刚刚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掌风很是厉害,现在他几乎都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我?我是同你一样,掉下来的。”云哥谨慎的扫了一眼水焕文,即便是他中毒了,他云哥也不会完全的说出实话来。眼下的这个情况太过诡异,皇上,大概是被皇太后弄下来的吧,除了她,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知道这慈宁宫的秘道的。
身体渐渐的没了知觉,甚至连脑子都有点不听使唤了,水焕文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云哥,他没说实话,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他了,他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如何保住性命。而在这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秘室里,水焕文只能极力的压抑着心跳,预防毒性入侵心脏。
是的,他一直知道,在他与那个女人各自当胸印了一掌之时,他就知道,他中毒了,那女人相当的狠毒,一出手,便是杀招,绝不留余地。
神智渐渐的昏迷,云哥的脸也越来越模糊,朦胧中听到一声“嘎嘎”的响声,有人身着华服从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条秘道中款款走了出来,努力的聚神看清来人,水焕文终于惊怒交加的昏了过去。
来人,正是他尊敬有加的母后,即当今皇太后!
望着水焕文慢慢的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皇太后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半的手臂也慢慢的缩了回去,云哥见状,心中不由暗叹数声,虎毒不食子啊,绾绾,你也太心狠了。
顺着满地的浪籍,皇太后的目光终于停在了云哥的脸上。
“你答得很对!”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云哥也终于确定了,她,真的是能够知晓这秘室中的一切动静的。
“绾绾,你不救他吗?”硬着头皮开口,云哥想救的却不是皇上,而是他自己。
人总是自私的,而尤其生命是宝贵的,即使他再怎么爱她,但比起生命来,他还是宁愿选择后者,或者选择富贵人生。
至于爱情?哼!什么是爱?爱用某个词语来解释就是,无私的奉献与牺牲。
对于爱,不止她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了。
“哀家将他扫落秘室的一瞬间,便就知道他是皇儿了。”皇太后木然的开口,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从他夜探慈宁宫之时,他便要注定承受了这个结果。不能怪她狠心,也不能怪她无情,要怪也只能怪,谁要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如若是亲生儿子,或许她还不会下杀手吧,至少她会再考虑一下。
“绾绾,你真的这么……”真的这么冷血无情吗?后边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云哥的脖子上卡着一只晶莹如玉般的纤纤素手,而眼下这只纤纤素手却恍然是一只索命的鬼爪。
“无情?冷血?呵呵!他敢夜探我慈宁宫就该死!这么多年以来,我杀的人还少吗?明的暗的,眼看计划一步步的成功,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皇太后突的甩开云哥,面无表情的哈哈大笑起来,哀家是什么?是寂寞的代名词!她不甘于这样的生活!
“咳咳!”云哥一阵急咳,急急的道:“可是如果你不救他,他会死的!”
闻言,皇太后愣了一下,接着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正欲伸向中毒倒地的水焕文,便见眼前一花,一缕翠色的身影闪过,水焕文便已到了来人手中,来人仿佛十分熟悉这间秘室似的,凌空朝着地下一个些微的突起,连拍三掌,掌风过后,耳边轰然一声巨响,秘道嘎然而现。
而这个秘道机关的突起所在,却正是之前被装着青城子的大坛子所遮掩在内的。
事发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甚至连来人的面都没有看清楚,水焕文便被这个突然出现,而又突然遁走的神秘人给带走了。
滴答滴答,一阵刺耳的水声贯穿了水焕文的耳膜,朦朦胧胧的抬起头来,偌大的一处溶洞,到处是嶙峋的怪石,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座的石笋,而滴答滴答的声音却是由山洞顶上那些倒挂的石钟乳上,所流下来的水珠而发出来的响声。由于长年滴落,每株石钟乳的下面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这些水坑里的水看起来晶莹透亮,仿佛还有一股子清香味,霎时,水焕文的肚子有些咕噜噜的直叫了起来。
“皇上,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水焕文不由浑身一震,好熟悉却又好陌生的声音,水焕文是谁?皇上又是谁?是在说他吗?迟疑的转头,洞口的背阳处,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女娃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看年纪有个**岁,但水焕文竟恍然间感觉,她根本超出这个岁数好多好多。
“你是谁?”水焕文顿了顿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很乱,明明记忆中有这个小女娃的身影,但倘若仔细搜寻的时候却总是如迷雾般的一样,不能一窥全貌,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女娃明显的被这声问话有些吓倒。
一步一步的挪到水焕文面前,慢慢的仰起头,一对剪水双眸中满是震惊的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水焕文有些惊讶,他应该记得她吗?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她很熟悉似的,微微的闭上双眼,努力的回想着,一团红色的光芒直刺双眼,霎时,水焕文只觉脑海中一团模糊,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或者事物,像走马灯似的转过,但是他却一个都记不起来。痛苦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水焕文不由得呻吟出声。
小女娃见状大惊,急步上前抱住水焕文,不住的安慰着:“不怕不怕!想不起来不想了,小米米陪着你,小米米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小米米正是米切尔入宫前的小名,可入了宫这小名也慢慢的淡忘了,直到刚才,水焕文的痛苦无助才又彻底激起了她心底的那抹记忆,她是小米米,是他水焕文的小米米。
她虽然看起来只有**岁,可远远不止**岁,她到底多大了,她都不太清楚,可能她的师父会知道的吧。
小时候当老盖头捡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普通的小女娃,可当她慢慢的在云雾仙境长到**岁顺着云雾仙境乱跑的时候,竟无意中误食了一枚果香四溢的红果,自此之后便昏睡多天,等醒来后却功力大增,但身体却似乎不再发育了。
不发育就不发育吧,她还乐得长不大呢,可谁知道她那个无良的师父竟某天心血来潮告诉她说,她在皇宫之内还有个有缘人,然后愣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送入宫中。这入宫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还竟捞了个皇后来当,不过,这可全凭她的师父危言耸听,说她以后会是他的救星。结果呢,人家崇拜她师父是世外高人,也没跟师父一般见识,还真封了个皇后让她当。
不过,她也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成了他的救星,她的有缘人。
轻轻的拍着这个抱头呻吟的男人,米切尔拥他入怀,虽然看起来很怪异,但米切尔的嘴边却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水灿文懊恼的从眼前这个小女娃的怀里抽出脑袋,他虽然记不太起来她是谁,可让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子抱着,也是感觉很别扭的。不自在的站起身来,水焕文轻声问道:“你叫小米米吗?”
“是的!我叫小米米。”感觉着水焕文抽离出的位置,米切尔心中顿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还是点头回答了水焕文的问话。
当那个长着一对尤如烈狱般眸子的男人来告诉她,水焕文有危险时,她的心基本上都快停止跳动了,那时,她已经跟师父一行四人正在返回云雾仙境的途中,接到这个震惊至极的消息,她是宁可信其有,也绝不信其无,立时马不停蹄赶回皇宫,按着那个男人的指引,她堪堪的在皇太后的掌下救出水焕文,并成功脱身,可惜,终归是晚了一步,水焕文已经身中奇毒了。
望着水焕文迷惑不解的一脸求知的样子,米切尔的脑中模模糊糊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这是中毒的后遗症?失忆?
接着转头看了一下洞口处,虽然很隐蔽,但还是有几缕阳光滑了进来。而他们所处的这个溶洞却是她在皇宫内闲暇无聊时乱逛发现的,就在御花园假山的地底之下,凭直觉,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一番探险之后竟又让她发现这处溶洞竟还有另一个出口,却是在皇宫的围墙之外了。
从秘室中救下了水焕文,米切尔慌不择路,又怕被皇太后搜着,电闪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了这处地方,于是凭着艺高人胆大,她愣是拖了一个水焕文进来躲避。
但愿,太后不会赶尽杀绝,她心想着。
轻轻的拉过水焕文,两人坐在这地底的溶洞之处,米切尔的心中微痛,她曾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危险,但却愣是没想到,他的危险却是来自于他的母后!而且,那个秘室中的一切也都让她震惊不已,奇怪的皇太后,奇怪的死蛇,奇怪的头颅,奇怪的坛子,还有那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震惊,太后,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难懂,好厉害,好恐怖的皇太后!
慢慢的将思绪再延伸一点,米切尔不由心中一惊,如果说这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控之中,那这个人,岂不是更为厉害?更为恐怖?突的想到那个双眼似火的男人,米切尔的头都疼了,不管如何,至少她救下了水焕文,如若不然,水焕文真有可能死在他的母后手中。
愁眉苦脸的坐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坳里,丁妖一脸的沉默,习惯了她平日喳喳乎乎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司徒青还真有点不适应,瞄了眼状似观景的小八,司徒青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声。
胆小啊!居然怕丁妖妖怕到如此地步,但心底却同样的有个声音在不屑的说道,你不怕,你不怕你去安慰下啊!
缩了缩脑袋司徒青努力的扮出个笑脸,迎着丁妖妖面无表情的脸色,硬着头皮凑上前说道:“妖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下好吗?”
一路行来,为求美人展颜一笑,他是施尽了浑身解数,可惜呀,这美人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唉~!想他堂堂一神医居然沦落到她丁妖妖的个人保镖兼出气桶兼打杂小厮,他容易嘛他?
到底那个小冥王跟她说了些什么呢?惹得这位天塌下来都不当回事的主子居然这么颓废?司徒青简直快抓狂了。
太阳快落山了,没有焦距的双眼透过层层的迷雾直望向远方,微弱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还是将一缕落日的余辉洒在了大地,映射着有如石雕般的几人竟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凄凉。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直面过生死,丁妖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久前那个还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若儿会死,而且还是为她而死!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妖妖的双手再度紧握,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着这一切?难道连若儿的死也在背后之人的操控之中?
缓缓的转头望向一脸担忧的司徒青,妖妖哽咽的说道:“司徒,妖妖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不是!妖妖……”司徒青卡了,是啊,仔细想来,他的妖妖确实是比较没用的,什么都不会,但这话可不能说的。
“妖妖不止没用,而且还会拖累别人,是不是?”不理司徒青的无言,丁妖妖兀自出口自责着。
司徒青却听得心都碎了,眼前的妖妖哪还有半分昔日的影子?莫名的竟让他想起那次妖妖浴血凤而重生的事情来,同样的情况难道还要再次上演吗?他会再次失去丁妖妖?
不!司徒青猛的将丁妖妖拥入怀中,急切的说道:“妖妖是司徒的宝贝!妖妖即使没用,即使拖累司徒,司徒也甘愿!”
“呵呵!”丁妖妖突的一声长笑,挣开司徒青的怀抱,凄然一笑:“司徒,皇上会死!小冥王说皇上会死!他问我是要救若儿,还是要救皇上,我不会选,我不会选啊,司徒,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丁妖妖边说边哭,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再也无力起身。
司徒青默然的抱着丁妖妖,任她怎么挣扎,这次是再也不松手了,原来这才是妖妖真正颓废的原因!而的确,皇上假如真的死了,不止对她是个打击,同样的对他司徒青也是一个打击,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即使再有什么矛盾也不至于生死相隔。
轻轻的拍着丁妖妖抽泣的背部,司徒青幽幽的开口,像是说给妖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皇上,九五至尊,应该不会死的吧……”
“是吗?皇上不会死的对不对?司徒?对不对?”眼含泪水的丁妖妖腾的从司徒青的怀中直起身来,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的就问着司徒青。
“是的,皇上不会死的!”有些苦涩的回答着,司徒青心中酸楚不已,妖妖的心中,还是忘不了皇上。
丁妖妖却恍然不觉司徒青的心事,含着泪的双眼在听到司徒青肯定的答复后居然笑了,反射着落日的余辉,司徒青的心都碎了,他只是随口说说的一个安慰,她居然能笑得如此安心,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妖妖?假如有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沉闷了很久之后,司徒青终于问出了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问题。
丁妖妖愕然的看着司徒青,轻轻的反手搂着他不甚宽厚却十分壮实的腰身:“司徒,你不会死的,妖妖的司徒不会死,要真的有天死了,妖妖也会拼着命去救司徒的。”
“真的?”惊喜的问话。
“真的!”眼里闪着坚定的神色,丁妖妖狠狠的点了点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即使是她两个人都爱又如何?她终归是决定了要跟司徒青的,那么,她便会与他一起的同生共死!
好久之后!
“嘿!”丁妖妖突然拉开与司徒青的距离,娇俏的捶了他一拳,然后一脸奸奸的看着司徒青:“你在吃醋!”
“刷”的一下,司徒青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尤自反抗着。
“我怎么可能吃醋!”狼狈的转过脸不去看妖妖那闪着促狭的眸子,司徒青心中其实是十分高兴的,完全不似刚刚的沉闷,她的心中真的有他!
“你就有!你就是在吃醋!”不依的转过脑袋,再度望向司徒青的关公脸,妖妖的神色再度平静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异时空,她一直浑浑噩噩的渡日,虽无大过却也小错不断,有人爱也有人恨,可这番仔细的想想,她到底又为这些爱她的人做过些什么?一连串的事件搅得她的头发晕,皇上,皇太后,司徒青,小冥王,甚至还有暗处在操纵这一切的人,纠缠着,算计着,构成了现在的逃亡生活,也或许她的逃亡,也在某个人的算计之中。
定定的望着司徒青宠溺的眼神,丁妖妖醉了,但这次很快的便又醒了过来。
“司徒,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很爱我!全身心的爱我!可是我却是总是伤你的心,假如天要皇上死,那他也不得不死。司徒,我知道,刚刚你是在安慰我,其实你压根不知道皇上的情况,对吗?…….”说到这里丁妖妖叹了口气,伸手捂住司徒青的嘴:“司徒,你别说话,听我说。若儿的死,我也认了,小冥王说得对,人各有命,生死不由人,或许她生来就是为我而活的,我这样说或许有些自私,但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不会那么的难受。司徒,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你,再也没有人会分散我的心,也再也不会有人将我从你身边抢走。可是,我不能总是这样,我不甘心被人牵着鼻子走!司徒,我要搞清楚这一切,而龙凤镯就是关键!你愿意陪我吗?”
一席话说下来,不止司徒青震惊了,连一直假装不在意的小八也震惊了。
这还是哪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迷糊的丁妖妖吗?原来,所有的事,她是都懂的!
“好好!司徒陪你搞清楚这一切!”激动的答应着,司徒青开心极了,还有什么能比亲耳听到她的这一番表白更能让他激动的?
“哼!”一声不识相的冷哼声响起,丁妖妖不由一僵,这声音好熟悉,却是莫名的竟充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