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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剑盲(1)
    马车驶出桃花香榭,又驶离了桃花坞,九叔才说道:“侯爷,真的要到雪龙山?”

    花含香在喝酒。

    外面寒风呼啸,车厢里却暖意融融,厚厚的裘皮使花含香觉得有如躺在被窝里一样温暖。

    车厢里没有蜡烛,但他还是非常准确地摘下酒囊,倒一碗喝一碗。

    听见九叔问他,他“嗯”了一声。

    九叔又说:“侯爷,千朵门可是一个十分凶残的杀人组织。”

    他的意思是,这样的一些江湖败类,值得同情,值得出手相助吗?

    花含香于是问道:“九叔,你以为千朵门的人都该死?”

    九叔怔了怔,说:“据说千朵门势力极大,门下设有梅花、荷花、雪花、落花、牡丹五个堂,每位堂主都有一门武功绝学,每个堂都有不同的分工。”

    车厢里花含香没吭声,九叔便接下去说:“比如梅花堂,负责清除一切对千朵门构成威胁的敌对势力和所有暗杀行动。

    “梅花堂的高手通常在三十五个左右,这些人都是千朵门花重金收买的一等一的武林好手,这些人大都杀人不眨眼。

    “再如落花堂,它的职责是在千朵门遭到突然袭击时保护千朵门的安全,它的人数跟梅花堂差不多,但武功往往比梅花堂的高手更高……”

    “那么荷花堂呢?”花含香问。

    “荷花堂只有十个人,他们负责清扫千朵门的枯草落叶。”

    九叔说道:“千朵门主非常喜欢花草树木,所以,千朵门像一个大花园又像一座小森林。

    “听说这十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栽花剪草和扫地,由于日积月累,年复一年做同一种活,每个人都悟出了一套武功。”

    “雪花堂呢?”

    “雪花堂比荷花堂多五个人,但这十五个人比荷花堂的十个人还要忙,因为千朵门主绝不吃菜市场的菜和店铺里的猪肉,所以,这些人就负责门主吃的蔬菜和猪肉。”

    “牡丹堂又负责什么?”

    “最有能耐的当数牡丹堂的人,这些人个个美貌无比,但她们时刻都得掌握门主的喜怒哀乐,如果门主想高兴而她们没办法使门主高兴,那么门主就会杀掉一个人。”

    “看来这些人实在都死有余辜。”花含香黑暗中喝了一碗酒,叹道:“九叔,你每年到江湖上转一圈,也是不虚此行,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千朵门真的没一个不该死的人?”

    “如果有,也只有一个。”

    “谁?”

    “千斤。”

    “千斤是什么人?”

    “千斤是千朵门主唯一的女儿,今年才八岁。不过……”

    “不过什么?”

    “千斤虽然才八岁,相信她一定学会了不少杀人的手法。”

    “你是说,等她长大了,也许是一个比千朵门主更凶残的人?”

    “侯爷说得对。”

    “为了千斤,我们也得去万寿峰。”

    “侯爷的意思……”

    “我想,刀尊就算心狠手辣,说不定也会对一个小女孩心慈手软。”

    九叔立时明白花侯爷的意思,他不再说话,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马车飞快地往前疾驰……

    次日清晨,马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花含香在车厢里睡了一觉,这时刚刚醒来,就听见九叔在跟谁说话:“请问这位兄弟,雪龙山往哪个方向走?”

    过了一会,又听九叔说:“不会吧,我们正从那边过来的。”

    马上有个声音道:“你有毛病,不相信我还要问我。”

    话落,一阵“吱吱”的踏雪声,显然那人已走远。

    花含香明白:昨夜,他们可能迷了路。

    但他没问九叔。

    又过一会,听得左边有人踏雪而来,从这人行走的速度判断,显然是个会轻功的。九叔待那人走近,问道:“这位老伯,请问……”

    他还没说完,那人说道:“什么,你叫我老伯,难道我很老了吗!”

    九叔解释道:“老伯,我……”

    那人叫道:“还叫我老伯,我打你的头!”

    就听“呼”的一声,那人朝九叔一拳打了过来。

    九叔以为他开玩笑,见拳头直奔脑门,头一低,并不还手,哪料那人的拳头变化奇快,九叔低头的一瞬,“砰”的一声,一拳正中九叔的胸口。

    九叔没曾防,竟被那一拳打得直飞出去,摔在雪地上。

    “哈哈哈,这么不经打,还叫我老伯,要是我跟你一样年轻,这一拳非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洞不可!”那人笑着,似是很开心,也很得意。

    花含香听得出,九叔刚才那一摔是借力故意摔出去的,对他一点伤害也没有,但他却装出受伤很重的样子,哼哼唧唧从雪地上站起来,痛苦道:“老……”

    他不敢再叫他老伯,换了一个称呼道:“老前辈,我有个问题想……”

    “请教”两个字还未出口,那人笑道:“对!这才像话,人越老越不中用,前辈可是越老越值钱,你说,什么问题想问我?”

    九叔没问,一个老太婆的声音飘过来:“只有古董才会越老越值钱,你是人,当然是越老越贱!”

    老太婆说第一个字还在数百丈开外,话说完,人已到了马车跟前,花含香心中一动:“好快的速度!”

    他很想看看这老太婆是谁,可他懒得动一动。

    只听老太婆嘻嘻一笑道:“你有什么不明白问我好了,他可是老不正经,小心上他的当!”

    老汉喊道:“小繁,你别乱说话,我又没老,怎么会老不正经!”

    老太婆道:“你还叫我小繁。”

    老汉道:“我四十年来一直都这样叫的。”

    老太婆道:“四十年前我才二十岁,你当然可以叫我小繁,可今年我已六十岁。”

    老汉道:“六十岁照样是小繁,像我,已经六十八,可人家还是叫我小贡。”

    “呸!”老太婆叫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叫你小贡,我也要叫你老贡,人都快要死了,还能算小吗!”

    “好呵,你在咒我死!”老汉道:“师父在世时一再吩咐我们要彼此照应,没想到师父死了才三十年,你就开始咒我死了!”

    老太婆道:“爹不是这样说的,爹叫我们要相亲相爱,你做到了没有?”

    老汉道:“小繁,我的心还像四十年前一样,怎么没做到?”

    老太婆道:“可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你还没叫过我一声老婆。”

    老汉道:“我是不希望你老,所以才叫你小繁。”

    老太婆忽然幽幽道:“老公,你怎么就不明白,岁月不饶人,我已经老了。”

    老汉也缓了缓声音,道:“小繁,在我眼里,你还是四十年前一样,你年轻貌美,而我已是一个丑八怪。”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忘了九叔有问题要请教他们,花含香觉得好笑,想道:“看来,这是一对活宝夫妻。”

    只听老汉忽道:“小繁,这个老头有话要问,你告诉他吧,我先走了。”

    “嗖”的一声,有人从马车旁掠过。

    “等等我,老公!”又是“嗖”的一声,老太婆哪顾得跟九叔说话,大叫一声,紧追而去。

    花含香欠了欠身子,掀动车帘:车厢外,太阳正从地平线升起,红光满天,雪光耀眼。马车停在路口的正中,四野空旷,不见人迹。

    九叔一脸的茫然,说:“侯爷,昨夜可能走错了路。”

    花含香微微一笑,说道:“不要紧。”

    然后又问:“刚才两个是什么人?”

    九叔道:“太行活宝。”

    花含香道:“他们的轻功看来很特别。”

    “是的。”九叔道:“他们的轻功特别,武功特别,脾气更是特别。”

    花含香放下车帘,靠着背椅,轻轻地“哦”了一声。

    九叔道:“这太行活宝乃是一对夫妻,男的叫贡飞,女的叫繁春,繁春就是太行怪兽繁天风的女儿,贡飞则是繁天风的唯一弟子。

    “三十年前繁天风死于关东十八虎之手,这夫妻二人脾气古怪,据说贡飞从未叫过繁春一声老婆,繁春总以为贡飞对她用情不专。

    “随着岁月流逝,繁春认为自己已年纪不小,希望贡飞别再叫她小繁,而应改口叫老繁,而繁在作姓氏时念作婆,贡飞死活不叫。

    “贡飞似也不愿意妻子叫他老公,他总说自己没老,希望妻子还像四十年前那样喊他贡师兄,可繁春自成亲后,从未喊过一声贡师兄,无论什么场合,他们都这样疯疯癫癫,大家便称他们为太行活宝。”

    花含香沉默了一会,叹道:“我看天下只有活宝才能活得开心。”

    顿了一下,又道:“九叔,既然走错路,往回走吧。”

    九叔道:“我想问问有没有捷径。”

    花含香听见马车的西面又有人来,便道:“九叔,若是没有捷径,只有辛苦白马了。”

    九叔不一会也听到了脚步声,喜道:“侯爷,有人来了。”

    花含香道:“来的还不止一个两个,共有四个人。”

    不久,果然有四个人来到马车前,九叔见他们都是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开口问道:“劳驾问一声,往雪龙山哪条路最近?”

    那四人见九叔发问,面露喜色,不回答,却低声对自己人说道:“那疯老头说,要救云儿,除非马车里的人了。”

    另一个接道:“疯老头还说,要是车夫有话问我们,便错不了。”

    这四个人相顾了一下,忽然都跪了下来。

    他们跪在雪地上,一齐说道:“花侯爷请救云儿一命!”

    九叔一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那四人长跪不起,又道:“请花侯爷救云儿性命!”

    车帘掀动,花含香已自车厢出来,他手掌一抬,一股内力将跪地的四个人托起,淡淡道:“有事求我,也不用如此大礼。”

    那四人久闻花剑侯大名,却从未见过,此时见面前这人,身材修长,面色平和而略带忧郁,临风而立,不由一怔,一人惊问:“敢问阁下便是剑侯花含香?”

    花含香点头道:“你们要我救云儿性命,这是怎么回事?”

    这四人虽是男子汉,花含香刚问完,其中一人便垂泪道:“云儿乃是师父遗孤,五年前师父师母同时殒命,便托我们四弟子将他抚养成人,不料昨晚却被千朵门掳走,说是做千朵门的乘龙快婿。”

    “千朵门?”花含香心中一动,问道:“云儿多大了?”

    “十岁。”一人答道。

    花含香皱了皱眉,道:“才十岁的小孩,怎能做千朵门的乘龙快婿?”

    另一人忧伤道:“千朵门高手如云,凭我们四个人,别说救回云儿,恐怕连千朵门的门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