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藏着一个红衣人。
显然,刚才用雪弹击打小鸟的便是红衣人。
红衣人也一定是在下雪之前就躲在树上,他在树上冻了一夜,就为了用雪弹击落白衣人的小鸟?
白衣人已经发现他,他为什么还不下来?
是不是他已被冻住,不能动弹?
若已被冻住,刚才击落小鸟的雪弹又是如何射出的?
红衣人没动,旁边两棵树却动了。
树动,雪落。
每棵树上又现出一个红衣人!
这一变化令白衣人微吃一惊:
红光闪处,两个红衣人已飘然飞落他的跟前。
第一个红衣人仍在树上一动没动。
白衣人的脸变成了死鱼的脸。
眼睛变成了死鱼的眼睛。
只有他鲜红的嘴,仍像吃人的嘴。
也许震慑于这张吃人的嘴,两个红衣人才没有立刻攻击。
三人对峙了五分钟,白衣人才冷冷说道:“你们一定要死!”
说完这句话,他闪电般朝两个红衣人各各攻出八掌。
由于太快,这八掌就像是一掌。
红衣人早有准备,但他们显然还是估计不足,他们闪身的同时迟滞了一下。
尽管他们闪身的速度也是奇快,由于一瞬间的迟滞,他们终究没能避开白衣人的第一掌。
避不开第一掌,就避不开接下来的八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红衣人每人击中八掌!
白衣人的掌奇寒无比,只要是功力稍弱之人,中了一掌,就会立时冻僵。
可红衣人连中八掌,非但没冻僵,反而连退八步。
白衣人出掌只在瞬间,而红衣人退步则在白衣人收掌之后,红衣人退了八步,就将白衣人的寒光御去。他们说道:“好冷的掌!”
身中八掌还能说话,这是白衣人头一回遇到,他不由得退了一步。
刚才他一连拍出十六掌,显然消耗了不小的内力,退步间身形微晃,只听红衣人又说道:“你也接我们一掌!”
红光闪动,红衣人果真只拍出一掌。
简简单单的一掌。
一掌,却比白衣人的八掌还要凌厉!
红衣人的手掌也是红的,一人击白衣人的左胸,一人击白衣人的右胸,平平推出——
这一掌虽然简单,白衣人却不知如何闪避,他竟然呆在原地!
“篷篷”两响,红衣人打个结实。
然而,白衣人纹丝没动,红衣人却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雪地上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却是“太行活宝”贡飞和繁春。
他们替白衣人接了一掌。
红衣人落地站稳,一脸的惊愕。
一人冷冷道:“你们疯了?”
贡飞一本正经道:“没疯。”
另一红衣人道:“你们想造反?”
繁春道:“不想。”
两个红衣人齐声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他?”他们目露凶光,直视白衣人。
贡飞道:“他们知道他是谁?”
红衣人道:“他伏地一夜,花剑侯刚走,他就放鸟报信,肯定的打探花剑侯行踪之人,堂主吩咐,多管闲事者,一律斩杀。”
听他们言谈,太行活宝跟红衣人居然是一伙的!
繁春笑道:“可是从现在起,我们不仅不用再听梅花堂的话,而且还跟他是自己人。”她说着看了白衣人一眼。
白衣人面无表情,始终一言不语。
他们原来是千朵门梅花堂的杀手!
红衣人闻言脸色大变,忽然间双双掠动,衣袖舞处,数点寒芒,直射太行活宝!
他们相距极近,这暗器又无声无息,眼看就要射中,只见眼前黑影一晃,疾劲射出的寒芒被黑影收走——
红衣人陡觉有异,飘身后掠,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后颈一凉,已着了道儿。
雪地上又多出一人。
一个黑衫老者。
老者很瘦,颧骨凸出。
他的背看起来有些佝偻,他衣袖一抖,九枚乌黑的暗器落在雪地上。
红衣人根本没有看清老者用什么手法将暗器尽收袖底,他们只觉后颈麻痒,忍不住用手使劲抓挠。
然而越抓越痒,一人叫道:“这是什么鬼玩意!”
老者淡淡道:“这是慈悲符,只要你们不抓,便不会痒。”
红衣人停手,后颈果然不痒了。
只听老者又道:“不过,如果你们不听话,下次痒起来,就没办法了。”
“听话?听谁的话!”他们虽然后颈不痒,但已觉不妙,脱口叫道。
“当然是我的话。”老者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红衣人又叫。
老者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答道:“我姓严,但大家都习惯叫我剑盲,你们要听我的话,因为只有我才能替你们讨得慈悲符的解药。”
红衣人顿时变得安静,他们明白,自己已受制于人,已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他们很想知道剑盲为什么要这样做,于是问:“你究竟看中了我们的哪一点?”
剑盲道:“你们能在如此寒冷的夜里一动不动呆一整夜,你们的忍耐力并不比慈悲堂的血鱼逊色。”
红衣人一指白衣人道:“他就是慈悲堂的血鱼?”
“是的。”老者道:“他可以在冰雪下面呆三天三夜。”
“如果他是死鱼,还可以呆三年。”红衣人道。
老者道:“你们的意思是,尽管他耐寒,但武功不是你们的对手?”
“难道我们说错了?”
“没错,要不是太行活宝替他接你们一招,他已死在你们的掌下,不过,人有所长也有所短,慈悲堂的血鱼武功也参差不齐,分好几个档次。”
“以我们的武功,在血鱼中可排在哪一流?”
“按武功论,慈悲堂有一流、二流、三流之分,你们自己觉得可排在哪一流?”
“一流。”红衣人不假思索地答道。
“凭什么这么自信?”
“凭我们是天山三怪。”
原来这三个红衣人乃是刚刚加盟千朵门的天山三怪。
这天山三怪是“天山飞豹”秦冲,“天山飞鹰”姜岩,“天山飞狐”邱冷。
这两人乃是秦冲和姜岩,那么树上那人便是“天山飞狐”邱冷了。
剑盲听到“天山三怪”几个字,并不惊讶,而是静静道:“天山三怪确有常人难及的过人之处,不过,以你们目前的身手,在慈悲堂中,仅属三流而已。”
“三流。”秦冲和姜岩脸色微变。
剑盲指着远处的大树,说道:“有人躲在树上,你们可以掏空树心,又不惊动树上的人,然后杀了树上的人吗?”
“掏空树心却不让树上的人发觉……”姜岩喃喃着,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剑盲笑道:“怎么不可能!”
他说毕,右腿在雪地上踢了一脚,一团雪疾飞出去,直击十几丈外的大树。大树摇晃,树上的红衣人直直的摔下来!
秦冲和姜岩大惊,他们一直不明白邱冷为什么躲在树上不下来,原是死了。
他们掠过去一看,果见邱冷的咽喉处插着一柄短刀,显是断气多时。
天山三怪转眼剩下两怪。
“天山飞狐以冷静和敏捷著称,可是有人掏空了树心他也不知道,最后只有一死了。”
剑盲也来到树下,只见邱冷脸上已无血色,但也无惊讶之色,像是在毫无知觉中被人封喉而死。
秦冲惊道:“你说这棵树身已被人掏空?”
他说着就要一掌劈去,看这棵树是否空的。
他刚刚举掌,只听“哧——”的一声,一柄刀穿树而出,接着刀锋一转,极快地划动,下斫,左切,上拉,右横,然后“噗”的一声轻响,合围的树身被割开一个洞门,洞内伸出一张脸,苍白得如死鱼一样的脸,而那嘴唇,却鲜红如血。
树心果然是空的!
树心有人!
血鱼!
血鱼掏空树心,又杀了冷邱!
天山三怪情同手足,秦冲、姜岩见杀害邱冷的凶手正从树洞钻出来,杀机陡生,俩人出其不意,使出绝招,欲将树心的血鱼斩于拳掌之下——
秦冲的一招叫做“豹冲九天”,这乃是一招拳法,只见他的拳头似握非握,五指盘屈,坚硬如石,仿佛有棱角的铁锤一般。
他将全身功力集于一拳,这一拳下去,就算是石碑,也将被砸得粉碎!
更何况,他的拳头对准了血鱼的脑袋!
姜岩的一招叫“鹰击长空”,乃是掌法。
姜岩的这一掌对准血鱼的腰肋切下去,掌锋如刀,若被切中,血鱼就会变成两个!
秦冲和姜岩的一拳一掌几乎同时发出,时机也掌握得恰到好处,正是血鱼从树洞飞身而出之时!
太行活宝各各惊呼一声!
秦冲的拳头和姜岩的掌都打中血鱼的要害——
拳击中脑袋!
掌斩于腰肋!
然而,血鱼的脑袋没有在开山裂碑的重拳下开花;血鱼仍是一个血鱼,姜岩的掌刀也没能将血鱼切成两个!
血鱼仍是血鱼。
苍白的脸。
鲜红的唇。
站在雪地上。
秦冲和姜岩却已跌倒,一脸的痛苦、茫然和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击中对手,受伤的为何仍是他们?
如果血鱼的脑袋比岩石还硬,刚才秦冲一拳击中,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
而从血鱼身上反击的内力,却已将秦冲和姜岩创成重伤!
剑盲缓缓道:“在慈悲堂的高手当中,他只能算是二流,但他能够掏空树心杀了天山飞狐邱冷,你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只能算是三流角色。”
秦冲面如死灰。姜岩也是如此。
剑盲忽然问:“在千朵门梅花堂,你们算是几流角色?”
秦冲和姜岩没有回答,贡飞答道:“也是三流。”
剑盲并不觉得意外,微微道:“这么说,千朵门的力量并不比慈悲堂弱?”
繁春道:“目前是这样。”
剑盲转脸望着她,说:“将来呢?”
繁春道:“将来,这个世上将没有了千朵门。”
剑盲道:“为什么?”
繁春道:“因为千朵门做错了一件事。”
剑盲不语,在听她说。
“千朵门不该掳走云儿,以千朵门的实力,原本可以对付一个刀尊,如今加上花剑侯,千朵门真的是大难临头了。”繁春说。
剑盲点头。
“就算千朵门侥幸得以生存,也是元气尽毁,在江湖上,最多只能算是三流的组织而已。”繁春道。
剑盲道:“有道理,接下去说。”
繁春道:“不说了。”
剑盲道:“为什么不说?”
繁春的脸色间略有忧虑:“因为没发生的事,说得再好再坏也没有用。”
剑盲叹道:“你说得对极了。”
秦冲、姜岩这时已站了起来,姜岩道:“她说错了。”
剑盲道:“哦?”
秦冲接道:“梅花堂主派我们五个人在这里,目的就是要引花剑侯前去。”
姜岩道:“门主一直想杀了花剑侯。”
繁春道:“可是门主根本杀不了花剑侯。”
姜岩道:“我们连门主都没见到过,你怎么知道门主不是花剑侯的对手?”
繁春道:“我是没见过门主,也不知道门主的武功,可我见过花剑侯的剑。”
秦冲道:“十五年前?”
“不,就在昨天晚上。”繁春一字一顿道:“在桃花香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