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雷闻言,如释重负,竟信誓旦旦道:“如有半字说谎,天打雷劈!”
花含香不看他,道:“那么解药呢?”
洪雷怔住,他道:“什么解药?”
花含香冷冷道:“梵香的解药,难道不在你身上?”
洪雷顿时惶恐起来,不知该怎么说。
花含香哼道:“你不要说解药在寒灯身上。”
洪雷阴沉着脸,嚅嚅道:“没错,解药只寒灯才有。”
九叔、高武、蒋明、岑荒、唐万,还有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原本还心存希望,此时闻言已面如土色。
玉儿叫道:“你撒谎,你们是一伙的,岂会没有解药!”
她拾起一支利箭,便要冲过去。
二娘说道:“玉儿,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你只要记住他,将来长大了再杀他。”
玉儿眼中燃烧着愤怒,粉脸已变得青紫,恨恨地瞪着洪雷,说道:“二娘,我记住了,你们谁也不许杀他,等我长大了亲手杀他,替娥娘们报仇!”
洪雷听了小孩的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花含香心道:“这孩子的仇视之心如此强烈,说不定将来会是个凶残的女魔头……”
洪雷绝望道:“我说没解药就是没有,杀了我也没有!”
洪雷说完,一人接道:“谁中了梵香之毒,解药我有。”
除了花含香,其余的人都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又见一艳丽女子款款而来,步入客栈。此人面若桃花,风情万千,九叔愣了愣:“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别人,乃是桃花香榭的主人桃花!
桃花怎么会到这里来?
花含香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知道,他不想见到她,她偏偏在他身边停下,柔声道:“侯爷,你是不是中了梵香之毒?是不是腹痛难受?”
花含香不与她的目光接触,道:“我说过,我不想再欠你的人情。”
桃花却双目含情,道:“侯爷,性命重要还是人情重要?”
花含香道:“这不关姑娘的事。”
桃花早就料到花含香不会要她的解药,无奈道:“侯爷既然如此坚决,我也不勉强。”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又道:“这里谁想要我的解药?”
“我要。”九叔、高武、蒋明、岑荒、唐万五人同声道。
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却没吭声。
桃花便从瓷瓶里倒出药丸,递给他们每人一粒。他们不问这解药是不是真的,急忙放入嘴里咽下。
过了一会,九叔、高武等五人脸颊渐生红晕,双目也渐渐有神……忽然,他们同时发一声喊,高武、蒋明、岑荒、唐万四个人的拳头一齐击向洪雷!
声势虽不骇人,但也虎虎生威。
他们服了药丸,这么快就恢复了五成功力,显然,他们服下的确实是梵香的解药。
可惜,他们的一击都落空了,洪雷轻易避开,但没有反戈一击。以洪雷的武功,要是他反戈一击,功力原本就远不及对手的高武等人哪是洪雷的对手,但他忌惮花含香。
高武等人正要再次出招,花含香道:“既然拣了性命,就不该轻易丢掉。”
花含香又道:“九叔,咱们走吧。”
他分明是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洪雷的对手。
九叔道:“是,侯爷。”
花含香不理桃花,往外就走,九叔等五人跟在后面。
身后,听得玉儿对桃花说道:“这位姐姐,请给娥娘们一粒解药。”
桃花笑道:“刚才为何她们不开口?”
玉儿道:“姐姐,刚才娥娘不知道是真是假。”
桃花道:“现在已经晚了。”
玉儿道:“姐姐……”
二娘道:“玉儿,别求她了,求她不如求花侯爷。”然后又道:“花侯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花含香放慢脚步,但没有停下。
“花侯爷,求你带上玉儿。”二娘说道。
“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雪龙山万寿峰千朵门。”
“玉儿也去千朵门?”
“是的,她是门主的女儿,玉儿是她的乳名,真名叫千斤。”
花含香身形滞了滞,但仍没停步——
“花侯爷,我们中了梵香毒,注定回不了千朵门,千朵门的人就算个个都该死,玉儿也是无辜的,她还未满八岁。”
花含香没停步,也没说话——
“花侯爷,我们就要死了,你就答应我们的请求吧,因为我们答应过门主,无论怎样都会将玉儿平安带回千朵门的。”
花含香迈出客栈大门——
“花侯爷,你见死不救,玉儿死了,便是你杀的。”
他终于站住,说了两个字:“好的。”
玉儿一直没说话,听了花含香的话,她叫道:“不!我不走!”
花含香道:“要怎样你才肯走?”
玉儿道:“我要跟娥娘们一道走。”
花含香道:“她们已经不会走了。”
玉儿道:“只要你求这位姐姐,她就会把解药给娥娘的。”
花含香不再说话,又往前走,一直走到他的马车前,道:“玉儿,我答应你一定把你送回你爹娘身边,你若不走,我们可要走了。”说着就进了马车。
玉儿有些慌了,说道:“能不能扶娥娘上马,我不想她们死在这里。”
马车里传来花含香的声音:“高武、蒋明、岑荒、唐万,你们帮忙扶一下吧。”
高武等人一声应答,将她们连背带扶推上她们的马背,然后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九叔已掉转马车,“笃笃笃”踩着青石小径驶出小树林……
客栈里只剩下桃花、洪雷和秦孙三人。
桃花痴痴注目着花含香一行消失,喃喃道:“这么容易上当的人,哪里能到达千朵门……”
谁容易上当?
上谁的当?
桃花是怎么知道的?
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醒花含香?
洪雷也一直注望花含香一行离去。
其实,当花含香答应将娥娘一并带上的时候,他就开始笑。
他的笑容里重新掺杂进仇恨。而且此时的仇恨比刚才更甚!
他恨花含香。
花含香杀了他四个兄弟,他绝不会放过花含香。
他刚才没有出手,没有跟花含香赌,并不是他害怕。
他不怕死。
他还有最后的杀着。
所以,他不需要拿自己的性命跟花含香赌。
他最后的杀着是什么呢?
他笑。
冷笑。
带着仇恨的笑。
胜利者的笑。
桃花早已收回了目光,洪雷仍旧出神地想着什么。
桃花问道:“你在想什么?”洪雷似没听到,没有反应。
桃花又道:“他们已经走了。”洪雷还是没听到。
桃花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低低道:“花含香一辈子都在上别人的当,可他还是好好地活着。”
洪雷终于听到了,他将目光移向桃花,微微道:“你说什么?”
桃花道:“我说他到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洪雷笑道:“你放心,他很快就活不成了。”
桃花道:“你以为她们能杀得了他?”
洪雷道:“你知道她们是谁?”
桃花坐下,道:“她们是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千朵门牡丹堂的高手。”
洪雷这才显得有些吃惊,他这时才想起来问道:“你是谁?”
“桃花。”桃花回答得很干脆。
洪雷皱了皱眉头,他在记忆中寻找“桃花”这个名字,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有梵香的解药?”
桃花这次没有很快回答。
她提起右臂,然后抬了抬。
衣袖滑入腕际,露出玉手。
也许经年不见阳光的缘故,手很白,白得让人心悸。
玉手摊开,掌中,是一把小小的剪刀。
洪雷正惊诧她为何给他看掌中这把小小的剪刀,只见剪刀微张,径直朝他飞了过来!
剪刀微张,洪雷就看见了刀锋。剪刀的刀锋。
他忽然明白,小小的剪刀也可以杀人!
剪刀飞向他,就可以杀了他!
他的念头其实在剪刀微张的同时就产生,但是,剪刀很快。比他的念头还要快!
他还没有做出反应,只觉下巴一凉——
剪刀已飞回她的掌中,她手臂一垂,衣袖将手遮盖……
寂静。
他听到自己的胡须飘落的声音……
“你的胡子又脏又臭,我把它剪了。”桃花说。
可是忽然间,桃花愕住了——
洪雷的胡须飘落到胸腹之时,仿佛遇到了一股巨大的罡风,骤然改变方向,刺向桃花!
虽然只是一撮胡须,但千丝万缕,数也数不清!
胡须贯注了内力,有如银针暗器!
桃花根本想不到有此一变,退避已是不及,不禁惊呼出声!
眼看桃花要被胡须扎出千疮百孔,一道寒光从窗外直泻进来——
寒光一现,那千百缕射向桃花的暗器般的胡须,俱被寒光吸去!
寒光是一柄剑!
剑非磁铁,却能令任何利器失去威力,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寒光一闪而逝。
没有人能看清楚。
洪雷的脸又变了——
虽然他没看清这是什么剑,但他已经猜到这是谁的剑!
除了剑盲,天下谁有如此奇妙而威力无比的剑!
他不理桃花,掠到后院:
一株梅花下,站着一个枯瘦的老者。
老者虽瘦,却不怒自威——至少在洪雷看来是如此。
此人正是剑盲。
慈悲堂的严总管。
后院雪已融尽,梅花飘香。洪雷觉得寒意顿生,颤声道:“严总管。”
洪雷怎么认识剑盲?
而且对他如此恭敬和畏惧?
原因只有一个:洪雷是慈悲堂的人,是杀人的血鱼!
桃花也来到后院,剑盲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剑盲都对桃花如此恭敬,刚才洪雷却要杀她……洪雷又打了个寒颤,“扑通”跪在桃花脚下,磕头道:“属下该死!属下冒犯小姐,九死难赎一生!”
桃花淡淡道:“那你就去死吧。”
洪雷愕然抬头,他茫然望着剑盲。
剑盲道:“洪雷,你应当知道慈悲堂的规矩,做错事就得死。”
洪雷惊道:“严总管,我并未做错事。”
剑盲道:“花含香呢?”
洪雷道:“走了。”
剑盲道:“难道你没接到慈悲鸟?”
洪雷一怔道:“没有。”然后叫道:“秦孙!”
秦孙一直在客厅里没出来,但后院里的说话她听得清楚,听到洪雷叫她,她从火堆旁捡起一只小鸟,小鸟没被烤熟,一支长箭穿喉。
秦孙走到后院,还没说话,剑盲已看到她手里的鸟,道:“谁射杀了慈悲鸟?”
桃花说道:“是千朵门牡丹堂的高手。”
秦孙僵僵地站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不用问也知道,秦孙其实也是慈悲堂的血鱼。
剑盲道:“就算你们没接到慈悲鸟的信息,不能想办法留下花含香,也不可以让千朵门的人离开客栈!”
洪雷惶然道:“总管,要带走她们的人是花含香,他破了十二天罡阵,根本没有办法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