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爷是一个感觉很灵敏的男人,他每次看见朱穆,发觉朱穆同样以一种诱惑和挑逗的目光看他,渴望他多看她几眼。
可他不敢,他不敢惹门主生气。
他甚至不敢找借口去见门主。他明白,他的任何私心杂念都不可能逃过门主的眼睛。
——如果梅花堂真的杀了花含香,那么,他就可以堂堂皇皇去向门主报讯,同时就能看一眼美丽的朱穆了。
他注视着顾影,他担心截杀行动可能会有纰漏,问道:“真的万无一失?”
没等顾影回答,他又解释道:“我是说,这次花含香真的死定了?”
顾影没看他,但说得坚决:“段堂主放心,花含香能离开香尘客栈,也不可能离开石亭,就算他能侥幸离开了石亭,绝没机会到达万寿峰的城墙!”
段爷虽不明白顾影在香尘客栈和石亭布下什么天罗地网,但他没问,他满意地点点头,淡淡道:“喝酒。”
花含香等五乘马沿山道缓缓前行,勾千斤虽坐在马车里,却始终未说一句话,花含香笑道:“你在想什么?”勾千斤没答话。
花含香又道:“你知道二娘、三娘、四娘、五娘为什么要杀我吗?”她仍不吭声。
花含香道:“你爹一定在路边等你了。”
勾千斤这时说道:“你杀了娥娘,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花含香苦笑道:“是她们先要杀我的。”
勾千斤道:“你趁早杀了我吧,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
花含香轻叹一声,他真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于是说道:“你这么小,又没武功,怎么能杀我?”
勾千斤道:“我会长大的,长大一定会练成绝世武功,到时候我会像你杀娥娘一样杀了你的。”
花含香道:“武功是用来杀坏人的。”
勾千斤马上道:“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该杀的人。”听她的话,哪会相信她只有八岁。
花含香想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这时,马车正拐过一面石壁。
高武、蒋明、岑荒、唐万四人走在前面,他们忽然叫道:“侯爷,快来看!”
叫声甚是惊讶。
九叔拍马,见高武等人已然下马,目注石壁,一脸惊疑。
只见石壁上写着一行字:花含香止步!
花含香未下马车,他掀开车帘,看见了石壁上的五个字:这几个字乃是用人的鲜血写就,一笔一画间血还在往下淌!
血的腥味令人作呕!
血字!
这是谁的血?
醮血写字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写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
唐万从石道上拾起一物,走到马车前,道:“花侯爷,这是什么?”
花含香接过一看,见此物非花非荷,却是他在魔鬼窟死尸身上见过的垂莲子!
花含香审视片刻,心念一闪:这是刀尊的杀人标记。
难道刀尊真的要前来毁灭千朵门?
他算准千朵门会请我帮忙,故此……花含香再次凝视手中之物,确信它是刀尊的垂莲子,寻思道:我原以为千朵门故弄玄虚想设计暗算我,如此看来,刀尊真的已到了雪龙山,只不知这几个字是不是刀尊所写?
如果是的话,石壁上血迹未干,刀尊也是刚刚离去不久……可这一路之上,并没有人赶超到我们前面,难道刀尊也像寒灯一样早已躲在附近,待我们渐近时再写下这几个字?……
不对,既然刀尊已到雪龙山,为何不先下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来想去,花含香想不通这些字究竟是何用意——
如果真是恐吓他叫他止步,那么,此人应当知道他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止步的,这样的恐吓又有何用?
既然没用,为何又要写?
花含香暗暗道:“你要跟我玩游戏,我就跟你玩一玩。”
想毕,他忽然道:“九叔,咱们下山。”
九叔素知花含香脾性,他要做的事,别说这五个字,就是千军万马也不一定能拦得住,所以,他闻听此言,比看到这几个血字时更加吃惊,茫然道:“侯爷,这……”
花含香没再说话,放下了车帘。
九叔虽然心中惊诧,但他还是在前边一处较宽阔的山道上掉转马车,高武等人也只得掉头,都是一脸的不解。
马车刚刚往回转过石壁,就又停住了——
“侯爷,这边……”九叔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什么事?九叔。”花含香在车厢里问道,他脑子一直在想刚才那行字的用意。
九叔吃惊道:“侯爷,刚才过去时,石壁上明明没字,现在却……”
花含香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一股腥味钻进车厢,他静静道:“石壁上写着什么字?”
“来了何必走。”九叔答道。
——来了何必走!
显然,这是针对花含香一行而言!
花含香蹙眉沉思,他并不是在思索这五个字的含义,而是在想——
既是血字,这血,要么是自己的,要么是别人的,转眼之际,这石壁上无声无息多了一行字,写字的人再厉害,也绝不可能杀了人再用死者的血写字,更何况,雪山荒寂,何来人迹?
答案只有一个:用自己的血写字!
——砍了自己的手指在石壁上写字,此人的忍耐力,可想而知。
——此人这样做的用心,更是匪夷所思!
九叔忽然“咦”了一声,跃下马车,说道:“侯爷,这里还有血。”
车帘掀动,花含香出了车厢。
他首先看到石壁上那行血字——来了何必走。
阳光下,血字显得既鲜艳又恐怖,浓浓的血腥在空气中弥散。
只见九叔蹲在前边的石道上,喃喃道:“这些血滴,肯定是写字的人留下的。”
由于这里刚好是山道的狭窄之处,马车一停,后面的高武等四人便无法到前边来,急得岑荒在马车后面喊道:“九叔,什么字,让我们也看看!”
花含香前行几步,走到九叔跟前,见石道上果然滴着血。山道一边是石壁,一边是悬崖,有几滴血正好滴在悬崖边上。
九叔道:“侯爷,我看此人定是躲在悬崖下。”
悬崖突出如檐,人躲在崖下,上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花含香暗惊:此人能吸在突岩之下,武功和胆识非同小可……
因为,突岩下便是万丈深渊,稍一不慎,便会坠下悬崖粉身碎骨!
花含香正寻思如何使岩下之人现身,忽听石壁上似有风声响起!
抬头,不由大吃一惊——
笔直矗立的石壁竟向他压了过来!
声势骇人!
石壁上的五个血字,仿佛张开血盆大口,又仿佛夺人性命的阴森森的剑,顷刻间就要将九叔和花含香吞咽而下!
花含香来不及细想,他见九叔仍浑然不觉,右手一掌,将九叔往前推出,自己则往后疾退——
飘身后掠的同时,花含香心念如电,他知道石壁不会无缘无故倾倒,肯定有人触动机关!
他的注意力仍在突岩下,他算准在石壁的突压之下,伏击之人会闪射而出!
果不其然,花含香身形刚动,就见突岩下一道银光射出,紧跟着一条人影倏忽一闪,侧击而来!
银光破空,乃是暗器。
暗器在先,杀手在后。
一切均在花含香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惊呆了——
不是暗器的速度太快,也不是杀手的招式太狠,他吃惊,仍是因为那面石壁!
石壁倾覆!
从石壁的裂缝间,一人灵蛇般闪出,比石壁崩倒之势更快、更猛地击向花含香!
花含香绝没想到石壁里会有人!
他推开九叔,自己身在空中,石壁里的人没有用兵器,而是用掌,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朝他撞来——
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不可能有回击之力!
他腹背受敌,更有暗器和石壁夹击,他的生死系于一发!
但他是花剑侯。
他的剑天下第一,他可以在绝不可能的情形下拔剑出鞘!
剑不出鞘,出剑封喉!
花含香身在空中,他的目光在空中滞了滞,极短极短的一瞬,花含香发现左侧静立的石壁似有变化,寒光一抖,剑已出鞘——
剑锋迎着阳光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难以形容的一剑!
简简单单的一剑!
暗器的银光顿失,剑光已缠向伏击者的咽喉!
长剑出鞘入鞘只在瞬息之间,可是这次,他的剑从伏击者的咽喉绕过,并没有回鞘,而是“锵”的一声,没入左侧的石壁!
轰!倾覆的石壁砸在山道上,又发出惊人的声响,呼啸着滚下悬崖!
伏击者已死,竟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右手食指中指只剩半截,血正往外涌。
原来,断指写血字的是她。
她正是躲在突岩下伏击花含香的杀手。
另一个男的似未咽气,他盯着花含香插入石壁的长剑,挤出三个字:“你的剑……”
花含香脸神平淡,走到石壁前,伸手拔剑——
剑拔出,一支血箭,从剑孔喷出!
原来石壁里还埋伏着杀手!
花含香长剑入鞘,喃喃道:“你的绵掌虽然能无声穿石,却瞒不过我……”
顾影已离开小阁楼,他重新回到阁楼前的那块空地上。
他站在这里,为的就是随时听候段堂主的吩咐。
他很感激段堂主,尽管他也觉得,段堂主的武功和智慧并不比自己高多少,段堂主却有机会见到门主,他却没有,但是,他还是很感激堂主,因为堂主从不让他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只要他不离开千朵门,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