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恩人离去,他收敛心神,借助湖水的冰寒运功一点一点地将体内的媚毒逼出体外。
三刻钟过后,体内的躁热渐渐散退,直到气息平顺。他一使力,绑着他的坚韧柳绳“哒”一声被震断。整个人飞出湖面,轻逸的身影落到杨柳旁时,全身的湿气已不见踪影,紫衣长袍随风飞舞,松散的墨发轻扬,丰神俊朗,全身散发出优雅的贵气。
“南宫若寒!再不出来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有我才能解你身上的媚毒。”本应娇柔悦耳的女子声音此刻听来气急败坏,失去了令人着迷的稀奇。
南宫若寒听言双脚一点,向着女子大声暄闹的方位飘去,邪气的凤眼射出吓人的光芒。
“媚毒?方千言,你确定只给我下了媚毒吗?我身上的断魂索命又是怎么回事?你我师出一门,理应相互尊重。你却为了与我成亲,竟狠心毒害我至此,若不是幸得恩人及时搭救,我已命损黄泉。念在同一师门,这次我绕你不死。若你再范,我必诛杀之。”绝情的话不留一点余地,站在方千言面前的南宫若寒此刻看起来,犹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有时,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而方千言,正是前者。
“断魂索命?”闻言,她大惊失色,“不可能,他说是媚毒。你的媚毒解开了?你和别的女人同房了?你……那个女人是谁?”方千言注意到他的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异常,因此只抓住他话中的“幸得恩人及时拾救”,认为南宫若寒的媚毒一定是与别的女人交he才得以解除,顿时脸如土灰,心里既爱又恨。
给她毒药的人曾说过,中此毒者,解药就是与女人交he,否则必会暴毙而亡。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着急的到处寻他的原因,一是怕他为了解毒与其他女人同房,二是怕他宁愿隐忍,最终暴毙而亡,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哈哈哈……”悲凉的笑声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还差点害他命丧黄泉。她注视着眼前的心爱男子,既不甘心自己亲手制造的大好机会被人顺手捡去,又庆幸他被人及时救回一命,但她无法容忍自己被无视,她要杀了那个女人。“她是谁?”
南宫若寒冷冷的看了方千言一眼,对她如痴如狂的神情没有半点怜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任性妄为的师妹,身随心动,消失在枫林里。
失去他的踪影,方千言随即施展轻功穷起直追,可惜她的轻功比南宫若寒差了不是一小截,而是一大截,加上她对五行八封阵一窍不通,一下子被挡在了外面,急得团团转,大声哭喊:“师兄,你别走。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师妹……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南宫若寒五岁那年偷偷跑出去玩,路遇一身受重伤的游道,他机灵的使计把游道带回自己的小院子,又偷偷把家里的上好伤药拿来给他治疗。
游道伤愈后,发现这个孩子天资聪敏,骨骼精奇,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遂将自己一生的武学及五行之术私下传授给他,以谢救命之恩。
虽然没有行拜师之礼,游道也不允许他称自己为师,只能以道长称呼。可南宫若寒一直把他作为自己的师父一样尊敬相待,认真学习游道所传授的一切,直到他十岁那年,父亲要把他送上少林寺以俗家弟子的身份拜师学艺,才与游道分开。临别前,游道要他承诺绝不轻易在他人前使出他教授的武艺,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因此,在少林寺学艺的十年中,竟无人发现他早已经身怀绝技。
方千言就是当年和他一起上山学艺的孩子之一,是尼姑庵中的俗家弟子。由于寺院与庵堂相隔不远,俗家弟子的行为举止不如僧侣和尼姑那般严肃约束,加上每月的武艺砌磋,两方的孩子相见的机会不少。南宫若寒年少时已经长得俊俏,贵气天成,而且武艺和文采均为众俗家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一直备爱方丈和各位师叔祖的喜爱,更是众师兄弟努力的目标,令不少女俗家弟子芳心暗许。
在他上山前,母亲已经告诉了他指腹为婚的事,故四年前他学成下山后,并没有待在家里或入朝为官,而是以“南寒”之名闯荡在江湖上,暗中追查付菊予母女两人的行踪。由于其俊美的样貌和浑然天成的贵气,被大家封了个外号——贵气公子,许多江湖女子争相追逐在他俊逸的身影之后。只是一直以来,他对任何人均以礼相待,看似客气,实则疏离。
前两天接到父亲的消息才得知,自己一直追查的人竟在他下山时已香消玉殒,惋惜之余,刚好遇见多年不见的师妹方千言,两人言谈甚欢,却没想到被下毒;死里逃生之后,他无法再以旧日师兄妹之情待她,只觉得如此恶毒的女子令他生厌。
回到小楼的南宫若寒心底难以平静,想起身体羸弱的娘亲,随即往南宫府的方向飞跃而去。
碧风庭内,灯火明亮,晚膳过后的白芷正坐在灯火下绣花。
他脸露笑意,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示意在一旁侍候的翠珊噤声。借助明亮的烛光,看到母亲苍白憔悴的脸容,不禁感概万千,若不是今晚得恩人出手相救,只怕从此与家人阴阳永隔。心中一时悲喜交集,忍不住低声喊道:“娘亲,若寒回来了。”
白芷听到声音迫不及待的抬头,看到俊逸的大儿子不知何时坐到自己身旁,来得无声无息,顿时喜上眉梢,把手上的针线活交给身旁的翠珊,抓着他的手仔细打量,“寒儿,你去哪了,怎么那么久不来看望娘亲?”
“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心。”
“你还知道娘亲担心,那就留在府里多些时日,陪我说说话吧。”白芷埋怨道。
“娘亲,最近你的身体好吗?”南宫若寒心感愧疚。
“不好,最近我老是梦见你菊姨,梦里,她们母女俩都身中剧毒,让我心里担忧不已,不知她们母女俩是否还安在。”这个儿子自小董事,她也不隐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此下去,身体定会承受不住。我相信菊姨母女两人必定吉人天相,娘亲无需担心太多,反而应当放开心怀,身体自然会转好。”提及付菊予母女,他心有戚然,不敢表露出来,若无其事的安慰着母亲。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一日没有她们的消息,不知道她们身上的毒解开没有,过得好不好,我就寝食难安。”
“娘亲,佛家有道,凡事讲求一个缘字,强求不得,我们若是有缘,自然会有相见的一天。而且世事皆已早有定数,是富是贵,是福是祸全看个人福祉,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让一切随缘吧。”在少林寺生活了十年,寺庙里的佛经早就耳熟能详,对世间之事,十之七八有所参透,一身纯净之气使他看起来更加出尘脱俗。
“儿子说得对,你别再耿耿于怀了,心情舒畅身体自然好。若寒,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府里多陪陪你娘,和她说说话,爹这段时间比较忙,把她闷坏了。”南宫仁一回到房间,便听见大儿子劝慰妻子,立刻加入到他的阵营。
“我说不过你们父子俩。”经过大儿子的一番话,令白芷有所感触,“翠珊,你们都下去吧。”
遣退婢女,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饰盒,在南宫仁惊讶的眼神中放进大儿子的手里,“你说得有理,凡事讲求一个缘字,强求不得。既然这样,我就把当年的订亲信物交给你,看你们的缘份了。”
南宫若寒心情沉重的接过饰盒,四年来,他为了盒子里的信物四处追查,到头来才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不能告知母亲真相。
他的心里仿似打翻五味瓶一样,百度滋味涌上心头,抑郁的打开饰盒,刹那间,三个人都惊呆了,脸色各异。盒子里不再是他们熟悉的血翡翠,而是属于他们南宫家多年未见、具有僻毒驱寒的嫡长子信印——雪玉。
“怎么会这样?”白芷连忙拿起雪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仔细端详了一阵,确实是他们南宫家的雪玉没错,她不禁喜极而泣,“菊予她们还活着。”
南宫仁则脸色暗喜,转而又皱起眉头。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可能,说不定当年被弃尸悬崖的付轻雨仍然在生,她之所以悄然无息的退回雪玉,拿走血翡翠,有可能她不愿拖累南宫家,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仍然在生,以免遭到杀身之祸。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消息,至少问天和菊予的后人仍然在世。
而南宫若寒的心情这一下子真的是百感交集,喜的是父母多年放不下的事终于有了眉目;挫败的是自己竟然被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地退婚了。想及至此,他不由得苦笑起来,对那个传闻中美若天人,从未谋面的未婚妻好奇起来。
“爹,这个该怎么办?”南宫若寒指着母亲手中的雪玉,想听听父亲的打算。
“按兵不动。探子回报的消息说,皇宫内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们前阵子得到的消息,我怀疑我们手下的人有他们的暗桩。现在这事有了新的进展,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看来,这事只能由你继续追查了。”南宫仁若有所思道。
“前阵子得到的消息?你们怎么没告诉我?”白芷听到他们父子三人竟然对她隐瞒这事的消息进展,不满道。
“娘亲,那时得到的消息还没确定,我们不想让你白担心一场,你看,现在不就证明我们是对的吗?”南宫若寒赶紧抚慰母亲。
“唉,你们啊,我真的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她也明白丈夫和儿子们都是出于关心和担心才会这样做,看着手中的雪玉不禁忧心起来,“不过,菊予她们私下退亲又不留书说明,不知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阿芷,或许她担心会拖累我们,又不想令更多人知道她们仍然存活于世,才会如此做。你且放宽心好了,南宫府内守卫深严她们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来退回当年的信物,我相信她们一定有足够的能力自我保护和掩藏。就让一切随缘吧,这是孩子们的缘分,我们担心不来。”南宫仁安抚下妻子的忧虑,心中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