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吹窗檐,冷月缺一半。
城外的义庄里,一个两眼低垂的老汉看起来好像永远睡不醒的样子,正用新买来的草席把两具柔软的尸身分别卷起,再放到一辆独轮车上,叹惜道,“姑娘,老婆子,上头吩咐下来把你们丢去乱葬岗,唉,看你们两个异乡人实在可怜,连张冷席作棺都没有。老头我就给你们买来草席卷一卷吧,希望你们下一世找户好人家抬胎,来生过上好日子。”
说完,迎着冰凉的夜风把独轮车推向不远处的山头,那里有一小片断崖,专门作为被官府结案后无人认领的尸首又或是死在牢狱里的囚犯因无人认领的归宿,天长日久,渐渐被大家叫作乱葬岗。
老汉把两具尸首扔下断崖的同时,呢喃说,“姑娘,老婆子,冤有头,债有主啊,莫来找我晦气,一路走好啊!”
一切办妥,老汉推起他的独轮车高一步,低一脚的往回走。
待老汉走远,又过了一会,崖上仍听不到一丝风吹草动,忽然,崖下跃上两条黑影,每条黑影身上都像是背了一个人,往另一边的密林飞跃而去。
漆黑的密林中早有一辆普通的马车等候在那里,听到有人接近,笑红尘从马车下来,南宫若寒把背上的老妇人安放在车里,她立刻塞了一颗丹丸进她口里,又用水囊给她灌了一口;接着南宫紫枫也把背上的苏梅子放到车上,她同样喂她一颗丹丸,灌了她一口水。
大约过了一刻钟,马车上的两人缓缓地张开双眼,看到笑红尘和南宫若寒,激动的挣扎着爬起来向两人叩首答谢。
南宫若寒忙伸手阻止两人说,“苏梅子和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一愕,茫然的看着他们,苏梅子幽幽地说“不瞒两位恩人,因事出突然,我们完全没有作好后备打算。如果不是遇着你们,我们唯有一死了。如两位恩人不嫌弃,我和我娘愿今后为牛为马报答你们。”
“女人真是麻烦。”南宫紫枫一脸不快的低声呢喃,今晚被大哥拉来潜伏在乱葬岗只为救这对母女,已令他大为不解,现在听来还要为她们今后的生活作安排,就更不解了。究竟是什么人竟令大哥如此看重?
众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当下的话题。
“红尘,你看如何是好?”南宫若寒看向笑红尘,想听听他的想法。
还能怎样?当然是和自己一样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了,她没好气地想。
可要隐姓名埋姓容易,如何让这对母女安心生活才是难题。现在虽然瞒过了太后,可天下之大,莫非黄土,若有朝一日被人认出来,到时要死的可就不只是这对母女了。看着这对母女,心想,她们以前的旧居是不能回去了,忽地,一片布置了八卦阵的树林映入脑中,与世隔绝,外人难进,正适合她们暂时隐居。
打定主意,她弯眉一笑,“不如让她们暂时住在你的八卦阵好了,外人进不去,她们也出不来,这样她们就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的话让南宫若寒一窒,笑得更加温柔。红尘,你终于承认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么?随后,他又不禁皱起双眉,自己曾允诺给他办三件事,万一他要求不离盅的解药,如何是好?
想到知道他八卦居的人甚少,这样也好,他点头赞同,“只能是这样了。”
南宫若寒点头赞同笑红尘的主意时,又心生一计,轻松写意的表情如沐春风。
一旁的南宫紫枫听他们说完,不满地嚷叫:“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一处居所?你真是太偏心了,连红尘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想起自己与南宫若寒的第一次见面,笑红尘笑得意味深长,念在南宫若寒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好心的替他解释说:“你大哥并没有带我去,是我无意间闯入才得知的。那时他中了媚……唔……”
在她身旁的南宫若寒急忙伸手抚住她的口,不让她有机会把自己的丑事宣扬出去,这是他自出江湖四年以来唯一的一次败笔,还差点为此送命在自家门派之人手上,是他永远也无法吞下这一口怨气。但他也感激那一次的事情,让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心爱之人。
见南宫若寒的脸色黑沉如墨,笑红尘立刻乖乖的以眼神求饶,不敢再放肆。
收到那抹可怜兮兮的求饶眼神,南宫若寒心中一软,放开手,微眯的凤眸凌厉地瞪了她一眼,以儆效尤。
原来他们早已认识。难怪大哥对他情有独钟!在一旁旁观察南宫紫枫暗想,真是苍天无眼啊,竟把笑红尘生作男子,老天爷的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主意一定,南宫若寒和南宫紫枫作了一番易容和装扮,两人坐前头驾着马车朝着“枫林”的方向前进。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就听见南宫紫枫惊叹连连,“大哥,你的这个地方选得真好。”
笑红尘一马当先跳下车,与前来的南宫若寒一起把车上的老妇人和苏梅子扶下车,一行五人进到小楼里。
小楼内的摆饰一切依旧,既简单又不失格调,只是灰尘已积甚厚,看来南宫若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前来居住。
南宫若寒对这对母女说:“姑娘你以后就叫杨柳,婆婆改姓柳,如何?”
“谢恩人赐名。”母女两人感激不尽,再一次拜谢。这一次的新生对她们来说,确确实实是到地府转了一次。现在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她们已经很满足。
“这里以后就麻烦你们打理了。明早,我会把日常所需的用品带来,今晚你们就先屈就一下。”说完,南宫若寒叫上南宫紫枫和笑红尘,准备离去。
杨柳和柳婆婆满心感激的的拜别三人,挽起衣袖把小楼清洁起来。
前晚,南宫若寒把计划一说,四人立即俯首赞成。母女两人依计吃了几块有毒的桂花糕,又服食了笑红尘的龟息丹,即时倒地,表面看来,两人已经毒发身亡,实际上她们体内尚留一息。
龟息丹只是延缓了身体的正常运转机能,像老龟冬眠一样,同时她们身上的毒就像被雪藏了似的,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向五脏。正常人吃下那些毒糕,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但对于服用了龟息丹的人,最少十天后才会发作。
因此,一般医者和仵作既能从她们身上查出中毒的痕迹,又难以察觉两人还活着。官府的结语自然是吞食有毒的食物,中毒身亡就可以草草结案。
对于官府,从来就很少有人喜欢干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还汲及到皇宫。
所有的事情全都朝着南宫若寒预计的方向发展,结果,母女两人很顺利地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