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有些发晕吧?”沈家秀忽然停住了,他察觉到许飞扬既不发问也不反驳,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
“其实不只你听着晕,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绕晕了。”沈家秀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我只是想尽量讲的有条理些,好让你能明白,不过我还是无法把这中间过程讲明白,或许这就是语言文字所限吧。
“所以我还是干脆告诉你结论。”
“是你自己所下的结论吧。”许飞扬如获大赦的长出一口气,显得无比轻松,而言下之意自是说最好连这个结论也省略掉。
“是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未必完全正确,却是魔尊的由来。”
提到魔尊,许飞扬又兴奋起来,自己既然答应保住魔印,当然还是要对它的主人或者说是宿体多一些了解才好,最好是完全了解。
“彭祖的故事许多人都知道,而且当作笑话来听。
“因为彭祖寿八百而亡,他的母亲还痛哭不已。所以后人都笑他母亲不知足。”
“我的天啊!”许飞扬在心里一声痛苦的叹息,“不是说好不绕了吗,怎地又从佛祖拈花绕到彭祖寿八百上来了,下一个是什么祖啊?”
“然而笑的人却都未能深想一层,”沈家秀假装没看到许飞扬痛苦的表情,“彭祖寿八百而亡确实不算短命,可是他的母亲还在啊。他的母亲一定寿命比彭祖长啊,这一点笑彭祖母亲的人大概都没想到。”
“这也不过说明彭祖母亲比彭祖更善于养生而已。”许飞扬近乎呻吟的说。
“错就错在这里,后人把彭祖尊为养生学的宗师,这根本就是错误的。”
“这还会有错?不善于养生怎会寿至八百?”
“那是因为他们那时的人类的平均寿命都在千年以上。
“这和养生学无关。相反彭祖在那时是最不善于养生的,以我们现今人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岁来打比方,彭祖寿八百也不过相当于现下活了四十岁而已,还属壮年,所以彭祖的母亲才会哭的那样伤心。
“正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世上有八百岁的黑发人吗?”
“现在没有,那时候却有。不但有,而且是普遍现象。
“因为那个时代是人类的初期,我们称之为远古时代。
“我也是秉承十余代家学渊源,又潜心研究多年才得出的结论。”
“你们研究这个作甚?只是无事可作吗?”许飞扬好奇的问,他确实无法想象还会有人对这些传说中的虚无缥缈的事尽心尽力的研究,除非是闲的发疯了。
“不是闲的,相反研究这些问题是我们家族历代人的头等大事,也都为之耗费了毕生的心血。
“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了破解化解它的魔力。”沈家秀指了指魔印。
“魔印和这些有关系吗?”
“有的,而且关系很密切,只是许多关系我无法讲解得很清楚,许多事只能领会于心,却无法诉诸于口,所以我称语言文字为拐杖,它只能帮助行走,却不能像腿一样能直接行走。
“而远古时代——大概比彭祖那个时代还要久远,人类之间的交流不是用这种拐杖的,而是直接交流。
“具体怎样一种方法已无法考证得出,但据我断定就是佛祖拈花、迦叶领会这种方式。
“不仅如此,那个时代的人们原本就有神的属性、佛的神通,那是一个人神融合的时代。”
“你不会是说人本来就是神、就是佛吧?”许飞扬惊叫出声。
“正是这样,但也还有一种可能,人也是魔。”
“我只能说你得出的这个结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许飞扬晃了晃头,他又有些晕了。
“那你就把我说的这些当作一种假说好了。不管这假说是否正确,只要能帮助我们弄清魔尊的缘起就足够了。”
“好吧。”许飞扬又按捺住心性,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听他姑妄讲之了。
“我现在说当时的人类具有神、佛甚至魔的属性是不尽正确的,因为当时还没有人、神、佛、魔的区分,自然也没有这些称谓。
“这些都是在后来出现种种分离才产生的。最让我也更让我的先人们困惑不解的是:这种分离是为何产生的,又是怎样产生的?这种过程有多漫长、多痛苦?这也许是我们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了。
“正如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身处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又是怎样形成的一样?
“佛说万物心生,然则心由何生?生心的又由何生?如此无限推论下去,也就是永无尽头,永无答案。”
“是啊,若要这样想下去,用不了想到无限,人的头就爆了。”许飞扬都有些同情沈家秀了,研究这类永无答案的问题实在是世上最苦、最危险的差事,疯癫的概率实在太大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沈家秀狡黠的一笑,“不过分离后的人类能力却越来越差,不仅与天上的神族交通,甚至人们相互之间的交通也变得越来越难。
“于是聪明的仓颉造出了文字。
“后人都认为仓颉造字是妙参天地间玄化,所以造出之日神哭鬼泣,因为人们掌握了天地间的契机。
“其实这是天大的误解。神哭鬼泣不是因为人们偷到了天地间的机密,而是他们知道人类会越来越依赖于这种新的发明——拐杖,从而越来越迷没本心。
“而人类与神族甚至鬼类直接沟通联系的纽带彻底断了。”
“这和神族、鬼族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们痛哭流涕?”
“关系自然是有,但他们是为人类感到悲哀。
“而掌握了文字的人类也彻底完成了这种分化过程,从此人类变成了纯粹的人类。”
“纯粹的人类?”
“是啊,没有了神、佛、魔的属性和神通变化,变成了孤立而又脆弱的群体,从此进入了生老病死的六道轮回的无限循环之中。”
“听上去够可怜的。”
“实际上不只可怜,而且很凄惨,佛说这人世就是一个烧红的大铁锅,我们世上的人就是在铁锅上乱爬乱窜、苟延性命又备受煎熬的蚂蚁。
“他这个比喻并不为过。”
“世上所有的人?甚至像您这样的?”
“无一例外,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是一样。”
“可是佛陀开始时不也是一个凡夫俗子吗?”
“说的对,”沈家秀笑了笑,“人掌握了语言文字,学会了思维推理,自以为就拥有了智慧。
“如果站在纯粹的人的角度而言,这样说倒也正确。
“但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很奇怪却又很少有人发现的问题,而且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
“什么问题?”
“人的这种智慧越发展,越发达,而人的种种先天属性退化得也就越严重,人的环境也就越悲惨。
“佛陀身为王子,富贵尊荣无人可比,却也对人世绝望了,这才放弃尊贵的王位和富贵的生活,去苦行修道。”
“佛陀的故事我倒是知道,”许飞扬想了想,“但这和魔尊有什么关系吗?”
“看来你还是听的不耐烦了?”
“不是,很有趣,我只是想听听魔尊和魔印的事。”
“好吧,那我就简短的讲。魔尊的缘起大概已无人知晓了,他自称是天地初创时所生,这当然是欺人之谈。
“我的先祖曾到他修道的地方去寻访,经过多方查询,总算找到了他的蛛丝马迹,再联系当时的许多事迹,他的身世也大致有了一个轮廓。”
“终于等到了。”许飞扬本是自言自语,不经意间却大声说了出来。沈家秀还没觉得什么,他自己倒闹了个大红脸。
“没关系。”沈家秀宽容的一笑,“我自己知道我不善于讲故事,也从没给人讲过故事,何况我要说的本身就不是有趣的故事。”
“魔尊修道前是位珠宝商人,虽不够尊贵,却也是位富商,他修道的志向和佛陀并无二致,也是对人世绝望,转而去寻找新的人生。
“说起来也算凑巧,魔尊和佛陀修道时间相差不过两三年,魔尊比佛陀得道却晚了三年,而两人所修习的教派法门也差不多。
“后人总认为佛陀一定是修习佛教,其实不然,佛陀成道前并无所谓佛教,佛陀是修习了当时所有的教派法门,却一无所获,他绝望心死,在一棵菩提树下枯坐七天七夜,却于瞬间开悟得道。
“这世上才有了佛教。
“而魔尊也是遍习所有教派法门,一无所获后,在一个深山大泽里隐居苦修,于一个暴雨雷霆之夜,在隆隆闪亮的雷电闪光中开悟得道。
“虽同为得道,而这两种道却是最相对立、水火不相容的极端。”
“他不会是被雷电击中,走火入魔了吧?”许飞扬诧异的问。
“入魔是肯定的,不过魔教称之为超凡入魔。
“魔教称得道为‘立成正果’。两者在一定意义上是相同的。
“尽管善恶迥别,但绝不是我们所说练功练得出岔的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