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了,叹道:“真是天意!也许那冰棺中的人命不该绝……你们碰巧救了我的鹿儿,也碰巧我老汉要撒手西去。”
梅鹿儿闻言,双睛一亮,急道:“爹,莫非有希望找到那‘玉体王参’圣品?”
老者道:“不是有希望找到,而是他们有希望得到。”
香珂心弦剧颤,急道:“老伯,莫非我们想得到那圣品,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老者慢慢地道:“按说,我老汉这样做,也有悖情理,但你们救了我的鹿儿,我告诉了你们关于圣品的事情,也算对你们的恩情略作报答。”
香珂笑道:“老伯,我们不希望报答,救梅壮士时,我们能够想到索取答报吗?
“若你老能帮助我们得到圣品,此恩此义,再莫大焉。我们一定会答报的!”
老者道:“咱们不妨把话说明了,若我帮助你们得到圣品,在我死后。你们能够照顾我的鹿儿吗?
“他今年刚满十八岁,我老汉若说,把鹿儿许配给这位齐壮士为妻,他肯答应吗?”
闻言,除了老者本人,屋内的所有人都惊愕失色。
香珂玉娇惊愕的是:
梅鹿儿原来是女扮男装。
宝柱惊愕的是:
老人家,你提的问题太过唐突,你也没问明我是否有情人……
梅鹿儿惊愕的是:
爹,你这不是要挟人家吗!
惊愕失色的人,自然一时难置一言。
老者语出,如释重负。等待着对方答复。
屋内立时静下来。
暮色降临,木屋越发阴暗了。
梅鹿儿略略定下心神,掩饰着羞涩,点亮了松油灯。
淡红的光晕,笼罩了木屋。
屋内的人依然沉默不语。
香珂抬眼去看宝柱,正碰上宝柱投来的目光。两人目光相对,竟都呆怔在那里……
毕竟玉娇是过来人,她轻笑一声,对梅鹿儿道:“鹿儿姑娘,你同意吗?”
梅鹿儿站在松灯旁,一张圆脸红扑扑的,黑亮的大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火焰,羞答答地道:“我从来都听爹的话……”
玉娇转首又去看宝柱,宝柱这时已经移开与香珂对视的目光,香珂低下头去轻轻叹息一声。
宝柱目光一片茫然……
玉娇对宝柱道:“宝柱,梅老伯的话你听见了吧。”宝柱点了点头。
香珂张了张嘴,但觉喉咙仿佛给什么塞住了,只是吐不出声音。
玉娇又道:“你愿意娶梅姑娘为妻吗?”
室柱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玉娇道:“你是说,你不愿意?”
老者与梅鹿儿皆是一惊。
香珂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不对,玉娇,你误解了宝柱的意思。
“他是说:自己的嘴不能说话,配不上梅姑娘。是不是?宝柱。”
宝柱点了点头,向香珂投去感激的目光:
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愿她也能理解自己。
老者听了,微微一笑人道:“齐壮士,你不能说话没关系,只是你不嫌弃鹿儿是个山野女子就行了……”
玉娇一旁道:“宝柱,人家不嫌你不能说话,你可同意吗?”
宝柱转首去看香珂,香珂正定定地在注视着他,目光又一次相遇,两颗心又都是一颤!
仿佛都想到了酒鬼的戏语:“不是我要做你的丈夫,是想让我徒弟做你的丈夫。”
然而,另一种声音代替了酒鬼的戏语:
要想复活冰棺僵尸,必须四种圣品齐备。
药王的话又在两个人耳畔响起……
香珂微微一笑,笑得很苦,很勉强。
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情绪竟莫名其妙地变得难以控制。
她在扪心自问:我为什么会感到一种酸楚、一种失落,我并没有爱宝柱……
终于她笑了,才轻声道:“宝柱,鹿儿是个好姑娘……纵然不为圣品,你也该答应,千里姻缘一线牵……
宝柱也笑了笑,笑得很洒脱,他转对老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玉娇一旁喜道:“宝柱同意了!”
梅鹿儿的脸越发地绯红了,似一朵绽放的红玫瑰。
老者也笑了笑,道:“齐壮士已然答应,便是我梅老汉的门婿,我想不到还能活着看到我的门婿。”
说着,转对香珂和玉娇道,“从现在起,齐杜士就是鹿儿的未婚夫了,二位姑娘自然为证婚人!”
玉娇和香珂双双颔首。
梅鹿儿羞人答答地睃了宝柱一眼,又对床上的爹爹道:“爹,人家是答应了,可你能帮助我们找到那圣品吗?”
梅老汉闻言,微微一笑,道:“鹿儿,只怪爹以前没告诉你……你去床下把我那个小匣子搬出来,匣子里有……个用兽皮缝的皮囊,皮囊里装着一个小瓷瓶。
“那就是‘玉体王参’圣品……那是你娘用性命换来的……”
一缕凄婉哀伤的笛声,在山林间回响。吹笛人是梅鹿儿。
此时她已换上女儿装,与香珂同乘一骑,身后的两匹马上是宝柱和玉娇。
三匹马在山道上缓缓而行,他们是出山,是要回到天山……
梅鹿儿和宝柱没有去白云峰采摘“长白仙端草”,因为梅老汉用不着了,他已然驾鹤西归,爱女有托,终于死而瞑目。
埋葬了梅老汉,梅鹿儿直哭得昏天黑地,香珂和玉娇好言劝慰了半天,她方止住悲声,但那泪珠却扑簌籁地洒个不停,直到上马离开木屋,泪水方止,她又吹起了这竹笛。
一缕缕微音,带着她对老爹爹的绵绵哀思,在山林间回荡……
一支曲子吹罢,梅鹿儿幽幽地叹息一声,把竹笛从唇畔拿开。
香珂回首看了一眼梅鹿儿笑道:“鹿儿,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只是太忧伤了……谁教你吹的呀?”
梅鹿儿道:“是天豁峰上的两位圣母……也是她们送给了我这笛子。”
香珂稍显惊异,笑道:“圣母?什么样子呀?”
梅鹿儿道:“这两位圣母一个是神尼,一个是仙姑;人们都叫她俩圣母……她们年过古稀,长得自然是人间少见的美貌。
“尤其是那位仙姑,满头白发,飘至腰际,一袭云裳如雪,飘逸脱尘。
但她们告诉我,她们不是圣母,是昔年退隐江湖的武林中人……”
香珂吃惊非小,道:“退隐江湖的武林人?她们叫什么名字?”
梅鹿儿道:“她们再三叮咛,让我不要说出她们……我已作了保证……”
香珂笑道:“可是你已然说出了她们,还在乎名字吗?”
梅鹿儿思忖少顷,道:“只是我告诉了你,你不可再说于别人……她们既然退隐,就不想让人来招惹。
“这长白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们不是真的圣母……”
香珂莞尔一笑道:“你但说无妨,我也未必认识……”
梅鹿儿道:“她们只是告诉我,那神尼是昔年江湖上的‘飘飘女尼’,而那仙姑是‘天山龙女’。”
香珂皱眉道:“没听说过……”
香珂不知道,梅鹿儿也不知道。
只有天知道:
那“飘飘女尼”即昔年江湖上有名的独身女侠,索命黑蝴蝶林秋凤。
而那“天山龙女”即昔年艳名播乾坤,姿容盖天下的邓玉瑶。
她与齐家堡齐天柱之妻江雪梅昔年并称“绝代二娇”。
只因香珂不知道这两位圣母是谁,是以她便不再问,自顾催马前行。
三匹马继续前行。
山路旁高耸入云的松树、紫根树、黄波萝,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缝,投下几束耀眼的光芒。
一边走,香珂一边驰目远眺,蓦地她惊喜地向前一指,喊道:“你们看,那棵松树多像一个美人,披着淡淡的绿纱,树冠如伞,好似美人的秀发。”
梅鹿儿微笑道:“那是美人松。”
香珂赞道,“美人松?多好听的名字呀!”
梅鹿儿道:“有关这美人松,我爹爹还给我说过一个传说。
“据传,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长白山的天池里出现一条赤甲火龙。
“有一天,这火龙大施威风,兴妖作怪,用一块千斤巨石,阻塞了黑龙江的源流,使黑龙江两岸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在黑龙江的下游草原上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和一个青年猎手,他们为了黑龙江源流不竭,遂一同来到了这天池。
“两人奋力搬开堵塞黑龙江水的巨石,使江水重新奔流不息。
“但他们怕那火龙再次作恶,那青年猎手便化作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把那火龙压在山下。
“两岸的人畜得救了。那美丽的姑娘在江边等候着,呼唤着青年猎手的归来,然而,她喊哑了嗓子,流尽了泪水,那青年猎手也没有归来。
“她便久久地伫立在那里,身躯变成了一棵松树,这棵松树就是人们现在看到的‘美人松’。”
香珂听了梅鹿儿讲的传说,如醉如痴。
便是后面马上的宝柱,也听得入了迷。
他定定地看着前面马上梅鹿儿的背影,心中一阵激动:
那便是自己的未婚妻。
梅鹿儿美艳不及香珂和玉娇,但看上去却那么强健和结实,浑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青春的活力。
她不会武功,可会射箭、那身上背着的弯弓和斜挎的箭囊,更平添了她的英姿。
她还会吹笛子,那笛音便是她的心曲,便是她的梦境,便是她的憧憬和希望……
宝柱叹息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吗?蓦地想起那句俗语:
有心栽花花不放,无意插柳柳成阴。
他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