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邹不屈已闯荡江湖整整八年。
在这八年里,石顶峰对他说的话无时不忘,深记于心。
此刻,石顶峰看见邹不屈向他施礼,神色甚恭,就拍了拍邹不屈肩膀,笑道:
“好!你在这里我又多了个酒伴儿!”
说完,在桌旁坐下,道:“好香的羊肉!肉香而不膻,一定是放进了什么草药!”
跟着石顶峰走进的另外三个人是李烈、小呆和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年轻乞丐。
邹不屈认出这乞丐是“丐帮双杰”之一的“天不怕”王缺。
“双杰”中的另一个是“狗不理”李知足。
他又对王缺抱拳笑道:“幸会!幸会!”
王缺朝邹不屈龇牙一笑,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和我客套!狂刀,你别来无‘痒’啊?”
邹不屈笑道:“久不与老兄对赌我确是手痒,久不与老兄对饮我确是口痒。”
他们说话的当口儿,李烈帮着小呆添增椅子和碗筷、酒杯。
李兰悄悄对李烈道:“哥,只有二斤多酒了。”
李烈笑道:“石大侠已经让人去买了。你快去再炖羊肉,这些不够。”
王缺也在桌旁坐下,正欲伸手去抓羊肉,看见石顶峰,就笑了笑,缩回手。
石顶峰笑道:“你就破一次规矩吧。这桌酒菜可不是别人施舍你的!哈哈!用筷子不习惯?”
这时,邹不屈把沐无名介绍给石顶峰和王缺。
沐无名就毕恭毕敬地向两人施礼。
他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大名,只是以前无缘相见。
石顶峰让沐无名落座,笑道:“‘粉面妙郎’名不虚传!”
王缺笑道:“若是李知足在路上遇见你,准会跟踪你。以为你是女扮男装,秀色可餐!”
话音未落,窗外有人应道:“乖乖!你又在说我的坏话!”
声音落时,人已经进了屋。
这人穿得挺干净,但也是旧衣。
一手拎着个大酒坛,每个至少能装十斤酒。
王缺见了笑道:“老兄,这么快你就弄来了这么多酒,我王缺想不服你也不行了。”
来人轻轻放下酒坛,抹了抹脸上的汗,笑道:“我李知足若是不能为石大侠弄来酒,那别说是道上朋友,就连狗也真的不会理我了。”
邹不屈笑道:“不怕狗不理,若是女人不理,你可就惨了!”
李知足看见邹不屈,笑道:“狂刀,秃子也别笑和尚,摘了帽子都一样!”说完也在桌边坐下。
石顶峰就招呼李烈和小呆也坐在桌边。
李烈对石顶峰道:“让小呆侍候咱们。”
石顶峰笑道:“除了在酒楼,喝酒不需要人侍候!来,小呆,坐下!我记得武天涯说过‘若在酒桌上分出高低贵贱,那绝不是喝酒’。”
小呆也在桌旁坐下了。
在他坐下之前,他把李知足拎来的一个大酒坛子的酒斟满那个小酒坛,把小酒坛放在桌子上。
李烈就捧过小酒坛,一一往杯里斟满了酒。酒香浓郁,显然是良酒佳酿。
石顶峰端杯笑道:“坐在一块儿就是酒伴儿,只求喝好,不求喝倒!来!干一杯!谢谢李公子的肉,谢谢李知足的酒!”
小呆也跟着干了一杯。
看上去他好像比沐无名还有量。
“石大侠,听说你们去了边关助官兵打那些鞑子,几时回来的?”邹不屈问石顶峰,“可听说北侠已遇不测?”
石顶峰叹道:“南北又侠遭遇不测,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是今天中午才到的少林寺。”
邹不屈一惊:南侠也出事了?
可他离开群英会时,南侠还安然无事。
看来石大侠消息却比自己灵通。
遂道:“那‘神州大擂’的事情,石大侠可曾耳闻?”
石顶峰点了点头,道:“倘若真的设‘神州大擂’,将不知又有多少人无谓捐身!好在正义侠士多鏖战边关,没多少人去趟那浑水!显然艳后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兰这时又端上一大盆羊肉笑道:“大家别不敢吃,锅里还有呢!”
石顶峰没有对邹不屈说明捣毁“血旗盟”的事情,显然他也不想求助他这把刀。
他知道邹不屈是个江湖浪子,无门无派。
他不求他与侠义盟为友,人各有志,焉能强求,只愿他不与侠义盟为敌,他实在很怜惜邹不屈的那把刀。
石顶峰不说,“丐帮双杰”也不会说,李烈和小呆当然连一个字也不敢露了。
邹不屈见石顶峰只字不提向“血旗盟”复仇的事,也就改变了话题。
他本想请缨参战,为侠义盟效力,但怕石顶峰多心——因为侠义盟屈服“血旗盟”毕竟是奇耻大辱!
“石大侠,也许您还不知道吧,李公子颇有酒量,堪称是您的对手。”邹不屈笑道。“听小呆告诉我,他喝过十斤酒。”
小呆点头附声道:“对,在一个名叫‘八斤酒楼’的地方。
那掌握的叫赵八斤,他还赏给我们公子二十两银子呢!”
李烈对小呆道:“你少多嘴!”但神色却挺得意。
石顶峰笑道:“好!那在下今天不但有酒伴儿,而且还有酒友了!李公子,我开始见到你就不外,因为令尊大人曾经救过我的命!
“神医的后人若是名医那倒不足称奇,而若是酒豪,那可要让我刮目相看了!”
手里拿着火叉,倚在门口的李兰笑着接道:“我哥唯一能在人前称道的本事就是他的酒量。石大侠,你就挫一挫他的锐气吧!”
石顶峰笑道:“李姑娘是怂恿我们斗酒啊!哈哈!好!我真希望在武天涯之后再出现一位当世酒豪!”
李烈道:“武大侠比石大侠您还有酒量吗?”
石顶峰笑道:“当然!他是‘酒鬼’的徒弟。他饮酒不醉,因为他已经把酒化成了功力。只此一点就非你我所能及了。”
顿了顿,对李知足道:“你买了多少斤酒?”
李知足道:“每坛十五斤。若不够我随时去买,保准耽误不了!”
石顶峰笑道:“当然够了!我们就先每人喝十斤!不醉的为胜!”
李烈急道:“十斤只怕不行。八斤吧。”
石顶峰笑道:“好!八斤就八斤!你喝八斤不醉我亦认输。因为你酒龄绝没我长!”
李知足跃跃欲试道:“我来斟酒。每人八斤,一滴不差!”
王缺笑道:“你若能分得一滴不差,我也喝八斤让你看!我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醉吗!”
李知足道:“乖乖!你牛皮浇开水忒牛皮了!你若能喝八斤,我叫你三声‘爷爷’。”
王缺笑道:“你敢和我赌吗?”
李知足道:“乖乖!有什么不敢!”
邹不屈笑道:“等石大侠和李公子斗完酒,你们再赌成不成?若你们俩赌嫌不过瘾,不妨加我一个。”
李知足道:“乖乖!一言为定。”说完,就开始给石顶峰和李烈斟酒。
石顶峰就和李烈对喝起来。
“乖乖!够了!真的够了!”李知足嚷起来。
“每人八斤,一滴不差!”石顶峰和李烈相视而笑。
石顶峰泰然如常,李烈只是红了脸。
石顶峰道:“李烈,打这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在少林寺与那些武僧一同习武,进展不会太大。”
李烈一怔,似乎没有明白过来。
邹不屈一推李烈,喜道:“还不快拜师!石大侠同意收你为徒了!”
李烈受宠若惊,急忙离座,跪拜在石顶峰身旁,道:“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石顶峰站起身,离开座位,搀起李烈,笑道:“他们怂恿咱们斗酒,用意无外于此!我收你为徒,也算对令尊有个补报。
“但为师有言在先,我只能传授你一些外门功夫,而为师的‘天罡功’只怕你不能学了,因为你已成年……”李烈急忙道:“弟子明白。”
石顶峰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不怕我的徒弟武功不高,只怕我的徒弟为人不正!武功高低各有天禀不同,为人正邪全在本人修心炼性!”
李烈恭声道:“弟子谨记于心,定没齿不忘!”
忽然小呆含泪道:“公子,你跟石大侠走了,那我呢?”
邹不屈到达茅舍的第三天,沐无名就驰马离开了嵩山。
他要去群英会找东方明月。
至于他是否真的对她“死心”,他要等东方明月亲口告诉他。
他的马还是离开沧州时骑的那匹。
邹不屈要陪他同往,可沐无名谢绝了。
因为他知道邹不屈为了参加“神州大擂”,想静下来专心习武。
但是,还没过两天,沐无名就后悔了。
这天中午,沐无名纵马向前,当路过一片树林时,他猛的听见树林里传出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畜生!救……”
沐无名猛的勒住坐骑,扳鞍下马,把马牵到路旁拴在一棵树上,然后奔进树林。
树林里的一片草地上站着四个人,围成个小圈子。
小圈子里有两个人在地上滚动,分明是一个男人正扒一个女子衣裳。
女子拼命挣扎,连声呼救。
而站着的四个男人有的掩口而笑,有的抱臂而笑,有的背手笑,有的叉腰而笑。他们只是看,却不动手。
“住手!你们这帮禽兽!”沐无名此刻完全忘记自己并不会武功。
只因他的血热了,他不能不挺身而出来阻止。
站着的四个男人都投目看沐无名。
那个在地上扒女子衣裳的男人也抬头看沐无名,一眼看见,就大声喊道:“快抓住他!”
沐无名这时也认出喊话的人竟然是张狂,他想立即逃走,但逃走的路已被人截住。
而且那四个人又围成了圈子。
不过圈起来的竟是他。
沐无名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了,他反而坦然了。
对张狂道:“你放了她!我不逃!”
张狂已经把那女子的衣裳扒光了,骑在那女子身上,左右开弓掴了两个嘴巴,邪笑道:“怎么不挣了?挣啊!我就喜欢你不老实!”
“我让你放开她!”沐无名吼道。
他感到受辱的像是他自己。
张狂抬头望来,阴笑道:“美男子!别叫!一会儿就轮到你了!你看我骑的这匹胭脂马怎么样!”说着抬屁股往下一蹲嘴里喊了声“驾!”
那女子不再挣扎了,似昏厥了过去。
张狂见身下的女子没了反应,一手揪住头发,又掴了两个嘴巴,笑道:“刚才那劲头儿呢!”
松开手,站起身,走到沐无名跟前。
“你想怎么样?”沐无名心里一阵恐惧。
“那还用问?!我又不想骑你!”张狂说着一挥手,道:“快把他绑到树上!”
沐无名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没用,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事到临头,只有听天由命了。
“美男子!我们不会绑得太紧!”四人中的一人狡狯一笑。
“上次我们不是绑过你吗?”这四个男人都是张狂的爪牙。
上次沐无名与张狂遭遇,这四个家伙就把他好一顿折磨。
沐无名被绑在了一棵较粗的树上。
这帮家伙也许是为干坏事方便,竟随身带着绑绳——手指粗的牛皮绳索。
别说沐无名不会武功,换上会武功的也很难挣脱。
张狂一步三摇走到沐无名跟前,伸手拍了拍沐无名的脸颊,笑道:“你倒挺老实!”
“呸!”沐无名一口唾沫吐在张狂脸上,“要干什么就动手!你看小爷我怕不怕!”
张狂伸手抹下脸上的唾沫,“你挺有种啊!”
说着掏出一把精制的短刀,在沐无名眼前晃动着,冷笑道:
“我早就说过要在你这张小脸上划一千六百九十八刀。你知道为什么要划这些刀吗?因为我已经恨过你一千六百九十八次了。”
说完,他就出刀了。刀子挨上沐无名脸颊时,沐无名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感到疼痛。
因为张狂又收回了快刀。
他听见身后的女人又发出了声音,就回头望了一眼:“还没死!”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笑道:“阿狂!你在干什么呢?杀人还用绑上杀吗?你几时变得这么废物了!”
沐无名睁开眼睛,他看见一团红色火焰飘到跟前。
定睛细看,火焰竟是个红衣女人。
这女人红披风红衣、红靴、红发带,手里拎着一条马鞭。
看上去充满野性,也有几分姿色。
张狂看见红衣女人,笑道:“我要毁了他的容!大姐,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那个‘粉面妙郎’沐无名。前番我逮住他让狂刀给救了,今天……嘿嘿!”红衣女人投目沐无名,笑了笑,道:“你就是沐无名?”
沐无名见红衣女人是张狂一伙,遂冷道:“知道了何必再问?”
说着把脸扭向一旁。
红衣女人却笑了。
笑完对张狂道:“阿狂,把他给大姐吧。”